95、晋江文学城独家
冯二勃然变色,暴跳如雷:“你个贱人,老子今日非扒了你的皮!”
话间,操纵着缰绳,便朝夏枢纵马踩来。
“冯二爷!”一声厉喝乍然响起,不等夏枢动作,禁军后面便冲出一人,一把抓住冯二的缰绳,厉声道:“皇上没让动淮阳侯府的人。”
夏枢抬眼看过去,是一名禁军副尉,二十四五岁年纪,身材高挑,面容英气,但却不是熟人。
“你给老子滚开。”冯二本就是个跋扈纨绔,被夏枢提起旧事当众羞辱,哪里忍得下火气,坐在马上,一脚踢向那副尉胸口:“他淮阳侯府谋逆,老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个贱民连给老子擦鞋的资格都没有,松开你的脏,不要碰老子的马。”
那副尉身姿异常灵活,一个翻身便躲了开,只是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仍然抓着缰绳不放,坚持道:“皇上只命禁军包围淮阳侯府,不许任何人进出,没要剿灭淮阳侯府。”
“大胆!”冯二见他紧抓缰绳不放,马鞭刷地一下便抽了去:“老子是最高长官,这里的禁军都得听老子的。”
那副尉无法,只得松开缰绳,脚下几个挪腾,躲开了马鞭。
许是发泄一番,火气下去了,冯二再看向夏枢时,指着他,一脸不屑地道:“老子不跟双儿话,让褚洵不要当缩头乌龟,赶紧滚出来见爷。否则”
他冷笑一声,马鞭指向身后,一脸狰狞丑恶:“老子就砸了淮阳侯府的牌子!”
夏枢先前都没注意,冯二这一指,他才发现侯府大门口的狼藉。
淮阳侯府经历百年风雨的大门被砸了,破破烂烂地扔在门外,被一群禁军嘻嘻哈哈地随意踩在脚下,门槛踏的稀碎,木屑溅的到处都是,门外的两只石狮子也未能幸免,被人推倒在地上,将地面砸出难看的裂缝。
此时,一根粗粝的麻绳正挂在侯府正门口,绳子的一端拉在冯二中,很显然,它另一端连接的必定是淮阳侯府高高挂在门头上的牌匾。
据是李朝开国皇帝亲笔御赐,象征着淮阳侯府的百年荣耀。
夏枢脑中一片空白。
这可是淮阳侯府!
几代人镇守北地,战死疆场,临死了什么都没留,只留了这么一幅牌匾!
“你怎么敢!”那一瞬间,夏枢胸中涌起了冲天怒意,指着冯二,气的直抖:“你会遭报应的。”
“哼,把褚洵那个窝囊废叫过来,否则老子就让你亲眼看看是这玩意儿掉下来的快,还是老子的报应快。”冯二神色猖狂:“我数到三,三声一到,那窝囊废不来,就别怪老子砸了这破烂招牌。”
完便是一声大喊:“一!”
夏枢脸色一变,急怒道:“你这是耍赖!”
“少夫人,奴婢去叫二少爷。”红杏眼泪流了一脸,咬着牙,眼含恨意地看了冯二一眼,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跑去。
谁知她刚一迈步,就听冯二又是一声大喊:“二!”
夏枢一愣,现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不能这样!”夏枢心中大急,上前一把抓住了冯二的马,厉声道:“你这么喊,他根本赶不过来。”
冯二低下头,脸上一片嘲弄,神情里却是大仇得报的畅意:“老子什么时候要等他过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根本不给夏枢会,狂笑着喊出了一声:“三!”
然后一脚踢向夏枢,策马便朝前冲去。
夏枢慌忙躲过,只是还不待站稳,就听马蹄声过,“咣当”一声巨响,那幅承载着淮阳侯府百年风雨荣耀,几代男儿为之付出生命,血洒疆场的牌匾,轰然坠地,裂成几块。
现场一片死寂,唯有冯二那猖狂肆意的笑声在淮阳侯府中不断回荡。
夏枢愣愣地看着牌匾,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一切都很荒唐。
百年几代付出,全部成了泡影。
“老子跟你拼了!”一声充满恨意与痛苦的吼声突然响起。
夏枢一惊,猛地回头。
然后就看到了让他目眦俱裂的一幕——褚洵抽出了腰刀,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眼睛血红、不管不顾地朝冯二冲了去。
那一瞬间,夏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从未有过的危感让他汗毛都立起来了,大吼一声:“褚洵,住!”
然后仿佛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想一般,冯二一边后退,一边嘴角勾起恶意的笑容,身后也传来禁军“刷”“刷”的抽刀声和慢慢合围的脚步声,就在夏枢觉得覆水难收,已经握住腰间长刀的刀把,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候,褚洵猛地一甩,那把本来要砍向冯二的刀,却突然转向,直直射左侧几丈远处的巨石。
只听“刺啦”一声利响,长刀半炳没入坚石,只余刀把在一片寂静中“嗡嗡”振响。
众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浑身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冯二更是惊的不住勒马后退,一边摸着发凉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块石头,一边惊疑不定地打量褚洵,却没发现自己腿软的连马镫都踩不实,马儿不过颠簸了一下,他便身子一歪,大叫着从马上摔了下来。
“冯二爷,你没事吧?”禁军们回过神,争先恐后地上前扶他。
现场顿时乱做一堆。
夏枢瞥了一眼站在人群外,盯着那块石头愣愣出神的禁军副尉,握刀把走向褚洵。
“大嫂。”褚洵眼中含泪,拳头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地上那碎成了几片的牌匾,咬牙道:“我会报仇的。”
那是夏枢最后一次看到褚洵人前情绪外露。
他眼中的惊痛和仇恨夏枢一辈子都没能忘掉,因为也就是这一刻,他亲眼见证了褚洵是怎么被逼长大的。
在今日之前,褚洵对他来,只是个屁孩,他嘴上着想建功立业,洗刷淮阳侯府的污名,承载先祖遗志,守疆扩土,但行为上却幼稚天真,不知世间丑恶,人世艰难,日日最难过的事也不过是和元宵那一群干架或打嘴炮又输了,阿娘不许他练武,或者大哥又罚他写大字了,或者连累大嫂受伤了,他会撒娇、耍赖或者道个歉,轻松就能获得亲人们的宽宥,但今日之后,经历了爹娘兄长生死未卜、淮阳候没落时要经受的侮辱与践踏,他不可能再天真下去。
夏枢有些担忧他的状态,看着他安抚道:“今日不成,他在逼你动”
顿了一下,又凑近了低声道:“看他这般行为,你爹娘兄长应该都暂时无事。”
“我知道。”褚洵侧脸看向前方,待眼中泪意下去了,才又转过身看向夏枢:“大嫂,此计不成,他必会想其他方法搜查侯府,你”
夏枢见他那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心中有些欣慰:“放心,我有应对方法。你那里也要注意别让人从其他门或者院墙处钻了空子。”
夏枢才收到守门侍卫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冯二正在带着人攻门,要硬闯侯府搜院子。
等他急匆匆地赶到,发现冯二嘴上叫嚣,姿态却很悠闲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
以冯二的性子,若是得了圣旨他们谋逆,要抄淮阳侯府,他必定不会在门口浪费那么多时间,只会拿着圣旨,趾高气扬地带人攻下淮阳侯府,然后各院子一通糟践,再按着人一通羞辱,最后送往大理寺,等候大理寺人的发落。
听那副尉皇帝没让禁军对淮阳侯府动的时候,夏枢就怀疑冯二的动,见他还不停地叫嚣,毁了淮阳侯府的大门和牌匾,他就明白过来,冯二这一切行为不过是为了激怒传中没有武艺、又性格冲动的褚洵。
一旦褚洵被激怒,拿起刀来和禁军们拼命,冯二作为此次禁军的首领,直接就可以以褚家谋逆想畏罪潜逃为由,把整个侯府的人就地格杀。
那么不管大殿上的褚源他们现在情况是个什么样,只要侯府已被确定了罪名,冯二他们再从侯府里面搜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鬼东西,褚源他们也会含冤莫白。
夏枢越想越觉得冯二背后之人的算计极其恶毒,让他头皮子一阵发麻。
好在褚洵已经不是之前的褚洵,他及时收,还给所有人来了个震慑,把冯二都吓摔了马。
褚洵没有在门口多待,他把巡逻队交给褚管家,匆匆地赶过来也只是担心夏枢一人应对不来那么多禁军,此时知道冯二的目标是他,他也不会在这儿当靶子让人算计,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已经碎了的牌匾,将仇恨记在心中,就和夏枢告了别。
于是等冯二在众禁军们的嘘寒问暖中回过神来,褚洵已经离开了。
这次,看着石头上那把拔不出来的长刀,冯二不敢再骂褚洵是缩头乌龟,抬起下巴,强装镇定道:“他呢?”
夏枢双抱胸,神色轻蔑地悠悠道:“冯二爷好胆色,这次比上次强了些,竟然只是腿软落马,没有尿裤子,啧啧,汝南候府好骄傲呢,生出你这么个有‘血性’、‘胆气’的玩意儿。”
“你什么?”冯二本就丢了脸面,现下又被夏枢当众挖苦,一下子就怒了,中长鞭一挥便向夏枢打了来。
“少夫人!”丫鬟婆子们顿时尖叫。
“你们都闪开。”夏枢身姿灵活地躲开长鞭,还有空回头命令人:“刀剑无眼,都躲远点儿看着。”
经历这一场,丫鬟婆子们尽管心中害怕,胸中也充满了愤恨。
自李朝建国以来,淮阳侯府就代表了无上的荣耀与无尽的流血牺牲,李朝普通人谁不对淮阳侯府充满了敬畏?丫鬟婆子们虽然很多人一生也只在院间、灶间庸碌度日,但生活在侯府,谁不为自己的主家骄傲?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敬畏,引以为傲的侯府,却在今日被人极尽羞辱,众人就算再感情淡薄,也忍不住痛心愤怒。
更别,褚洵那一刀入石,震惊的何止是禁军?
淮阳侯府自己的守卫、丫鬟、婆子们听多了坊间传淮阳侯府精魂不再,还以为侯府慢慢也会泯如众公侯之家,今日亲眼见证主人血性与勇武的这一幕,谁又不为淮阳侯府热血沸腾?同仇敌忾?
因此听了夏枢的命令后,也不犹豫,立马闭了嘴,相互牵着纷纷往后躲。
夏枢躲开鞭子之后,见冯二身后的禁军们拔了刀蠢蠢欲动,嗤笑道:“怎地,有胆色的冯二爷打我一个双儿竟然还需要那么多帮?真是让人‘佩服’。”
冯二登时大怒,甩着鞭子回头对着禁军们就是一抽:“你们都给我滚远点儿,老子今儿要一个人收拾了这个贱人,你们要是敢动,心老子抽了你们的筋。”
禁军们离的近的不免又挨上一鞭,惨叫一声吼立马往后躲去。
离的远的一看这情况,哪里还敢献殷勤,立马也滚的远远的,嘴上则拍马屁道:“二爷威武!今日必须收拾了他,叫他逞嘴上功夫去。”
冯二这才心里舒坦了,转头恨恨地看着夏枢:“老子今日就让你好好尝尝你冯二爷的威力。”
夏枢挑了挑眉:“那好,那爷今日也让你知道爷的厉害,红棉”
他喊道:“你带着侍卫、丫鬟婆子们都离远些,今日你们谁敢插,爷拿你们是问。”
红棉等人:“”
见夏枢余光正在瞪着他们,红棉嘴角抽搐,赶紧应道:“是,少夫人!”
其他人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情况,但少夫人的贴身大丫鬟都开口了,他们也赶紧道:“是,少夫人!”
夏枢点了点头,似是满意了,然后看向冯二:“我这边已经交代了,今日算是你我私怨,谁都不准插,你那边呢?”
“哼!”冯二重重地哼了一声,甩着鞭子,回头眼神威胁地看着禁军们:“你们今日谁敢插,坏了老子的兴致”
禁军们立马后退,并举保证道:“我们绝不插!”
夏枢点了点头,一副郑重的模样:“好,那就定了,谁那边先请求外援帮助,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有娘生没娘养、生了孩子没屁眼。”
众人:“”
冯二大怒,刷地一声鞭子就抽了过去:“你才生了孩子没屁眼。”
夏枢心道,那也得爷能生孩子。
就是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个福分了。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夏枢也不再多想,见冯二鞭子抽来,立马闪身躲开,几步挪腾间,抽出中长刀,刷地一声就朝冯二砍去。
冯二先前被他背后偷袭,用刀砍晕过,两个人没有实际交过,也不知对方深浅。
不过冯二是不相信一个双儿能有多厉害的,因此也没把夏枢多当回事儿,鞭子耍的虎虎生风,一个劲地当众卖弄,根本就没发现来往几个回合间,夏枢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等他再一次甩出鞭子时,夏枢也没客气,起刀落,鞭子就断成好几截,等他发现不对劲,满脸恐慌地扔下鞭子想要逃跑时,夏枢已经长刀一挥,架到了他脖子上。
禁军们全都傻了眼,但大家长久训练也不是盖的,短暂的愣神过后,抽出腰刀就向夏枢冲了来:“快放了冯二爷!”
“谁都不许动!”夏枢刀架在冯二脖子上,一边心翼翼地后退,一边谨慎地盯着禁军们,厉声道:“谁都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他!”
完,刀就往前一送。
刀锋瞬间在冯二脖子上割出一个细长的伤口,鲜血顺着脖颈流出,冯二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唬的禁军们立马停下脚步,谨慎地盯着夏枢,不敢再动。
冯二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满脸涕泗,惶恐地朝夏枢求饶:“我不动,也不叫他们动,你千万别杀我。”
夏枢怕他使诈,反剪了他的胳膊,一边盯着禁军们的动作,一边谨慎道:“你叫他们后退到门外三丈之外。”
冯二犹豫了一下。
夏枢刀口又是一送。
冯二瞬间又惨叫起来,惊的禁军们又前进了几步,似是想要上来夺人。
夏枢根本不惧,冷哼一声:“快点叫他们后退,不然别怪我直接宰了你。”
冯二现下知道他是个会果断下狠的,哪里还敢不听,立马对着禁军们吼道:“都给老子退到门外三丈远。”
禁军们哪里敢退,犹犹豫豫原地踏步。
这可是汝南候府的独苗,若是出个事情,他们谁都别想活了,不得还得连累家。
“他们不听你的话哟。”夏枢瞥了一眼禁军们,嗤笑道:“看来你冯二爷的威风也不过如此。”
这一群人,除了那个副尉,其余全是恶人,趋炎附势,恃强凌弱,夏枢都可以想象在冯二的带领下,面对普通百姓,这些人会是个什么嘴脸,他一点儿也不想让他们好过。
幸亏恶人自有恶人磨。
果然,他话音刚落,冯二就怒了:“你们他娘的都给老子滚远点儿,不听话,等老子自由了,非宰了你们不可。”
此话一出,谁还敢不听,禁军们立马结队往后退。
“红棉,绳子拿来。”等人都退出门外后,夏枢推着冯二往院子里的一棵树走去。
红棉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幸亏早上找的绳子多,她又全带了来,和红杏两人上前,摁着冯二就把他捆在了树上。
冯二就在刀口下,也不敢乱动,等红棉和红杏捆好,夏枢收了刀,他立马就挣扎起来,哭着冲外大声喊道:“快救救我!”
禁军们:“”
他们担忧地看着夏枢,怕夏枢直接拿刀毙了冯二,因此都有些犹豫。
但夏枢却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做,他站在一边,双抱胸,滋滋有味地听着冯二的求救声。
等禁军们防止他使诈,心翼翼地迈着碎布挪腾到大门口时,他挑了挑眉,啧啧出声:“你们刚刚是不是都听见了,谁先请求外援帮助,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有娘生没娘养、生了孩子没屁眼?”
冯二其他人:“”
淮阳侯府众人哪里料得到这个翻转,此时高兴坏了,立马同仇敌忾,高声大喊道:“是!”
冯二登时噤声,脸皮子涨得通红。
夏枢看着他,神色冰冷地道:“汝南候镇守北地,为李朝稳边固疆,我不愿提汝南候府,另他蒙羞。但是今日你羞辱淮阳侯府,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转头,冷冷地看向禁军们:“你们在京城安稳度日,追逐荣华,何曾想过这样的生活是几代褚家男儿以命为代价换回来的?”
“你们不知感恩不,还是非不分,羞辱淮阳候府哼,你们不是想救他吗?”他转头看向冯二。
冯二感觉到了希望,眼中瞬间迸出强光,朝禁军们求救:“你们快救救我啊!”
禁军们恍然,心翼翼地往前迈步,试探着道:“你肯放了冯二爷?”
“我当然会放了他。”夏枢冷笑一声:“只要你们站在侯府门口高声大喊‘冯二爷是乌龟王八蛋、有娘生没娘养、生了孩子没屁眼’五百次,我就放了他。”
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