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晋江文学城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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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上欺下,任职不过两旬,县中人口流失过半,你们有何资格让本王饶了你们?”

    “夏收在即,却叫县中大半劳力扑在工地上,还对他们肆意施以鞭刑,伤害他们的身体。若是为此耽误了农忙,你们是要让他们下一季全部饿肚子不成?你们不分轻重,践踏百姓,有何资格做安县的父母官?”

    褚源一声声厉喝,直叫安县官员们汗流浃背。

    县令却大呼委屈,哭嚎道:“下官们也是为王爷才这么做的,谁叫这些刁民们半个月连半块砖都没垒,害得王爷连住处都没有”

    “糊涂!”褚源怒道:“是本王的住处重要,还是百姓们的命重要?”

    县令顿时呐呐,他心里虽然有一套想法,做的时候也对百姓们丝毫不软,但嘴上可不敢当着百姓们的面出来,扫了一眼夏枢,试图强行解释:“下官也是担心王妃身子不好,没安定下来,就无法静心调养”

    “本宫没那么娇气,和王爷有个帐篷暂时遮风挡雨就成。”夏枢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应该庆幸我们一行到的及时,叫百姓们还未因你们的昏庸媚上错过夏收和夏种,否则,今日就算你嘴上开花,本宫也非要王爷砍了你们的脑袋不可!”

    安县官员们瞬间脖颈一凉,顿时啥话也不敢了。

    而安县的一百多劳力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冷汗淋漓,瑟瑟发抖。

    原来这又黑又糙的双儿竟是安王妃!

    那刚刚他们的念头,这安王妃是发现了吧?不然他为何会用一把锋利的长刀去斩杀脚边的毛毛虫,明明脚挪一下,直接踩死才是最方便的

    众劳力们真是又惊又恐,心中不由得微微提起来,若是这安王妃把他们的异常告诉安王

    夏枢仿佛没看到那些劳力们惊惧害怕的神色,他开口跟褚源道:“马上就要夏收,现在叫这些人回去忙农事,还不算晚,不过”

    他顿了一下,劳力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猴子忙道:“草民一切都听王爷和王妃的安排!”

    猴子姓侯,名魁,头脑活络,脾性温和,如果李留是这一众人推出来的头儿,他则是被众人默认成了军师一样的角色。他一开口,其他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立马跟着道:“草民一切都听王爷和王妃的安排!”

    夏枢轻飘飘扫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他不再理这些人,转头看向褚源,继续道:“我担心进山的那三百多户人家。”

    众劳力们这才明白夏枢不是要提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褚源想了想:“你怕他们错过夏种?”

    “是。”夏枢丝毫没有在这些人面前遮遮掩掩的意思,他忧心道:“山中能开垦的地有限,春夏季节靠山吃山,他们能勉强填饱肚子,但秋冬季节,他们没有收成,又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到时候要么饿死,要么就会下山来抢。”

    他扫了一圈在场的劳力们,道:“现在安县就剩两百多户百姓,劳力们少,收入微薄,若是再叫那些人抢劫一番,这留下来安心种地的老百姓们又会有什么活路?”

    “其实到底,进山的百姓们也只是被逼无奈才进了山,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我想不如趁夏种尚未开始,他们也尚未走上绝路,不若叫人进山将他们叫下来,赶紧把下一茬庄稼种上,秋季就可以收,到时候也避免冬日冻死、饿死在山里。”

    众劳力们见他们夫妻俩句句都是站在百姓们的角度,为百姓们着想,心中虽然不敢全信,但态度也有些软化。

    猴子语带试探地道:“王妃心虽然是好的,但他们就算从山上下来,没有地、没有种子,劳力们又常常被征调服徭役,妇人和双儿们仅在自家自留地上种上一两亩地粮食,也是不够糊口的。”

    他这话其实大胆的紧,隐隐有些怪官府的意思,但现场的几位“贵人”们都没有变脸。

    景璟是不懂,元州是不在意,褚源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夏枢则知道徭役这个事情确实烦的紧。每年都要从一户里面抽取一名男丁,免费修城墙、修水利河道或者做各种杂役,有时候完不成任务,还要滞留在工位上继续干,时间长的,有的甚至一年有七八个月都在服徭役。

    夏枢阿爹和二叔先前就是每年都被蒋家村村长抽调出来服徭役,阿爹在外跑镖赚钱,家里实际上就只有二叔一个成年男人,没办法,他们两家每年都要拿出不一笔银钱来更赋,然后一年好不容易有点儿结余,就基本上全填到了更赋上。

    那还是京城附近,百姓们最起码活路多,不止靠种田,这安县偏僻县,百姓们全指望着地里那点儿收成,劳力们全去服徭役去了,还是得自带干粮服役,普通户只靠妇人或双儿养一家子,真的承担不起。

    夏枢理解这些百姓们在徭役上吃的苦,只是对田地,他就不明白了:“为何没地?”

    正常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就算自己没田,也可以租地主、富户们的田来种庄稼,不然人早就饿死完了。

    他眼神冷冷地看向安县一众官员,难道又是这些人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安县县令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赶紧给夏枢解释:“下官才来了两旬,还没来得及去各村田看看,但听前些年安县接连大旱,田里寸草不生,许多地主、乡绅就带着雇农们离开了安县,再也没回来过,而没有能力离开的,饿死的饿死,没饿死的也不愿垦荒,就只种自家自留地,日常收成些口粮,勉强度日,现在,安县大片田都荒着”

    夏枢:“”

    敢情这封地现在除了人少,还大部分都是荒着的吗?

    其实想一想也能理解,徭役繁重,家中的壮劳力们被拉走服徭役,剩下妇人或双儿们既要养着孩子,又要下田干活儿,也种不了多少地。再者,荒地若是想垦出来,没个三五年是不行的,但往往花费心力垦出来,又会被官府收走,或者地主、富户们使段抢了去,最终费心投入三五年,却什么也得不到,百姓们吃多了苦头,都极少主动去垦荒地。

    夏枢看着眼前这些稀稀拉拉的一百多人,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把褚源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想给他们付挖地基的工钱。”

    褚源上一世虽然在民间待了不短一段时间,但战火纷飞中,他一直在被追杀和逃亡中,看到民间疾苦,知道百姓不容易,但底层百姓的生存生活,他并没有了解的多深入。

    在处理和百姓之间的关系上,褚源愿意多听听夏枢的意见,必要时按夏枢的意思来,因为夏枢心怀仁慈,又是个和底层百姓打交道的老,褚源相信他的能力和判断。

    他道:“可,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我这边尽量满足。”

    夏枢来到封地就是为了干一番事业,叫封地赶紧发展起来,见褚源如此信任他,心中顿时炸了开了花,也更有干劲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他抬头看了眼日头,又见两位禁军已拿了绷带和伤药过来,招呼那些劳力们:“你们先过来领药和绷带,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处理完就吃饭,吃完饭就去县城门口领这十几日的工钱,领完钱就赶紧回去忙夏收和夏种。”

    “不用再服役了?还有工钱?”一百多名劳力们瞬间炸开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不敢相信,又忍不住激动。

    “先忙田里的活儿吧,忙完了再别的。建王府的工钱按县里的水平来,一个劳力一日的工钱是二十文,你们自带干粮,我就给你们开到二十五文,一会儿把你们每人的上工天数在景尚仪那里登记一下,领取工钱。”

    夏枢着,就后退一步,把景璟露了出来:“景尚仪就是这位,你们可别找错额,景璟,你怎么了?”

    夏枢吓了一跳,忙扶住身子僵硬,硬挺挺往后倒的景璟。

    “没、没什么”景璟话嘴唇都是哆嗦的,他脸色煞白,双紧抓着夏枢的胳膊,眼珠子僵硬地往下身瞥了一眼,腿更软了。

    元州也凑了上来,举起想摸一摸他的额头,半路上才反应过来不妥,忙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眉头微蹙道:“怎么回事儿?”

    着话,便下意识和夏枢一同,顺着他的目光往地上看了去。

    然后元州和夏枢:“”

    “毛毛虫”景璟瘪着嘴,整个人都恐惧到了极致,身体紧绷,眼中含泪:“好多!”

    只见景璟的裤腿上,确实是有两只色彩斑斓的毛毛虫正在地上一耸一耸地沿着他的裤子往上爬,也不知道是刚刚从树上掉的,还是折的树枝、树叶上带的。

    他也算好教养,都吓成这样了,都没尖叫出声。

    元州瞧见那毛毛虫都快爬过膝盖了,忙撇开眼,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别着脸递给夏枢。

    夏枢嘴角抽了一下,心道夏收在即,正是各种毛毛虫爬出茧蛹,到处吓人的时候,景璟这一趟,也不知道会认识多少种类,心中一时生起怜爱,一边用树枝将那两只毛毛虫挑飞,一边摸摸他的脑袋,真心实意地安慰:“没事,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

    景璟:“”

    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