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晋江文学城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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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三日一大早,元州去晋县县城办事,夏枢让红棉和猫儿守在家中,他则驾着牛车,拉着褚源和祭祀用品,由侯村长带路,朝皇陵进发。

    “草民还以为王爷和王妃会等农忙过后,再去祭祀”侯村长心脏咚咚跳,勉强笑道:“县里的人都跑了,不好买祭品,村里也没人家养猪、养羊,祭品方面”

    “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些好酒,红棉昨日去晋县县城买了些新鲜的瓜果、肉食,祭品倒是不缺。”夏枢道:“本是不想麻烦你,但我和王爷不识守陵人,恐怕会被拦下,才叫你今日跟着帮忙带一带路,认一认人。”

    罢,他问道:“这段时间守陵的是哪家的,有几人?”

    “两、两人。”侯村长紧张之下,一时有些结巴。

    “才两人么?”夏枢有些意外:“皇陵那么大,他们守的过来吗?”

    侯村长本就心虚,一听他怀疑,大汗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慌忙解释:“先前服徭役,村里壮劳力们大部分被征调去县城,剩下的十几个人就轮流守陵,因、因为人不足,就一个班次就暂时安排了两人。”

    他话磕巴,太过紧张,夏枢瞥了他一眼,扬起鞭子“驾”了一声,仿若随意地问道:“守皇陵一个班次一人能分到多少银钱?”

    候庄是皇陵守军的后代,自李朝建国以来,他们的先辈们就在这里守陵,每个月朝廷都会发放银钱,作为他们守陵的报酬,所以相比于别的村庄,候庄人的生活条件几乎是最好的,因为他们有固定收入。

    “十、十文”侯村长既紧张又害怕,垂着脑袋,疯狂擦汗,见场面安静,忙又解释道:“其实也不固定,多的时候,一个班次一百多文,少的时候就十、十文。”

    褚源蹙起眉头:“本王记得账册上一个班次守十日,一人最低也是一百文,怎么到你这里变成了十文?”

    侯村长吓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牛车上,直呼冤枉:“草民真的没有欺瞒王爷啊。草民年轻的时候,守陵确实是一个班次一百文往上,但先皇薨逝后,北地战火连绵,国库紧张,守陵银钱就降了一半,前些年饥荒,县令大人赈济灾民,县里财政吃紧,发不出银钱,就又折半,还让草民一个班次不要给安排那么多人,草民就一个班次给缩成了四人。今年四月份,新来的县令大人上任,就征调村里劳力们服徭役,县里没银钱,守陵的不用服徭役,占了光,一人一个班次就只给十文钱”

    着着,侯村长老泪纵横,一咬牙,道:“十文钱连十天的饭钱都不够,眼看就要农忙,其他人都在服徭役,草民就自作主张,缩减了一个班次的人数,让还留在村里的人帮其他家夏收都是草民的错,王爷若要惩罚,就惩罚草民吧。”

    六十多岁的老头子,面容枯槁,满脸沟壑,本是耳顺的年纪,却趴在牛车上,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夏枢心中一阵心酸。

    “哎,老丈莫哭了。”夏枢停下牛车,回身将他扶坐好,温声道:“人少就人少,只要能守好陵墓,保证没有盗匪挖盗,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了,王爷会想办法把大家的待遇提升起来,到时候再多安排些人轮班。”

    褚源却没有安慰他,只沉着脸问道:“你这么安排,皇陵有无被盗过?”

    侯村长本还在嚎啕着大喊委屈,一听他这话,哭声戛然而止。

    他白着脸,又重新趴跪下去,身子抖若筛糠,却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个。

    夏枢看着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只觉悚然而惊,难以置信道:“皇陵被盗了?”

    侯村长软瘫在车上,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却半丝都没敢抬头吭声。

    夏枢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看向褚源。

    若是皇陵被盗过,事情可就有些大了。

    “何时被盗的?几次?”褚源脸色黑沉,冷冷地“盯”着侯村长,厉声道:“若是不从实招来,今日你就给李朝所有先皇们陪葬去吧。”

    侯村长心中惧怕无比,意识到今日这事儿倘若处理不好,他们一个村子的人恐怕都要性命不保,立马什么也不管了,慌慌张张地道:“王爷饶命啊,草民这就,绝不隐瞒。”

    然后连珠炮似的就把皇陵这么些年来的守陵事务给抖了出来。

    然后夏枢就知道了贼匪横行,哪怕是入土的皇帝,都不得安宁。

    前些年安县这里大饥荒,前县令紧缩守陵人工钱,侯村长不得不砍减一个班次的人数,让大家从别的渠道谋生。

    四个人守陵,又能守住什么,没多久,先皇的墓穴就被凿出了大坑洞,里面的陪葬丢失大半。

    那几个守陵的吓的根本没敢汇报,随便把坑洞堵了一下,回头就连夜带着老婆、孩子逃离了安县。

    那个时候安县百姓们都在往别处逃,那几个守陵人离开,也没引起大家注意,直到后来有一次,值班的守陵人夜晚听见响动,出去检查,才发现先皇陵墓上有一个大洞,一伙盗匪正在里面盗墓。

    “那些人都是盗匪,有七八人,各个身怀武功,守陵的四人皆是普通百姓,除了草民阿弟有些拳脚功夫多撑了些时候,受了重伤,其他三个全被当场杀害。事后草民阿弟拼尽全力爬回候庄报信,但草民报予县令大人后,那些盗匪却消失匿迹,县令大人出动衙役也未能把他们揪出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当时夏娘不在候庄,安县的大夫几乎跑完,草民阿弟得不到医治,坚持了三日便也去了。”起往事,侯村长一脸苦涩,老泪横流。

    “除了先皇的陵墓,其他墓可有被盗过?”褚源问他。

    “这倒没有。”侯村长忙擦了一把泪,道:“自发现有盗匪盗墓后,草民就带人把先皇陵墓上的洞给重新封上,然后在陵墓前设置了大鼓,让守陵人每日都至少检查一遍各个陵墓,一旦发现情况,立即敲响大鼓,报予候庄,草民会带人过来支援。几年下来,一切还算太平。”

    褚源却摇了摇头:“两人守陵,若是出事,根本就来不及敲鼓。”

    侯村长一愣,顿时有些无措:“马上就要农忙,草民才”

    “行了。”褚源脸色不再那么难看,摆了摆,没让他下去,问他:“安县前县令调任至何处,你可知道?”

    “隔壁晋县。”侯村长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忙道:“听京城贵人们带来了圣旨,是皇上亲自下旨命他担任晋县县令的。”

    夏枢看了眼褚源,褚源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夏枢便不再犹豫,直言问侯村长道:“前县令身家如何?”

    “自是不缺银钱花的。”侯村长茫然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何意图,心中忐忑,只能和盘托出:“听京城来的贵人们讲,晋县破旧不堪,也就前县令家能落脚,他们现在就都住在前县令家。”

    “哦?”夏枢意外:“你还见过京城来的贵人们?”

    侯村长虽然性子软、胆子,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一看夏枢的神色,顿时就明白这俩贵人和京城来的那几个恐怕不是一条路上的,心中一咯噔,忙擦汗道:“他们四日前到过候庄”

    着,他心翼翼地觑着两位贵人的神色,吞吞吐吐道:“闯进驴子家,把李垚夫妻两人打了一顿,草民上去劝架,还被踢了一脚,至今胸口还疼着”

    夏枢:“”

    京城来的人好大的威风哦!不用侯村长细,他都能想象出来,那些人的趾高气昂模样。

    想了想,他安抚道:“你们这些年受苦了,不过无论如何都得牢记职责,守好皇陵。我和王爷一会儿去皇陵查看一番,若是真如你所除了早些年混乱的时候,皇陵一直太平无事,陵墓也被你们守护的完好无损,我和王爷会想办法为你们出气,让他们把这些年缺你们的银钱全给补上。毕竟我和王爷不知道就罢了,已经知道你们的苦楚,你们又尽心极力,哪能让你们继续受他们的委屈。”

    褚源也道:“只要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地为本王和王妃办事,以后有委屈都可以找我们,我们也一定会为你们出头。”

    侯村长没想到自己办事有错漏,贵人们竟然轻拿轻放,给予谅解,还承诺为他们出气,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欢喜地道:“谢谢王爷和王妃,前些时候都检查过,没有事,这一班次刚值守了四五日,肯定也会没事,因为有事,他们就会敲鼓”

    “好,没事就好。”夏枢也希望没事,因为皇陵在褚源的封地,一旦皇陵在褚源到达封地后出事,褚源也得吃挂落。

    看侯村长保证,夏枢松了口气,笑了笑,重新举起鞭子,朝牛抽了一下,牛车就又重新动起来。

    侯村长长地呼了口气,心中一阵松快,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希望。

    守陵人少确实是个隐患,等五日后这一班次结束,他就重新调整,一个班次多安排些人来值守,一定要牢守守陵人的职责。

    三人在路上谈论的好好的,特别是侯村长,觉得未来还有亡羊补牢的会,然而怎么都没料到,到了皇陵,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地的残肢断臂。

    大鼓旁,两个守陵的侯庄人肢体散了一地,另四个身着黑衣、明显不是侯庄人的男的死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唯一一个身体健全的是趴在大鼓上的女人,她下身无力地拖在地上,上身艰难地趴在鼓上,握着鼓槌,奄奄一息。

    很显然,她是想敲响鼓报信,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夏娘?”侯村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人,也就是夏娘,听见声音,眼皮子微微一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略显迟钝地扫视来人,发现是侯村长,且身后只有两个陌生人后,心中顿时一咯噔,立马咬牙,强撑着驱赶道:“赶紧走,有两个武功高强,没杀掉,逃进了山里,恐怕一会儿就会带人过来,你们不是对,赶紧走,去找禁军过来!”

    她本就是强弩之末,强撑着就是为了将信息传达出去,此时心愿已了,一口气跟不上,就身体一软,彻底晕死过去。

    侯村长看着身前的修罗场景以及村里人的惨状,悲从中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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