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老实回家

A+A-

    一人一牛待了会,那头喜宴就叫着开始了。

    陈牛伸一推牛:“牵牛花,走了。”

    “哞哞。”

    我不起。

    时千起都不想起来,别提走了。

    没见他正难过呢。

    陈牛只好自己蹲起来,拍拍屁股下面的草,再伸去拖黄牛:“起来了,牵牛花。”

    “哞哞。”

    我不。

    时千用黑亮的大眼睛盯着陈牛瞅两眼,接着还长长地叹气一声,疏解自己的不高兴。

    陈牛看着不高兴的牛:?

    该难过的是我吧。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头娇气牛如此经受不住打击。不过直面了不那么讨喜的真相,就倒地不起了。

    但拉是拉不动了。

    陈牛干脆又蹲下来,继续思考人生。

    或许,闷头学习也是没用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用”,而是对于他心心念念的人没用。

    毕竟又不能当饭吃?

    时千能看到他沉默下来,陷入思考的侧脸。

    陈牛的脸有着田埂般的瘦削,毫无一丝杂草多余的利落。

    老实讲,他时常沉默,并不是多爱话的性格。

    整天干活的时候多,除此之外,闷头学习像是新开发的爱好,其他时候,就只有安静相伴。

    但偶尔,他也会像现在这样,情绪外露。时千就能读懂他的“心事”了。

    时千想不通,陈牛对于“爱情”的执着和向往,究竟来自于什么。

    论相处,似乎两个年轻人也没有多少来往;论渊源,更只是林南音意外来到了胜利村;两人似乎连话都没有上太多

    直到一声“开席”,惊醒了陈牛。

    陈牛抬一拍牛的屁股:“走了!”

    然后也不管时千跟着起来没,拍完收就跑。

    时千就气得爬起来,追在陈牛身后。

    绑在牛身上的红花,在田野上飞奔起来,是冬日里难得的一抹亮色。

    馋巴巴的孩都抬头张望,眼里其实是切实的喜欢。

    时千就继续嘚瑟:“哞哞。”

    多少还是有点喜欢的吧。

    ***

    参加过婚礼后,生产队正式放假,一年之内难得的几天假期。

    村里人可以闲散地窝在家里,或者聚在一块烤红薯吃。

    来也巧,徐有光也跟陈牛了句——巡逻队补人的事。

    只是最后还是跟陈牛没关系,补的是别的村的年轻伙子。

    这下陈牛倒是和林南音一样,同时错失了一个好“工作”。

    时千还发现陈牛爱上了出门,似乎想在山上搜寻一些东西。

    但无奈深山去不得,陈牛辛苦一圈,也只是弄点些坚果、一只野兔,还没时千吃进肚子里的草多。

    陈牛有些失落。

    想来一些有靠山暴富的想法,就此破碎了。

    再过了两天,电影放映队来到胜利村。

    周边轮着来放电影,这样的“享受”大概也就一年一两次吧。

    放映地点选在宽敞的晒谷场,除了有风没有别的大问题。

    天还没黑,就有周边村里的人搬着板凳靠近,将整个胜利村慢慢包围。

    本村人为了地方好点,也早早吃饱出门。

    张佩月原本不想去,但一扭头,黄牛叼上了板凳,先走出了家门。

    还心急地回头催:“哞哞。”

    快走啊!

    陈牛也主动相邀:“奶奶,去看看呗,反正近。”

    “那行吧。”张佩月咳嗽一声,“那你看着我点,别叫人给我挤了鞋去。”

    一家三口就简单出了门。

    到了晒谷场,时千灵活地挤在人群里。

    别村的人吓一跳:“怎么牛也出来了?”

    胜利村的人就喊:“大惊怪。”

    “这是牵牛花,我们村上报那头牛,知道不知道?”

    “它可聪明了,跟别的牛不一样。”

    有年轻人好奇:“我看看有什么对方不一样?”

    时千就看向对方,长叫一声:“哞——”

    来,给你个会仔细瞅瞅。

    来个友好对视,对方也就摸着鼻子道:“是有点不一样哈,看着脾气怪好的。”

    陈牛跟在后面,把老太太送到观影最佳区去,然后自己抽身离开。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就随便挤个地方行了,板凳都不兴带的。

    时千看了看,不乐意跟着陈牛吹风,就趴在前面。

    等电影放起来,又后悔太近。

    不过老电影也不错,铁道游击队看得大家跟着嗷嗷叫,时千觉得他看看这些看电影的人就够过瘾了。

    就好像北方人更喜欢看看雪的南方人。

    带劲。

    甚至能唤起一些久违的热情。

    没跟陈牛一块,时千也就没看到——陈牛他们都看到了放映的白布后面去。

    还是回到家里,陈牛半夜没憋住,时千才知道陈牛得到了一个道消息——似乎电影队还要招一个放映员。

    看陈牛难得的兴冲冲的样子,时千也觉得正常。

    工作会嘛,心动,合理。

    更别提,这是一个对于爱情非常憧憬的伙子,他可能还自卑于自己条件不好。

    时千对要招人的消息不怀疑,放映队看起来的确很忙。

    今天在胜利村放完电影,明天又得赶场去别的地方,忙着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但他对——陈牛问到的送礼渠道表示很怀疑。

    有好工作,那不得钻破脑袋去。

    光听放映员两句话,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啊。

    陈牛也是多半不信的,心里知道不靠谱,可忍不住想。他要是有个好工作,是不是就敢开口许诺林知青一点什么了。

    到底按捺不住心里的念想,年二十八九,赶大集进年货的时候,陈牛揣上上回剩下的钱,出了门。

    时千看他动钱就不放心:“哞哞。”

    带上我吧。

    带上他,出个事,高低能把钱抢回来了。

    陈牛也不抗拒,声道:“带你带你。我就去看看,你可别跟奶奶告状。”

    时千点点头。

    谁告状呢,他根本用不着。

    一人一牛又跟老太太上一声,晃荡出门。

    张佩月晒着太阳,不知道年轻人哪来那么多力气:“去吧,中午不给你们留饭了。”

    “哞哞。”

    奶奶再见。

    时千蹭蹭老太太的,跟着陈牛出门。

    一人一牛进了城,时千人生地不熟,就跟着陈牛转。

    看他问路一通操作,走了条较为偏远的路。

    再往偏一点走,甚至就到城里的河边了。

    正年节,外面大路上也正热闹,进了路里头,才知道里面的清净,哗啦啦的河流声清晰在耳。

    但离谱的是——时千居然听到了好几个孩细细的呜咽声。

    他仔细听了一下,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时千支棱起耳朵,抬腿一踢陈牛:“哞哞?”

    陈牛,你听到什么动静么?

    陈牛不解,回头问:“怎么了?”

    “哞哞。”

    跟我来。

    时千来到前面,开始主动带路。

    僻静的路深处,院墙都没陈牛个头高。古怪的气氛,迫使这个高个青年东张西望起来,看起来怎么都有点鬼鬼祟祟的。

    要是有人再看到前面带路的黄牛,估计更觉得古里古怪了。

    不过眼下一人一牛都没有任何自觉,只是摸向了一户人家。

    这一带屋子很是老旧,有些人气不足、急待维修的模样。白日里也没人出没,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老人家的咳嗽声。

    到了院墙下,陈牛才听到一点哭声,顿时警惕起来。

    而时千几乎能肯定,撞上了一些“狗血”情节。

    “高高冒头”的陈牛,也引起了院子里两个老人的警惕。

    对方粗声粗气地问:“你是哪个?!跑我们家旁边来干什么?”

    “滚远点,大白天的就想做贼啊!心我报公安抓你。”

    “还不快滚!”

    陈牛心里头更觉得不对劲了。

    他长得不像个天生的大好人,可也从没得到过这样恶声恶气的待遇。

    时千拿尾巴一扫陈牛。

    陈牛便顺势道:“我抓牛呢,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是做贼的?”

    里面的老头瞪大眼,气笑了:“哪来的牛?”

    “哞哞!”

    真有。

    时千又听了几声,摸准里面“人”不多,瞄准旁边的门,一头冲了过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一头健壮的黄牛就冲进了老院子。

    “牛!牛真进来了。”老太太大喊。

    “还不快把你的牛赶出去!”

    瞪大眼的老头有点慌了,里慌张地摸棍子。

    时千直奔有声的柴房去,刚一靠近,那里头就又钻出来两个人,也是一男一女。

    一露面,这一对男女都想要拦住时千

    陈牛大步跟在后面,刚动作灵活地把拿棍子的老头拦住,见状有些不放心。

    但时千不需要他的担心,

    时千跑得快,又会急转弯,力气还大,一蹄子就把人给踹趴下了。

    再接着,拱开门扉,看到里面被捆住的一对姐妹花,还有三四个孩。

    门一露,陈牛看清里面情形,大喊起来:“抓人|贩|子啊!”

    年轻些的一男一女还想跑,陈牛抄起棍子,照着腿把人敲趴下。

    时千就拦在门前,防着对面的回马枪。

    半个时后,一人一牛到了公安局。

    负责的人正好是陈牛见过的,赵康的师傅——老公安。

    老公安询问陈牛:“你怎么跑哪儿去了?”

    陈牛:

    他看看牛:“我的牛跑了。”

    哪晓得老公安还认识牛,看着时千一本正经地问:“牵牛花?你,你跑哪儿去干嘛了。”

    时千很老实地回答:“哞哞。”

    陈牛送礼走错路了。

    可惜老公安听不懂,只能白白浪费时千他一片心意。

    面对两个大糊弄,老公安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干了好人好事的,交待自己是不是打算干坏事。

    等处理完,时千跟陈牛被送出公安局。

    时千吸一口冷风,拿下巴指指送礼路的正确方向,扭头问陈牛:“哞哞?”

    还去送礼吗?

    陈牛搓搓胳膊:“咱老实回家吧。”

    这都把自己送到公安局了,他是不敢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