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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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器摔碎,众人见状当下齐齐愕然,转头看向“失足”的阿萦以及那摔在地上已无力回天的玉雕摆件,面面相觑。

    这块玉雕摆件当年可是兖国大长公主的陪嫁,因原料名贵,寓意高雅,雕刻颇具巧思,一直都是兖国大长公主的心爱之物。

    后来老太爷裴忌过世,兖国大长公主便将这颗翠玉白菜的玉雕摆件封锁进了库房,今日沈明淑和胡大媳妇清理库房时发现,想着把此物擦拭一新在新年的时候摆到大长公主的房中来讨大长公主欢心。

    然而现在这颗玉雕摆件被阿萦摔碎了,沈明淑先是眼皮子猛然一跳,而后心里是一阵狂喜,面上却沉脸怒呵道:“没没脚的蠢货!你竟打碎了老祖宗的爱物,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东西抬起来!”

    厮赶忙惊慌失措地从地上把玉雕抱起来,果见玉器菜心的深翠之处掉落了一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大刀螳螂,白璧微瑕,意境大折。厮惶然无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认错道:“夫人饶命,人不是有意的,夫人饶命啊!”

    沈明淑命人直接将厮拖了出去当众脱裤子打三十个大板,阿萦喃喃道:“长姐,我、是我不心推了他,都是我的错,能不能别罚他”

    “你?”

    沈明淑冷笑一声,既然阿萦主动送上门来,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她斜眼看向胡大媳妇道:“此物为公主爱物,且再过一天便是新岁,打碎旧岁玉器是为不祥,按照国公府的家法该如何处置?”

    胡大媳妇满头冒汗,看了一眼眼前阿萦纤细娇弱的身板,心想打三十个板子估计这娇滴滴的萦姨娘立刻就得香消玉殒,夫人的算盘珠子都蹦到她脸上了,这是借刀杀人啊!

    半响后她战战兢兢道:“不如、不如先让萦姨娘跪两个时辰认错,再去怡禧堂让大长公主决断?”

    “跪满三个时辰!”

    沈明淑头也不回地进了汀兰馆。

    冰天雪地,数九隆冬,即使是在外面站一刻钟都要冷得浑身打颤、面红耳赤,更何况是在地里一跪跪三个时辰?

    胡大媳妇摇头叹了口气,她可不敢多管闲事,赶紧跟着沈明淑走了进去。

    明眼人都看着,卫国公府管家有实权的还是卫国公夫人沈明淑,阿萦尚未诞下一子半女,谁又敢为阿萦求情项?

    白芷走过来,示意阿萦认罚,阿萦倒是没有多什么,柔顺地垂眼跪了下去。

    桂枝急道:“姨娘快别跪,你本来就身子不舒服,在冰天雪地里跪三个时辰那还得了,你快起来,咱们去找大长公主解释,就你不是有意的!”

    阿萦反过来安慰她道:“那是大长公主的心爱之物,我现在犯了错,认罚也是应该的,你别去找大爷,就让我跪满三个时辰罢,不准跪完了长姐也就消我的气了。”

    桂枝又气又急,等了两刻钟之后阿萦的身子果然开始摇摇欲坠,面若白纸,桂枝大惊,一时心急如焚,扭头就要冲出去找裴元嗣,再不济找太夫人赵氏也成,左右如今太夫人也站在阿萦这边,她断然不会坐视姨娘受罚不理!

    可桂枝还没等走到门口,就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仆妇将她一左一右拦住,使劲儿一推!

    桂枝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在这人仰马翻混乱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院外角落里蛰伏许久的另一名绿衣丫鬟在目睹了这一幕后行色匆匆地离开。

    -

    归仁院。

    腊月二十九大寒,成嘉帝特意放了百官半天的假回家准备第二天的除夕,裴元嗣回来得便十分早。

    今天早晨也格外的冷,滴水成冰,时近晌午天空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搓绵扯絮地洒落了人一身,进了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立即就全化成了一颗颗晶莹的水滴。

    裴元嗣拍拍身上的细雪,进屋刚摘了大氅就听门外传来骚动,不一会儿决明领着一个丫鬟快步走了进来,那丫鬟正是紫苏。

    紫苏一进屋“咕咚”一声就跪倒在裴元嗣面前,大哭道:“求大爷救救姨娘,这大冷的天儿夫人让姨娘在汀兰馆外罚跪,姨娘都冻昏过去了!”

    裴元嗣神情登时就变了色,抓起刚刚脱下的大氅便大步飞快地走了出去,一路直奔汀兰馆。

    汀兰馆庭院的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细雪,阿萦满身雪白,长长的睫毛上都结了一粒粒冰珠,冻得瑟瑟发抖,突然她身子一歪,整个人失去意识软软地晕倒在身旁的桂枝怀里。

    白芷唬了一跳,连忙进屋喊道:“萦姨娘晕倒了,夫人,夫人!”

    沈明淑喝了口热茶,掀起眼皮冷笑道:“着急忙慌什么,她跪了连一个时辰都不到怎么会晕?去给她泼点水泼醒了,让她继续装!摔坏了老祖宗的宝贝装装样子就想逃过一劫,做梦!”

    白芷只好讪讪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芷大惊失色地跑进来道:“不好了夫人——”

    沈明淑打断她道:“你给我好好话,一整天到晚急什么?”

    “大爷,大爷,夫人大爷来了!”

    沈明淑中的翠玉茶盏应声而落。

    当她颤巍巍地由白芷扶出去的时候,裴元嗣已经将冻晕的阿萦用大氅裹住抱进了怀里,那双冷峻的凤目再望向她是毫不掩饰地憎恶与愤怒。

    “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解释的话甚至都没来得及出口,望着丈夫绝情离去的背影,沈明淑心如刀绞,凄然落下两行苦涩的泪。

    裴元嗣把阿萦直接抱回了归仁院,三七去请大夫,阿萦脸色雪白,鼻尖、耳朵和两腮却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晕红,裴元嗣又命人烧了三个火盆拿进屋放在床边,他不停地搓着她冰冷的,她身上好像暖和了一些,但人依旧昏迷着。

    这样可不行,一定会冻出病来。

    裴元嗣沉着脸脱了上衣,进了被窝里将阿萦从头到脚抱住。

    男人的身体像个火炉一样又热又烫,紧紧地包裹着、燃烧着她,女孩儿的一双玉足都冻得失去了血色,男人也丝毫不嫌弃,握住她的两只脚便揣进自己的怀里。

    阿萦被热醒了过来。

    裴元嗣好重,压得她浑身冒汗,都要断气了!

    她其实不是冻晕过去的,而是在罚跪时悄悄吃了一点蒙汗药,要不然这么冷的要是真等裴元嗣过来她怕是要冻成傻子了。

    幸好太医此时被三七请了过来,裴元嗣起身穿上长袍,阿萦如释重负,大夫再不来,她都要装不下去了。

    郭太医的医术是宫中数一数二的高超,因住在卫国公府的后街私下便与裴元嗣交情不错,宫中放假他也提前回了家中。

    眼下他坐到帐前,隔着帐子替阿萦把脉,过了一会儿他忽地神情凝重地看向屋里的丫鬟,先将阿萦近来所食之物皆问了个遍,末了又问:“敢问姨娘这个月的癸水是否如期而至?”

    桂枝忙如实答道:“回大人的话,姨娘的癸水已有一月未至,而且姨娘这个月的身体一直不舒服,嗜睡,人总是昏昏沉沉的,胃口也很差,早上偶尔还会犯恶心!”

    紫苏也附和道:“姨娘心情也不好,这段时间好像人突然变得悒郁许多,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敢问大人,我们姨娘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裴元嗣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猛一拍桌子道:“姨娘既病了,为何不去报请大夫,府里养你们两个丫鬟是干什么吃的?!”

    紫苏与桂枝同时吓得抖若筛糠,跪在地上直喊大爷饶命。

    郭太医对裴元嗣道:“国公爷息怒,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下官有些话想私下与您一谈,可否”眼睛在屋内的丫鬟厮们身上转了一圈。

    裴元嗣看了一眼三七和决明,二人会意,忙领着众仆都退了下去,关紧门,屋里这时便只剩下了裴元嗣与郭太医,以及还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阿萦。

    人都走后,郭太医先是微微一笑,拱道:“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大喜啊,姨娘不是生病,而是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裴元嗣原本以为郭太医要告诉他阿萦身体情况不妙,哪知郭太医竟告诉他阿萦有了身孕!他完全没有丝毫的准备和预料,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然而还不及他反应过来,郭太医又迅速敛去笑意,“姨娘虽有身孕,脉象却紊乱凝涩,且关中满闷,体内虚寒凝结,据丫鬟所,姨娘平日身体康健,不像是吃坏了东西所致,下官思来想去,除非是”

    郭太医沉声道:“中毒。”

    “中毒?”

    裴元嗣震惊不已,“太医可知中的是什么毒,此毒可有解药?”

    郭太医在禁宫内帏之中做了几十年的太医,深知女人之间的争斗,他正色道:“国公爷莫急,中毒一事下官也仅仅只是猜测,还需国公爷亲去验证一番。”

    “许是下毒之人下毒日数尚浅,姨娘与胎儿未曾伤及,不足为虑,下官这就去写两张方子,一张保胎药方,一张祛毒药方,保胎药每日早晚煎服一次,祛毒药方头三天需每日煎服三次,三日之后下官再来给姨娘把脉,看看效果如何。”

    郭太医去外间写药方,裴元嗣站在床前看着床上脸色渐渐恢复红润的少女,俊美的脸庞上喜怒难辨。

    少顷,等郭太医回来时,裴元嗣已经不在,决明恭敬地将郭太医请到暖阁去候着。

    郭太医心知卫国公府将迎来一片腥风血雨,这大过年的他不凑巧赶上了,叹了口气只能在暖阁里喝茶等着。

    -

    裴元嗣阴沉着脸去到梢间,亲自审问紫苏与桂枝。

    而三七则领着国公府的二十个侍卫把锦香院团团围住封锁起来,将院里所有的丫鬟厮统统赶出屋子押到庭院中央看守,三七带人挨个屋子搜查。

    被推搡出来的菘蓝慌张地在人群中央挣扎着,跺脚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把我们都赶出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闭嘴!”

    一个侍卫面无表情地把刀鞘在菘蓝脚底下一挥,吓得菘蓝失声尖叫,倒退数步,再不敢多嘴。

    不一会儿,三七抱着只被撬开锁的匣子从一人屋里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锐利的眼睛在众人中一扫,大声喝问:“这是谁的匣子,给爷滚出来!”

    他话音刚落,不争气的菘蓝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锦香院的丫鬟多得是看菘蓝不顺眼的,莫看菘蓝是阿萦从沈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在锦香院却还不如一个半路跟着阿萦回府的丫鬟桂枝吃香。

    立马就有人举报菘蓝,那匣子正是菘蓝所有,大家七嘴八舌,还有人看见菘蓝经常大半夜抱着这只匣子鬼鬼祟祟,一看这匣子里面就有猫腻,绝对藏了奸!

    三七冷笑一声,找了两个粗壮的仆妇拖着菘蓝的脚把她抬到了归仁院。

    青瓷瓶送到裴元嗣中,郭太医鉴定之后确定这青瓷瓶中装的是一种名为“相思散”的慢性毒药,此毒并无毒性,因此少量服用许多太医查验不出。

    但长期服用却会致人心情抑郁,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头,最终抑郁成疾,是多年前后宫中曾盛行一时的阴毒之物,而此毒短期服用则会扰乱人的心脉,使人脉象虚浮于表,与阿萦紊乱的脉象和症状虽然略有区别,却大体一致,想来也不会有人给自己和腹中胎儿下毒。

    是以郭太医笃定道:“这正是姨娘所中之毒,名为‘相思散’,此毒长期服用会令人心情悒郁,难以排解,长此以往,气淤血滞,五脏失调,瘀阻经络,一场病就能要了病人的命,郁郁而终!”

    到底是有多深的仇恨才会给自己的亲妹妹下这种毒,临死之前还要让她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倘若真中此毒,便犹如坐而等死,即使最后停了毒病人也会心结难解,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一桶冷水泼下去,菘蓝哆嗦着清醒了过来,一抬头发现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就站在她的眼前居高临下,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凤目寒光如刃地审视着她,一时惶惶如丧家之犬,心知事情败露。

    可她不能啊,她若是了她爹娘哥嫂怎么办?

    都是她一时糊涂,被沈明淑的几句恩惠打动,做出背主之事,她又何尝不是每夜煎熬痛苦,生怕被人发现揭露,如今东窗事发,一切悔之晚矣!

    裴元嗣把匣子“咣当”一声扔到菘蓝面前,冷冷地问:“是不是你的匣子?”

    菘蓝流泪道:“是奴婢的匣子。”

    “匣子里的青瓷瓶装的是什么?”裴元嗣又问。

    菘蓝心一横,咬牙道:“奴婢不知,奴婢从未在匣子装过什么青瓷瓶,大爷明鉴!”

    裴元嗣也不多问,两个侍卫上来绑住菘蓝脚,将夹棍强行插进菘蓝的十指当中,菘蓝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十指连心,犹如剜肉去骨。

    满地血泊,菘蓝汗水淋淋地倒在地上,依旧不招。

    三七拿着一把钳子走过来,挨个儿拔掉菘蓝的指甲,拔到第三个的时候菘蓝终于受不了了,哇哇大哭道:“大爷饶命,奴婢全都招,奴婢全都招!是夫人让奴婢给姨娘下药,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啊!”

    果真是她。

    裴元嗣早有预料,神色冷峻平静,额头上青筋却隐隐爆出,黑眸沉沉,宛如酝酿着一场滔天巨浪。

    他突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撷芳院,赵氏正在听丫鬟耳报神汀兰馆里刚刚发生的事情,猜测儿子这次会给沈明淑处罚,还是像上次一样不了了之,外面忽传来厮们的请安声,齐声喊着大爷,赵氏赶紧吐了口中的瓜子皮,笑着走了出去,“嗣哥儿怎么有空来了?”

    裴元嗣屏退左右,进去之后告诉了赵氏两件事。

    第一件,阿萦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第二件,菘蓝受沈明淑的指使暗地里给阿萦下毒,阿萦中毒时日尚浅躲过一劫。

    赵氏先惊后喜再怒,“阿萦有了身孕?天杀的沈明淑竟然给我大孙子下毒,这蛇蝎毒妇!我当初就劝你别娶她你不听,现在吃亏了罢!我大孙子现在怎么样了?阿萦在哪儿你快啊!”

    “我院子里。”裴元嗣垂眼道。

    赵氏急着就要去看阿萦和她大孙子,警告道:“你自己去解决你媳妇儿,我去看我大孙子了,我告诉你嗣哥儿,你一把年纪才有这么个孩子,要是阿萦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罢气冲冲地离开。

    离开撷芳院之后,裴元嗣思虑许久,又去了一趟怡禧堂。

    人证物证俱在,从怡禧堂出来,裴元嗣下令将卫国公夫人沈明淑软禁在汀兰馆内严加看守,等候发落,而家中的管家之权全部交给三夫人陆氏。

    等三七来到汀兰馆时,沈明淑还在镇定地指挥着丫鬟们换下窗上的旧窗纱糊上今年新裁的茜纱。

    三七当众出裴元嗣的命令之后,院内众人皆惊诧地议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这位平日里始终大方得体的卫国公夫人,沈明淑伪装出来的平静终于再也装不下去,宛如精美的瓷器裂开一道道丑陋的痕迹。

    人算不如天算,沈明淑怎么都想不到阿萦会在此时有了身孕,还早就预料到她会收买菘蓝给她下毒,将计就计,不仅让裴元嗣成功发现她有孕,还将沈明淑彻底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沈明淑目呲欲裂,矢口否认,“你混什么,你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给她下毒了!我要见大爷,让我出去——”

    可惜沈明淑没有这个会了。

    裴元嗣神色漠然地听着耳旁女子撕心裂肺的怒骂。

    如果可以,他永不想再踏入那院子一步。

    他们夫妻二人的情分,早在许久许久之前便已经消磨殆尽,久到连他自己都不清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在他房里的两个丫鬟死得不清不楚的时候,或许是在她哭着要挟他宠幸阿萦的时候,或许是她尖酸刻薄地数落着她亲弟弟的时候,或许是她虚伪地

    裴元嗣慢慢走进了屋里。

    阿萦醒了过来,赵氏坐在屋里和阿萦絮絮地着话,嘱咐她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项。

    赵氏不放心,又请了两个大夫给阿萦把脉,都是喜脉,赵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得合不拢嘴。

    大过年的休妻虽不太好听,横竖她也不喜欢沈明淑,与其忍着日日看这么一张令人厌烦的脸,她宁可被人在背后戳几下脊梁骨,又不会少块肉。

    裴元嗣进来,赵氏的笑声戛然而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对阿萦道:“你躺着别动,我出去和大爷几句话。”

    两人走到外间,赵氏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事情你祖母知道了没,她可有什么了?”

    裴元嗣一眼就看穿了亲娘的心思,皱眉道:“祖母年纪大了,母亲没事别去她老人家面前嚼舌根,事情儿子自会料理妥帖,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去歇着吧。”

    赵氏遂大失所望。

    她是盼着婆母兖国大长公主句公道话,沈明淑残害裴家子嗣,怎么着不得休了才算交代?但听儿子这个意思,不像是要休妻。

    赵氏瞪眼道:“行了行了,就你最明白,还不是差点把自个儿的孩子弄没了,你当初早听娘的话别娶这个沈氏不就没这么多糟心事了。”

    见裴元嗣面露不耐之色,忙转了话题道:“阿萦现在有了身孕,你这臭脾气可悠着点,别吓坏我大孙子,还有啊,头三个月胎没坐稳,不许同房,你得忍住了咱们卫国公府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不如你干脆就忍忍这一年都别同房了,娘回头再给找个和阿萦一样漂亮的美人”

    “秋娘,把太夫人扶下去。”

    赵氏还欲再唠叨,裴元嗣喊来秋娘扭头就掀帘进了屋。

    屋里实在太热了,阿萦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赵氏出去之后她就解开了中衣的带子,里头只着一件鹅黄色的抹胸,房内温度太高,她渐渐便有些昏昏欲睡,神志不清。

    感觉有人在给她掖被子,她扭了扭腰肢,将那只推开,锦被滑落,露出腰间一截细腻如脂的肌肤,口中含糊着“好热”。

    为了不吵醒阿萦,裴元嗣亲自起身将一只火盆拿出了屋。

    他的脚步声还是吵醒了阿萦,阿萦揉着眼睛刚要坐起来,裴元嗣就将她按了下去。

    “别动。”

    阿萦便只好躺了回去。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胶着到一处,又各自迅速挪开,气氛莫名有些暧昧尴尬。

    阿萦眼睛湿漉漉,水盈盈地望着他,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咬咬唇,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羞涩地垂了下去,脸晕红一片,不知是屋内温度太高热得,还是什么旁的缘故。

    “还冷不冷,身上可还难受?”裴元嗣问。

    “不、不冷了。”

    阿萦眼巴巴地看着他。

    然而他目光关切地寻过来,她却又羞得躲闪着移开自己的目光。

    裴元嗣俯下身,声音低沉地问她:“怎么了,嗯?”

    阿萦捂住自己的脸,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大爷,我,我有身孕了。”

    裴元嗣拨开她的,看着她哑声道:“我知道。”

    阿萦欢喜地牵引着那只干燥宽厚的大放到被窝下自己柔软平坦的腹上,“在这里。”

    “嗯。”

    “我们两个的孩子。”

    “嗯。”

    阿萦趴在裴元嗣的肩头上,大大的杏眼柔情蜜意地望着他。

    怀里的女人满眼都是他,裴元嗣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气不知不觉只剩下青烟一缕,他一只搂着阿萦尚且纤细的腰肢,另一只爱不释地抚摸着她披在背后的长发。

    阿萦的头发乌黑发亮,丰盈秀润,真如浓云蝉鬓一般,如果这一胎是女儿,裴元嗣希望女儿会和阿萦一样温柔,一样美丽,可是女儿要是太漂亮了,以后上门求亲的臭子太多,他会舍不得嫁出去。如果生得是男孩子

    两人便这般静静地相拥着,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直到阿萦担忧的、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裴元嗣的思绪,“大爷,长姐她怎么样了?”

    “提她作甚。”

    裴元嗣顿住,眉一皱低头训她道:“不过是打碎一件玉器,她让你在雪地里跪三个时辰你真就跪三个时辰,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