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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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萦急忙红着眼辩解道:“大爷不要责怪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打碎了大长公主心爱的玉摆件,是我有错在先。”

    “若不是我私自喜欢您,违背诺言,姐姐也不会伤心难过,这段时间她总不肯见我,是我惹她伤心了,求求您不要责怪她”

    “你有了身孕,为裴家传宗接代,祖母喜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因为一件不值钱的玉器怪你?”

    裴元嗣抬起阿萦的下巴,严肃地道:“还有,阿萦,宠你的人是我,她要怨要恨的人也该是我,不是你,她嫉恨你,所以在流翠苑设下毒计要我去捉你与陈裕的奸,今日她让你在雪地里跪满三个时辰,倘若我晚去一步,你和腹中的孩儿都会没命。”

    “不仅如此,她还重利收买你身边的丫鬟菘蓝给你日常饮用的茶水中投毒,倘若不是这次你被罚晕倒太医及时发现,用不了多久你自己没命了都不知道,到现在你还觉得她是你心目中可亲可敬的长姐吗?”

    阿萦瞪大双眼,迷茫道:“大爷您在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长姐救过我,她怎么可能又会害我还有菘蓝,菘蓝从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两个情同姐妹,她更加不可能害我呀!”

    阿萦品性纯良,从不会主动将他人往坏处想,而沈明淑和菘蓝却利用她的这份的善良与信任设计欺辱、陷害,表面上又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简直是恶毒至极!

    裴元嗣深恶痛绝,他让人把菘蓝带上来,菘蓝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形如恶鬼,怕她冲撞了有身孕的萦姨娘,三七便将菘蓝血淋淋的两只反剪在身后套上布兜。

    菘蓝跪在外间的地上嚎啕痛哭,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是她贪图沈明淑给的金银财宝和诱人的许诺,一时糊涂,哀求阿萦救她一命。

    “夫人这不是毒,只是吃了会让姨娘经常生病伺候不了大爷的药,若是奴婢能办成此事,往后姨娘有孕夫人便抬奴婢给大爷做姨娘,奴婢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奴婢从来没有想背叛过姨娘!”

    “姑娘,菘蓝不想死,菘蓝真的不想死啊,求姑娘看在我跟了姑娘十年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奴婢给您做牛做马!”

    菘蓝边哭边在地上“砰砰”磕头,膝行着向前爬去,阿萦早已泪流满面,怔怔道:“菘蓝,我自问待你不薄,从到大,我知你跟着我受了许多委屈,所以不论是在沈家还是卫国公府,但凡有我一份富贵我从未忘记过你。”

    “你喜欢大爷,你可以告诉我,你又怎知我会怪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就真的比不过你心里的欲念吗?”

    这也是阿萦一直想问的,自从两人进入卫国公府菘蓝就渐渐与她生分,前世她身边除了菘蓝无人可依无人可靠,于是她只能紧紧地抓住菘蓝,对她好,掏心掏肺,以为真心可以换真心,可菘蓝却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在背地里捅她一刀!

    阿萦心如刀割,面色惨白,忽觉胃中有酸水翻滚上涌,她忍不住捂着嘴巴呕吐起来,裴元嗣脸色霍然一变,立即拦腰抱住阿萦,轻拍她后背,喊人去请太医。

    混乱之中,菘蓝被两个的婆子直接堵住嘴巴,强行拖了下去。

    郭太医来后给阿萦开了些镇定安胎的药,阿萦服下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成嘉帝放了裴元嗣半天假,但明天是除夕夜,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尤其是刚刚府内生了一件那样骇人听闻的事端,因此裴元嗣陪了阿萦一会儿,傍晚时又去了前院。

    半夜裴元嗣才从前院回来,在阿萦身旁歇下。

    阿萦已经服下了孙大夫的解药,胃里也不难受了,裴元嗣从身后轻轻搂住她,以为她睡着了,阿萦睁眼看着漆黑的帐子,转过身将脸埋进裴元嗣的怀里。

    “怎么还没睡?”男人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低声问。

    阿萦沉默了半响,低低道:“菘蓝毕竟跟了我十年,她虽害我,但若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我于心不忍,求大爷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

    “我会给她留一个全尸。”

    裴元嗣的语气淡然轻缓,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决断与杀意。

    感觉到圈在那腰身上的那只蓦地一紧,果然,不一会儿后胸口传来女孩儿压抑的哭泣声,裴元嗣无奈地道:“阿萦,她是罪有应得,不必为了这种人伤心难过。”

    “我知道。”

    阿萦仰起含泪的杏眼,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道:“那大爷也会责罚长姐吗?”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裴元嗣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平静道:“过完年再,夜深了,睡吧。”

    阿萦漆黑的眼睛脉脉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乖顺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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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三十是旧历的最后一天,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一大早出现在议事堂的人由沈明淑变为了三夫人陆氏,陆氏是翰林院大学士陆景的女儿,自幼出生于书香世家,为人与三爷裴元休一样谦逊不自傲,不像沈明淑总以庆国公府的嫡长女自居,处事雷厉风行,严格苛刻,是以府内的下人喜欢陆氏而讨厌沈明淑。

    兖国大长公主担心孙媳妇一个人可能应付不了这么多的管事丫鬟,怕有人趁忙中生乱有人借闹事,便打发了心腹的杨嬷嬷来帮衬陆氏料理除夕的中馈用度。

    与此同时卫国公裴元嗣入宫上值。

    简单地交接了一下都督府的事务之后他随着百官移步去了奉天殿进行演练,第二天早晨奉天殿会举行元旦大朝会,成嘉帝将在此接受百官朝贺,届时百官到场,大乐陈列,诸国进献,场面十分隆重,马虎不得。

    傍晚时演练终于结束,皎洁的月色映照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雪太大,裴元嗣坐马车回了卫国公府。

    一路行来家家户户到处张灯结彩,年味儿甚浓,行人匆匆,但个个喜上眉梢,身穿新衣,巷子里的炮仗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马车刚行到松树胡同两侧堆满了白雪皑皑的两颗参天大松树下,就听有人欢喜地喊道:“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过年了!”

    一家之主的到来,意味着年夜饭的开始。

    屋里烧着地龙,挂着福字窗花,雕花梨木四季富贵圆桌摆在中央,丫鬟们鱼贯而入,捧各色的山珍海味与炊金馔玉有条不紊地放在桌上。兖国大长公主坐在上首,下面空出一个位置,从右到左依次坐着太夫人赵氏、颂哥儿、裴元休以及裴元休与陆氏的一双儿女纤姐儿、昶哥儿。

    陆氏还在膳房忙着张罗年夜饭,听裴元嗣回来了,赵氏忙打发了丫鬟去叫陆氏来吃年夜饭。

    颂哥儿捂着半鼓的肚子趴在桌子上打哈欠,年夜饭之前他就饿得实在受不了偷偷吃过一顿了,所以不饿。

    昶哥儿年纪坐不住,又馋饭桌上摆着的各色各样糕点,不开饭他就在一旁哭闹个不停,奶娘只得抱到一旁轻声哄着,纤姐儿稍大一些懂事理了,馋也能忍着,扭过身和奶娘一起哄弟弟。

    弟弟哇哇哭还是不肯听话,赵氏嫌烦就过去了两句,谁知昶哥儿却哭闹得更凶了,甚至还撇过脸去背对着赵氏哭,赵氏脸色就不大好看,训斥奶娘道:“大过年的孩子哭成这样,你是怎么照看孩子的,孩子是尿了还是拉了,还不赶紧抱下去看看!”

    奶娘还不及下去,忽然门帘一掀吹进一股凉飕飕的冷风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弯身走了过来。

    颂哥儿迅速就坐直了身子。

    昶哥儿嘟着红红的嘴巴打了个寒颤,仰头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大伯父,大眼睛眨巴眨巴,一时都忘记了哭泣。

    裴元嗣伸出。

    奶娘吓了一跳,犹豫着将孩子送了出去。

    裴元嗣便抱住昶哥儿,怀里的奶娃娃香香软软,他脚僵硬,搂也不是亲也不是,昶哥儿就很不舒服,本来就因为馋很不高兴,愣了一瞬后就开始慌张地张着找奶娘和爹爹,扒拉了半天大伯父还不肯放他,他索性委屈地放声大哭了。

    裴元休紧张地看着裴元嗣,其实是怕大哥把冷气过给儿子,“大哥,外面这么冷,你还是先入座暖和暖和吧。”

    裴元嗣抿了抿唇,只好把昶哥儿还给奶娘。

    少顷陆氏入座,一家人终于到齐。

    今年宴席上没有讨厌的儿媳妇沈明淑,阿萦又怀了身孕,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抱上大孙子了,赵氏高兴极了,一口气连喝了三杯清酒。

    裴元嗣今天下值晚了,不能让大家都等他,一回来便直接来了怡禧堂,但他挂念着还在归仁院里等他的阿萦,和弟弟少酌了两杯,捱了半个时辰便推吃醉了离开。

    赵氏斜他一眼,颇为不悦。

    这么早回去作甚,不陪着自己的家人去陪那只狐狸精?

    她不好直位高权重的儿子,便问裴元休道:“承祖,我记得你酒量可没你大哥好,怎么今年你都没醉你大哥却这么快就醉了?”

    裴元休捂着头装醉道:“大伯娘,其实我也醉了,头有点儿疼,我是文官,今天的演练走个排场提前就下来了,大哥是武官,今天在奉天殿指挥了一天想必是累坏了,大伯娘还是让大哥回房歇歇吧。”给裴元嗣使眼色。

    赵氏一想也是,心疼起儿子来,“天可怜见,倒是娘错怪你了,快回去歇歇吧,你走了我们也好敞开了话。”

    裴元嗣又看向兖国大长公主,兖国大长公主慈爱地点了点头,裴元嗣微松了口气,放心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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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仁院里,阿萦刚刚分发完给大家她亲包的封红,正裹着裴元嗣那件白色的狐狸毛大氅撑起支摘窗,津津有味地看窗外的丫鬟们在院子里热热闹闹地放烟花和鞭炮。

    在地上转着跑刺啦刺啦冒着五彩火光的炮仗叫做地老鼠,时候就是这地老鼠在她的裙摆上烧了一个大洞,那时火势越烧越旺,周围的丫鬟害怕地都不敢上前,还是沈玦把她拉起来,踩灭了裙子上的火星才逃过一劫。

    想到弟弟,阿萦就有些惆怅地托住了下巴。

    以往的每一个年,都是姐弟两人在一块儿过的,今年

    丫鬟们忽然慌里慌张地开始收还没来得及放的烟花炮仗,四处逃窜。

    阿萦回过神来,凑近菱花格纹的支摘窗,果然看见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从粉油大影壁后走出来,她连忙也落下支摘窗扣上窗拴,捋捋被风吹散的头发迎出去。

    裴元嗣一进屋,就看见赤着一双玉足的阿萦惊喜地提着裙摆从屋里朝他跑过来,因为跑得太急身上披的狐狸毛大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上身新裁的桃红色对襟织金妆花褙子,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的百褶裙,整个人都勾住他的脖子扑到他的怀里。

    “大爷!”

    裴元嗣揽住阿萦,将她直接打横抱进屋里的床上,训斥道:“昨天是怎么嘱咐你,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万一摔着了怎么办?还有,天这么冷不穿鞋就在地上走动,容易生病知不知道?”

    着捉住她的两只白白的脚揣进怀里试探温度。

    阿萦晃晃脚丫,“屋里有地龙又不冷,我知道分寸,不会摔倒的嘛。”

    阿萦确实不冷,裴元嗣的屋子可比锦香院暖和多了,她昨天一觉睡到今天太阳照在屁股上,桂枝推都推不起来,就想赖在被窝里。

    “狡辩。”

    虽然阿萦的脚不凉,他还是找来两双厚厚的棉袜给她套上了,穿的过程中冷声道:“穿着大氅坐在窗边吹风,你是不是当我没看见?”

    阿萦微窘,想把脚抽回去,又被他强行按住。

    “我想您了嘛,等了您半天都没见您回来,还以为您是把我忘了。”

    裴元嗣抬起头,阿萦唇瓣微嘟,明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红润姣好的面庞上,女孩儿横他一眼,水汪汪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像今晚窗外皎洁的月亮,勾勾缠缠中流露出一丝娇媚撩人的嗔意。

    裴元嗣呼吸微滞,攥住她纤细脚踝的大不自觉用力,目光下移。

    他其实,也想她和孩子。

    但赵氏过,女子孕前三个月胎位不稳,不能同房,裴元嗣怕克制不住**犯错,只好强迫自己错开了目光,“自己穿好鞋子,下来吃年夜饭。”

    阿萦穿上鞋子下来道:“大爷是没有吃饱吗?”

    裴元嗣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然阿萦有了身孕,身份上却并不允许她和裴家正经的一家人坐在一起一块儿过年,这几日因为中了沈明淑的相思散和菘蓝的事情她一直装的心情不好,难道裴元嗣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特意这么早就从正房的宴席上回来了?

    裴元嗣过年都想着她和孩子,阿萦怎么会不高兴呢,她也还没吃年夜饭,因为有了身子容易饿,她下午吃过了一顿,现在正好饿了。

    大过年的膳房里还剩下不少的鸡鸭鱼肉和各式各样的菜肴,归仁院有厨房,厨娘就去膳房要来一些食物现场烹制,很快就端上来四菜一汤。厨房里做的都是两个人爱吃的口味儿,不像正房的大席面,满桌子都是硬菜大菜,需要考虑每个人的口味。

    裴元嗣想和阿萦坐得远一些,可阿萦有了身孕比以前还要黏人,她非要靠在他的身上吃饭。

    平时她撒撒娇也就罢了,裴元嗣不能接受两个人吃饭还要腻在一起,冷着一张脸扶正她的腰肢,警告她不许再靠过来。

    阿萦乖乖地坐正,过了一会儿却又眼巴巴地凑过来,委委屈屈地喊他:“我坐不住,腰酸。”

    裴元嗣就败下阵来,一顿饭吃得他浑身僵硬。

    吃完年夜饭两人简单地洗漱准备守夜,阿萦看了一眼落地钟,离午夜还有一个时辰,裴元嗣拿了本书在书桌边坐着,书挡住了他的脸。

    阿萦是真的坐不住,脚心热得很,她悄悄地把鞋子脱了,在地上走来走去,不时地瞥一眼书桌前专心致志的男人。

    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还看什么书,书有她好看吗?

    阿萦干脆走过去坐到他的大腿上,好奇地问:“您在看什么书?”

    裴元嗣翻到第一页把书皮给她看,“宣宗实录。”她嗓音清润地念了出来,应该是前朝记载某个皇帝言行的史书。

    阿萦斜靠在他的怀里,把玩着男人的衣襟前的盘扣,闷闷地道:“您给我讲个里面的故事好不好?”

    裴元嗣一眼看见她又没穿鞋子,知道训斥不管用,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她讲了一个宣宗皇帝的故事。

    宣宗皇帝宠爱温柔美貌的孙贵妃,孙贵妃给宣宗皇帝生下一儿一女,宣宗皇帝意欲废后立孙贵妃为后,满朝文武觉得孙贵妃狐媚惑主,纷纷上书弹劾,拒绝废后,宣宗皇帝大怒,两方僵持不下,各不退让。

    最终是宣宗皇帝的原配胡皇后主动退位让贤,把后位“让”给孙贵妃,宣宗皇帝才得以如愿以偿。

    阿萦蹙着细细的柳眉问:“大爷,孙贵妃当真是狐媚惑主么,她可是做了许多骄横跋扈,不能容人之事?”

    裴元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后背的长发,随口答道:“孙氏本为妃嫔,胡氏才为正宫,孙氏不仅不知劝诫皇帝,反而怂恿宣宗立她为后,这便是她的罪过,”顿了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可要立孙氏为后的是宣宗皇帝,并不是孙氏自己呀,”阿萦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因宣宗皇帝要废贤良淑德的胡皇后,世人素来同情弱者,皇帝不可能有错,孙氏无辜,便只能背上狐媚惑主的骂名,大爷不觉得孙氏也很可怜么?”

    裴元嗣却不以为然,皱眉道:“孙氏无辜,胡皇后又做错了什么?前朝之事错综复杂,三言两语不尽,你好好听故事就是,不许打岔。”

    这两个女人就必须要分一个对错吗,宠幸孙氏的是宣宗,要废后的也是宣宗,为什么不错的是宣宗皇帝自己?

    这人当一家之主当久了,性子尤为乾纲独断,凡事容不得他人置喙半句,阿萦识趣地没有再与他争辩下去,裴元嗣就继续给她讲宣宗皇帝的故事,阿萦也心不在焉地听着,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奋。

    裴元嗣以为她是困了,就放下书把她抱到了床上。

    “您去哪儿,您不许走。”

    他刚起身,阿萦急忙从身后抱住他。

    裴元嗣便坐回去,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放缓,“我不走。”

    阿萦:“那您抱抱我,一直抱着我才可以。”

    裴元嗣便依她所言转过身,将她半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萦抬头看他,杏眼紧紧地盯了一眼他的唇,又咬咬自己水润润的红唇。

    “做什么。”

    裴元嗣喉头滚了滚,忽觉有几分口渴。

    阿萦羞答答地笑,飞快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里,忸怩了一会儿又凑到他耳旁吹着气儿道:“您再亲亲我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裴元嗣便呼吸急促地低头封住她的唇。

    疾风骤雨倏忽倾盆而下,唇齿交融之间,阿萦早已分不清他的气息还是自己的气息。他今夜喝了酒,淡淡的酒气芳香醉人,她身子渐渐化成一滩水儿软倒在了男人的身上,裴元嗣微微睁眼,发现她表情渐渐迷离,猫咪一样愉悦地仰着头迎合他,垂着长长的睫毛,脸颊白里透粉,乌发雪肤,美艳若桃花。

    她真美。

    裴元嗣闭上眼睛,心中似有千万浪潮激荡。

    和阿萦相处,阿萦的年轻美好时常让他也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或许不只是她的身子,她的明媚善良,热烈真挚,单纯美好,从未有人如此真心待他,依赖他,爱慕他,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如今,她腹中也有了他的骨肉,他曾立下誓言此生绝不会如父亲与祖父一样宠妾灭妻耽于情爱,也曾努力地克制自己内心的欲念,告诫自己不要背弃昔日的诺言。

    但他终究还是食言了,可他不后悔,阿萦和那些心深沉、企图攀龙附凤的女子不一样,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从头到尾,只有他委屈了她,让她无端地卷入自己和沈明淑之中两难。

    从今往后,他会护她周全,让她和他们的孩子平安健康地长大

    他正吻得投入,阿萦却突然嘤咛一声,她脸红如水,用力将裴元嗣推开,偏过头檀口娇吁微微地呼吸着。

    “怎么了?”裴元嗣立时停了下来,记起母亲赵氏过头三个月不许他和阿萦同房的话,难道是他太用力,伤到孩子了?

    他紧张地去抚摸阿萦的肚子,阿萦好半响才匀过气来,点着他的胸口娇娇地埋怨道:“您弄疼我了。”

    这男人是想把她和孩子一块儿吃了?她舌尖都是麻酥酥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裴元嗣握住她的指,她真是要吓死他。

    他有那么用力么?

    他低下头想去寻她的唇,还没亲够,阿萦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嘟哝道:“困了。”

    裴元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爆竹声中一岁除,鞭炮齐鸣,在子时准时响起。

    “轰隆”一声巨响,犹如惊雷炸裂,阿萦从梦中惊醒,慌张地拱进了身旁男人的怀里。

    裴元嗣捂住她的耳朵,两人紧紧相拥。

    新的一年到了。

    本朝习俗是除夕夜一家人围在一处吃饺子,往年这时候都是卫国公夫人沈明淑一张罗,给府中大大的厮丫鬟派发赏钱,想想真是好不风光,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

    去年今日此门中,汀兰馆,白芷端着一盘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放到床边的几上,沈明淑病了,病怏怏地敷着一张打湿的帕子躺在床上,白芷将她推醒,扶她坐起来喝药。

    沈明淑喝不下去,咬牙切齿地问:“她怎么样?”

    沈明淑是被阿萦和裴元嗣气病的,裴元嗣不管她,兖国大长公主竟也对她不闻不问,任由她这个堂堂当家主母被丈夫如此怠慢磋磨!

    沈明淑齿冷寒心,恨得夜里十指在墙上抠出血来。

    她现在只后悔当初心软让菘蓝给阿萦下的是慢性毒药,而不是砒霜穿肠毒,阿萦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裴元嗣来的时候孕,她一定是早就算准自己有了身孕,故意来下套陷害她!

    “她怎么样?!”沈明淑厉声又问一遍。

    白芷跪倒在地上哭道:“她搬进了大爷的院子,夫人,求您别再和大爷对着干,您对大爷句软话,就像萦姨娘那样话,您一时糊涂犯了错,求大爷宽宥,大爷保管不会再把您关在这院子里!”

    沈明淑流下泪来,她何尝没有试着对他过软话,可她是正室夫人啊,她怎么可能为了争宠如一个低贱的妾一般对自己的丈夫谄媚逢迎!

    她曾坚信她的丈夫不会像其他的男人一样偏听偏信沉湎于美色,但他如今宠妾灭妻,早已经忘了当年在祖父病床前许下的诺言!

    沈明淑不甘心,不甘心束将她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拱让人,她抹干自己面上的眼泪,抢过白芷中的药一饮而尽。

    裴元嗣若是休妻,她便挣个鱼死破,让裴元嗣身败名裂!她不能大归,那比一刀子杀了她还难受,就算是死,她也得拉着阿萦给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