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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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正月初一,万事从头吉。

    裴元嗣丑正时分便披着夜色起身,衣革着绶,换上一品公爵朝服前往紫禁城外朝的奉天殿参加元旦大朝会。

    阿萦往日睡眠浅,自从有孕后却睡得沉实多了,连裴元嗣什么时候起身离开都没察觉到。

    丑正一刻紫苏将她叫醒,桂枝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还稀奇地道:“大爷今天去上朝一上午都回不来,归仁院应当不会有人来,姨娘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太夫人先前过阿萦有孕就不用去拜见她,裴元嗣和裴元休都没有旁的妾室,阿萦也不必去串门,二房的陆氏是正室,阿萦去请安资格又不够。

    紫苏猜测到内情,给阿萦绞了帕子递过去道:“姨娘这么做自有道理,我们听命便是。”

    用完早膳阿萦梳了个稳重的发髻,又挑了一身粉紫色妆花掐丝云锦褙子,穿上去既不显得过分招摇又符合她的身份,这才揣上暖炉由桂枝和紫苏扶着走出去。

    她去的是撷芳院。

    赵氏不让她去拜见那是心疼她肚子的这块肉,又不是心疼她,她要是真信了这话不去拜见那才是真不懂事。

    裴元嗣秘密处死了菘蓝,又将沈明淑软禁于汀兰馆,这段她再熟悉不过,阿萦甚至有预感裴元嗣这次依旧不会休妻,可她却不能给沈明淑任何翻身起复的会。

    赵氏厌恶沈明淑,正是她可以联合利用的对象,何况讨好了赵氏,日后她在裴家的日子也可以好过许多。

    卫国公府是簪缨世族,卫国公裴元嗣又是成嘉帝的左膀右臂,权势煊赫,作为这样的世家大族,从来只有旁的勋贵夫人主动上门来给裴家女眷拜年的份儿。

    正月初一的清晨寒风凛冽萧瑟,滴水成冰,卯时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尚未全亮,赵氏刚起床正由丫鬟们服侍着上妆,就听丫鬟进来禀告道:“萦姨娘来了。”

    赵氏纳罕道:“她来了,她来做什么?!”

    担心孩子有事,赵氏头梳到一半忙撇下丫鬟走了出去,却看见阿萦由桂枝和紫苏相扶着进来,皮肤红润气色好,眼睛也水润润的,瞅着比她还精神,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赵氏瞬间门松了一口气,不悦道:“不是叫你好好养胎,大早上你又出来做什么,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阿萦闻言惶恐道:“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新年万福,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规矩妾该来给您和大长公主请安,妾担心坏了规矩,这才”

    “行了行了别废话,快进来。”

    赵氏怕阿萦摔着擦倒,眼睛紧盯着阿萦上台阶,桂枝性子急,拉着阿萦就要上去,被赵氏瞪眼训斥了一顿,她笨笨脚,等两人进了屋,赵氏又赶紧吩咐秋娘去端热水,对阿萦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阿萦话不卑不亢,温言细语,落座时也只敢坐半边,看着一点儿都没有恃宠而骄的样子。她来时还带了礼物,亲给赵氏做了两套中衣,绣了一只香囊并一只荷包。

    赵氏奴仆成群,满柜子的锦衣华服,自是不稀罕阿萦做的两件子衣服,但阿萦胜在懂事乖巧,还知道孝敬人,不像那个沈氏整天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嫡女嘴脸,这点倒是令赵氏很满意。

    从前她总觉得阿萦长得太漂亮标致,一股迷惑男人的狐媚样儿,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儿子英武,阿萦美貌,生出来的孩子样貌指定差不了,这样瞧着阿萦她便又觉顺眼多了。

    阿萦感觉到赵氏一直在打量她的眉眼,便装作羞涩的模样愈发垂下脑袋去

    赵氏皮笑肉不笑道:“阿萦啊,你在归仁院也住了有两天,大爷平日里朝堂事务繁多,最是辛苦,他又素不是个会对女子呵护关心的男人,你眼下有了身子,在归仁院住着怕是不便,不如就先回到锦香院,我打发两个年老知事的嬷嬷去伺候你,保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你怎么样?”

    赵氏不愿阿萦住在归仁院,一来于礼不合,二来阿萦年轻漂亮,儿子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两人日日夜夜在一个床上睡着,**,若是一不心擦枪走火,那吃亏的还是她的大孙子。

    阿萦眸光微凝,赵氏表面上是关心她的身体,实则是敲打她不要继续在住在主院霸占着裴元嗣,还知道裴元嗣有主见自己劝不管用,便让她去劝裴元嗣,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这算盘打的她在归仁院都能听到了!

    可归仁院她住的很舒服,每天晚上还有人搂着她给她暖暖脚,她不想搬出去可怎么办呢?

    心里如是想,面上阿萦却低眉顺眼地道:“太夫人得有理,妾也不想给大爷添麻烦,回去定与大爷商量。”

    “如此甚好,今日你便回去一,别拖到明天。”

    赵氏称心如意地点了点头,又唤来秋娘赏赐了阿萦不少金银首饰,两人话间门颂哥儿穿着一身绯红的袄喜气洋洋地走进来,看见阿萦欢喜道:“阿萦,你怎么也在,你来给娘请安?”

    “五爷新年万福金安。”

    阿萦忙要起身请安,赵氏把她按了下去,颂哥儿大步如风,身上带着一股冷气,赵氏担心颂哥儿冲撞到阿萦身上,嫌弃地拦住他道:“去去去,别过来,站那儿就行,别把冷气过到你侄子身上。”

    “侄子?”颂哥儿瞪大双眼,四下逡巡昶哥儿,大早上的昶哥儿怎么跑到娘这里了?

    阿萦有孕的事情颂哥儿还不知道,赵氏下巴朝阿萦的肚子方向努了努。

    颂哥儿迷糊地看看窘迫的嫂子,又瞅瞅一脸神秘的娘,搞不明白赵氏是什么意思。

    “让你多读书你不听,”赵氏无奈道:“阿萦有身孕了,再过半年多你就当叔叔了!”

    “我有侄子了!”颂哥儿又惊又喜。

    昶哥儿虽然也是他的侄子,但亲缘上终究隔了一层,阿萦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一样,那可是他亲大哥的娃!

    “个月胎位还没坐稳,出去不吉利,这一个月家里来人你把嘴捂严实了,听见了没?”赵氏不放心地嘱咐道。

    “省得了省得了。”颂哥儿满口答应。他不懂为什么个月胎位没坐稳,便兴奋地盯着阿萦瘪瘪的肚子问:“娘,这得多久才能生出来呀?”

    赵氏道:“十月怀胎,还得等八个月呢。”

    “那可有的等了。”颂哥儿就有些失望。

    趁着拜年的亲戚还没来,赵氏便亲自领着阿萦又去了一趟怡禧堂,兖国大长公主早就起来了,这会儿刚用完膳,阿萦给兖国大长公主请安,兖国大长公主便分别给了阿萦与颂哥儿一人一个封红,叮嘱阿萦细心养好身子,为裴家开枝散叶。

    “妾谨遵公主教诲。”

    阿萦规规矩矩屈膝福身,起身时,无意对上兖国大长公主那双云淡风轻的琉璃凤目。

    兖国大长公主是今上姑母,俗话人活七十古来稀,七十岁在本朝已算十分长寿,兖国大长公主的眼神却不见丝毫疲倦之态,反而充满睿智与淡然从容,那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仿佛任何人的心思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

    阿萦心猛然一跳,迅速垂下了眼帘。

    看得出来兖国大长公主年轻时应该是个大美人,眉眼端庄秀丽,为何老太爷裴忌不喜欢身份高贵的公主妻子,反而对妻子身边卑微的婢女情有独钟,甚至在钟氏死后不到一年也忧思成疾、郁郁而终?

    老太爷已过世多年,阿萦应该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请安完毕,阿萦告辞离去。

    从怡禧堂出来,她没去归仁院,反而绕远路去了相反方向的汀兰馆。

    昔日门庭若市的汀兰馆人烟寥寥,只余两个看守的婆子在门口打瞌睡。

    “嘎吱”一声门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和周妈妈有分相似丫鬟,当中一个婆子立时拦住,盘问她去做什么。

    虎落平阳被犬欺,堂堂卫国公夫人的大丫鬟想出去一趟都要经过两个婆子的允许,沈明淑想喝燕窝粥,婆子嫌弃沈明淑事儿太多,推诿道:“姑娘等送饭的丫鬟到了再跟她罢,我们守着门儿,一时哪里走得开。”

    白芷又气又急,口不择言地骂道:“一群捧高踩低的老货,我们夫人是生病了又不是快不行了,你们敢这样怠慢夫人,等夫人病好了我定要让夫人把你们都发卖!”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纷纷冷笑不语。

    前几次裴元嗣禁足沈明淑还给她几分薄面,对外称夫人患病,这次却连掩饰都懒得去掩饰了,如今满府上下谁人不知道夫人是因为犯了大错,意图谋害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才被大爷责罚,白芷还想骗他们两个,大年初一都不待让他们歇歇的,喝个屁的燕窝粥,城门上掉帘子,没门儿!

    白芷见指使不动二人,扭头气冲冲地就想自己冲出去,婆子忙将她拦下,人争执推搡之间门,只听一人轻柔的声音传来。

    “不得无礼。”

    两个婆子抬头一看,吃了一惊,赶紧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萦姨娘,姨娘新年万福!”

    阿萦缓步走来,虚扶二人一把,“快起来罢,大过年的,不必多礼。”

    紫苏从袖中掏出两把钱,一个婆子给了一把,婆子两人惊喜不已,叠声使不得。

    阿萦笑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妈妈们拿去吃酒,姐姐素来身子不好,眼下生了病,还望你们多担待些,一碗燕窝粥,也算不上什么,你们也是不是?”

    两个婆子都在心里感叹,哎呦,这年轻的萦姨娘心肠未免也忒良善了些,那夫人可是要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竟也能冰释前嫌!

    财帛动人心,当中一个婆子巴巴地就去给沈明淑端燕窝粥了,白芷警惕地瞪着阿萦,不明白她来给沈明淑献殷勤是真心还是假意,“别以为我会替夫人感激你。”

    阿萦却没有丝毫责备白芷无礼的意思,她抚着自己的腹轻声叹道:“白芷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长姐当年救我一命,我曾发誓永不相忘,我相信她是一时糊涂,当真并未埋怨过她,求你帮我在长姐面前些好话,让她不要再责怪我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该。”

    “你放心,我已向大爷求情了,想来长姐应该很快便能出来,你照顾好她,我还会再来看她。”

    罢屈身对着院内遥遥一礼,转身与丫鬟离开。

    这世上,难不成还真有以德报怨之人?

    白芷神色复杂地看着阿萦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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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阿萦这厢回到归仁院,那厢裴家的亲戚们也陆陆续续开始登门拜年。

    沈明淑称病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庆国公夫人,庆国公夫人一早就领着一双儿女登门来给赵氏和兖国大长公主拜年,实则是想来劝劝女儿,既然挑了阿萦给裴元嗣做妾,就别太执拗,横竖阿萦生下的孩子是她来养着,还能被别人抢去不成?

    然而庆国公夫人想不到,来到裴家等待她的不是意气风发的女儿沈明淑,而是亲家卫国公太夫人赵氏的羞辱与讥讽——

    二人如何争执暂且不表。

    归仁院,阿萦补了大半日的眠,晌午裴元嗣回来她还在床上睡得正香,裴元嗣换好衣服走到床边,阿萦枕着自己的睡得脸蛋红嘟嘟,犹如一朵娇媚慵懒的海棠花春睡未醒,满头如墨的乌发披散在攒金丝弹花软枕上,被子落下一截,露出里面一片颤巍巍的雪腻香酥,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山峦叠嶂,散发着蜜桃似的淡淡甜香。

    裴元嗣眼神晦暗,指腹在她细腻凝脂般的肌肤上流连,好半响克制地移开目光。

    因为凌晨走得太急没和兖国大长公主请安,裴元嗣只好忍着离开,先去怡禧堂给祖母拜年。

    去的路上七将早晨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包括阿萦去汀兰馆给看门的婆子偷偷塞银子交代她们好好照顾沈明淑,以及庆国公夫人和太夫人赵氏在撷芳院大为争执,最终是兖国大长公主出面协调。

    证据拿出来,兖国大长公主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胡乱冤枉她女儿,庆国公夫人无从辩驳,还想去锦香院找阿萦论理,皆被人拦下灰溜溜地铩羽而归。

    阿萦这么做裴元嗣没觉得意外,她约莫是察觉到了他不愿她搀和进他与沈明淑之间门的事端,虽然不满他对沈明淑的处置,却也从未多打听什么,偷偷塞几两银子罢了,裴元嗣不会放在心上。

    至于庆国公夫人,裴元嗣皱眉。

    老庆国公一生戎马,生的俩儿子都没继承老子的本事不,一个颇会钻营谄媚,一个连卖女儿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庸碌且懦弱无能。实话,裴元嗣看不上沈文铖、沈文德兄弟,沈珽也没多大本事,至少人老实忠厚,勉强能入眼。

    裴元嗣不休沈明淑,是看在老庆国公的面子上,庆国公府来裴家作妖,除了加重裴元嗣心中对沈明淑厌恶再无其他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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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元嗣再回来的时候,阿萦已经醒了,正松挽着发坐在床前发呆。

    “大爷新年万福。”见到他进来,她迎过来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没有先前对他那般热情了。

    因为胃口不舒服,晌午饭阿萦也没怎么用,整个人都怏怏的。

    趁着阿萦去净房洗漱,裴元嗣叫来桂枝,沉声问:“今天早上去太夫人房里,太夫人和姨娘都了什么?”

    桂枝把赵氏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裴元嗣听。

    裴元嗣脸色难看,母亲未免太长,都管到他院子来了。

    午歇的时候,裴元嗣故意不问,果然,上床后阿萦忸怩了一会儿,声和他打商量道:“大爷,我今晚能不能搬回锦香院去住?”

    裴元嗣睁开眼,凤目微眯,阿萦垂下头解释道:“是我在这里住的不太习惯,而且我现在有了身子,不方便侍候您,还时不时地给您添麻烦,若是搬回去,搬回去”

    她突然红着脸“唔”了一声,咬住唇。

    裴元嗣上微微用了力,面不改色问:“搬回去怎么样?”

    阿萦羞恼地瞪着他,使劲儿往下推了推他作乱的。

    裴元嗣不仅没有收,反而顺着她白皙的脖子吻了下去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阿萦眼睛便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湿漉漉像眼泪一样。

    她有了身孕,身子愈发敏感,他还来欺负她。

    她不知难受还是愉悦地哼哼着,扯得裴元嗣头皮疼,裴元嗣伸碰了碰,惊讶地发现背甘露泛滥成灾。

    她可真是水做的。

    裴元嗣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满脸羞红的阿萦,不敢再刺激她,暂且抽而退。

    阿萦却懊恼不已,一脚蹬开他作乱的大,捂着脸气呼呼地翻过了身去。

    “晚上我就搬回去。”

    裴元嗣用了两块帕子才擦干净,闻言沉沉笑了起来,促狭道:“你受得住?”

    阿萦脸颊滚烫地躺在床上装死。

    裴元嗣看着阿萦锦被下依旧纤细的曲线,靠过去轻轻抚摸着,慢慢收了笑意,“你安心养胎,太夫人那里不必管,我自有应对。”

    阿萦惊讶地扭头,“大爷都知道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轻声求道:“大爷还是让我搬出去吧,太夫人的也不无道理,我在这儿,实是不能侍候您,反会给您添许多麻烦,我搬回锦香院,您一样可以来锦香院看我。”

    阿萦黏人,一刻离了他就要想,她肯定不是自愿想离开,而且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裴元嗣不想冒险,让阿萦再被奸佞人钻了空子。

    裴元嗣看着她道:“我让你住,你住便是,在这卫国公府,能当家作主的唯有我一人,听明白了吗?”

    “倘若太夫人问起,你就哭,大爷不应,其它什么都不必多。”

    “还是,是你自作主张想搬出去住”

    “当然不是!”

    阿萦急急地捂住男人的嘴,“我才不想和您分开呢,我、我想和您住在一起,我喜欢夜里您暖呼呼地搂着我睡,喜欢您和您亲”

    “亲什么?”裴元嗣握住她的腕,目光紧盯着她。

    阿萦脸通红,窘迫地不出口。

    裴元嗣眼底浮现笑意,俯下身,一点点衔住阿萦粉嘟嘟的唇。

    -

    花厅。

    沈玦来卫国公府拜年,去锦香院扑了个空,被颂哥儿告知姐姐阿萦搬到了裴元嗣的归仁院中住,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震惊不已。

    颂哥儿虽是国公府的爷,但他整日被裴元嗣和赵氏拘在学堂和书房里背书,了解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大人都看他像孩子,有些事情也都瞒着他,颂哥儿知道阿萦有孕还是上午才从赵氏那里听来的新鲜事,得知此事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就分享给了来裴家拜年的沈玦。

    沈玦匆匆来到归仁院,心砰砰跳的直快,不知是喜是忧。

    颂哥儿在一旁不悦道:“你转的我头都晕了,别转了,有我大哥在,阿萦能有什么事?”

    因为沈玦阴沉着脸,不像是来卫国公府拜年倒像是来奔丧。

    沈玦暗想:就是因为有裴元嗣姐姐今年才十六岁就有了身孕,可姐姐根本不爱裴元嗣!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相依为命多年的亲姐姐为一个不爱的男人生儿育女,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姨娘慢些。”有丫鬟轻声提醒道。

    一双镶嵌着大颗珍珠的红色绣鞋停在棉帘之后,沈玦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紧接着那棉帘一掀,露出帘后少女一张娇媚红润的脸蛋儿。

    “姐姐?”

    沈玦一怔,喃喃道。

    下晌,阿萦午睡醒来时,裴元嗣已早早起身去前院见客了。

    紫苏沈玦来看望她,阿萦匆匆梳妆便赶来花厅,她想亲自告诉弟弟这个好消息,他要当舅舅了!

    她刚一走进来,沈玦先是愕然盯着她的脸,然后目光缓缓下移,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的肚子,显然是早就提前得知了她已有身孕的消息。

    会是谁?

    阿萦扫向一旁臭脸的颂哥儿,心中明白了大半。

    “见过五爷。”阿萦微微收敛了笑容,先向颂哥儿道了个万福,颂哥儿担心她屈身的时候挤坏了肚子,忙走下来道:“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别压坏我侄子!”

    阿萦忍不住“扑哧”一笑,抚着自己的腹柔声道:“五爷放心,孩子没有那么娇贵,妾自有分寸。”

    罢,阿萦神色温柔地看向了沈玦。

    颂哥儿咳嗽一声,“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叙旧了。”起身走了出去。

    颂哥儿一走,阿萦便拉着沈玦往里去,命紫苏与桂枝把门,两人各自落座,阿萦先疑惑地问:“我见你与颂哥儿关系颇为熟稔,你们二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玦垂眼道:“上次他去沈家族学,我被人欺负,他替我出过头,就认识了。”

    阿萦不疑有他,“原来如此,颂哥儿人不错,你以后要多结交这样的朋友,多与他来往才是。”

    着细细地打量着沈玦的眉眼身形,笑眯眯道:“阿玦长高了一些,脸色也好了许多,”她用指比了比,一双大大的杏眼中满是骄傲,“下次给你做衣裳,得做长这么一块了,想来到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帮姐姐摘棠华院里的那颗柿子树了。”

    阿萦皮肤红润有光泽,看起来竟比她未出阁的时候还要润泽白皙上许多,更重要的是她眉眼间门的笑容开怀真切,也没有半分郁郁寡欢的模样。

    沈玦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地打量了阿萦许久,阿萦叹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傻孩子,姐姐真的没事,大爷他待我很好,你在家里好好念书,照顾好自己,不必挂念姐姐,记住了吗?”

    沈玦默了半响,点点头。他迟疑地看向阿萦的腹,连目光都是心翼翼地,“姐姐,我我真的要做舅舅了?”

    阿萦鼻尖不禁一酸,抚摸着弟弟的头道:“嗯,你要做舅舅了。”

    上辈子阿萦和孩子没有缘分,绥绥一出生就被沈明淑抱走,昭哥儿在她膝下养了半年多,最后也被送到兖国大长公主的怡禧堂,每一次的分离都令她心如刀割,不啻于从她的骨血中剜肉,她这个当娘的都见不到孩子,更枉论做舅舅的沈玦。

    阿萦嘴角慢慢噙起,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今生今世不论使出何种段,她都绝不可能再让她的一双儿女认别人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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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用了阿萦叫人送过去的舒痕膏,福儿额头上的伤疤淡了许多,阿萦给了福儿和沈玦两人一人一包大封红,沈玦摸了摸那包封红的厚度,绷着脸还了回去,死活不肯再要姐姐的补贴,阿萦就趁他没注意就塞给了福儿,让福儿偷偷带出去。

    等裴元嗣回来,阿萦又带着沈玦给裴元嗣见过礼,裴元嗣看着眼前俊秀如翠竹般的少年郎,俨然已经以姐夫自居,把沈玦叫到书房去考校了半天沈玦的功课。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一向少年老成镇定自若的少年竟然垂头丧气,福儿大为纳罕。

    不过到了阿萦面前,沈玦很快又恢复了从容淡定,两个男人能相处和谐,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梦中的前世一样大打出、你死我活,阿萦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与沈玦相比,沈家大少爷沈珽今日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庆国公夫人回家哭诉,沈珽烦不胜烦,只能带上厚重的礼物来到卫国公低声下气地来求裴元嗣再给他姐姐一次会。

    裴元嗣却只横眉冷对,冷声道:“这是我和你姐姐之间门的事情,与你无关。”

    沈珽哑口无言,来到汀兰馆想劝劝姐姐,沈明淑一向骄傲,不愿让任何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早上庆国公夫人的话已是令她勃然大怒,这会儿索性拒见沈珽。

    沈珽吃了闭门羹,真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把礼物补品丢下后扭头就走了,头也不回。

    大年初一,在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中就这样过去了。

    就在这一夜,从应天府南京城启程在水上漂了一个多月的刘妈妈终于顺利到达了所属北直隶的永平府境内。

    但由于是新年,沿途的贩夫走卒俱不愿意载着年纪大了又穷抠抠的刘妈妈去京城,刘妈妈只能暂且盘桓在永平府准备等着送完年继续北上。

    大年初一的深夜,刘妈妈拄着拐杖站在客栈的窗前眺望西北方向的京城,恨得咬牙切齿:蛇蝎心肠的毒妇沈氏害死了她从奶到大的柔姑娘,等着吧,等她进京城的那一日,她一定哭着去敲顺天府的登闻鼓,她要闹得满城皆知、让沈氏给她的柔姑娘抵命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