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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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薄雾萦绕的清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清香。

    周文禄由丫鬟延引着进来,瞧见那四角亭子里外皆围着厚厚的纱帐,两只火盆在地上噼啪燃着,座椅上铺一条暖和的狐狸毛毯子,一位身着月白色夹袄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亭中,用中的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金笼中的一只雀儿,略显宽大的衣裙反而显得她背影窈窕纤细,看不出半点孕相。

    周文禄走上前跪下,“见过姨娘,人周文禄。”

    那女子闻言便放下谷子转过身来,惊喜地道:“周大哥来了,快请起!”

    周文禄站起来,仍旧低着头,阿萦只好走下来两步仔细打量他,发现将近一年没见,周文禄黑了、也瘦了许多。

    其实刚开始把负责护送刘妈妈的任务交给周文禄时,阿萦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倒不是担心周文禄的为人,而是担心他的安全。

    前世沈明淑杀薛玉柔,是她在玉镯子里听青楼的妓女们议论时起的,上辈子刘妈妈同样是被万贵推进水中侥幸逃得一命,三个月后从嘉河坐船气势汹汹赶来京城想为姐薛玉柔伸冤。

    谁知那顺天府尹与庆国公沈文铖私下勾结,顺天府尹将此事当做人情告知沈文铖,沈文铖一不做二不休灭了刘妈妈的口,将刘妈妈的尸体毁容之后扔到了城外的一座枯井中。

    直到六年后的一日突然有人将刘妈妈的无脸尸身无意从井中挖出,送到顺天府衙门前报案。

    那枯井阴冷干燥,天然隔绝外面的空气,刘妈妈的尸身在六年的时间里竟未腐坏。

    不光如此,刘妈妈临死之前还写了一封血书藏于怀中,准备来日与沈明淑对簿公堂之时作为证供,因此这封血书并未被沈文铖发现,而血书虽已残缺不全,却仍可大体辨认出内容赫然是刘妈妈的泣血陈词,状告卫国公夫人沈明淑嫉妒成性,草菅人命,残害薛氏之女!

    这五年的时间顺天府尹早就换了一茬,新任顺天府尹自觉事情严重性,秘密将此事奏报成嘉帝。

    成嘉帝在征得裴元嗣的同意后命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三法司联合会审,最终定了个沈明淑纵仆行凶、滥杀无辜的罪名,涉案的万贵等一干人等俱捉拿归案,严惩不贷。

    没过多久庆国公沈文铖与前任顺天府尹便被革职查办,罪魁祸首沈明淑不愿下狱遭受刑罚之苦,为了保全最后的颜面一杯鸩酒自尽在了佛堂中,正所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所以在去年五月与裴元嗣出发到灵州之前阿萦便事先找到周文禄,托他跟着薛玉柔的队伍一道回一趟江州,但她不需要周文禄做任何事情,甚至万贵杀薛玉柔,她也要他必须袖旁观,决不能插分毫。

    她所要做的,就是在刘妈妈如前世一般到顺天府击鼓鸣冤之前拦住她,为了防止节外生枝,阿萦给周文禄出了主意,让他不露脸给刘妈妈讲一个“故事”,有了这个故事的前车之鉴,刘妈妈是个聪明人,她该知道要扳倒沈明淑真正去求的人是谁。

    当然,若是刘妈妈仍然执意要去顺天府告状,她会想办法和周文禄取得联系,届时她会借口让紫苏外出,“无意”撞见刘妈妈,回来再“无意”透露给赵氏,按照薛父的法刘妈妈早该是坟中一具枯骨,不可能只身千里迢迢再跑到京城来。

    赵氏肯定会再去找刘妈妈,事情依然会回到预定的轨道上来。

    阿萦简单地与周文禄叙了几句寒温,又问起沈玦的近况,两人看起来就是很正常的一对主仆。

    而后阿萦对左右道:“你们先下去罢,我还有些重要的话要嘱咐他。”

    除了紫苏之外,其余人等都很自觉地退了下去,紫苏也走了出去,走到花园门口替两人望风。

    等人都走了,阿萦脸上的笑容就真心实意了许多,感激道:“周大哥,你受苦了,你对我的恩情,阿萦此生难报,请容阿萦一拜。”

    周文禄一急,忙想去扶她,却碍于礼数只能侧身避开,“姑娘快别这样,人消受不起,您快起来,您还有着身孕!”

    阿萦扶着腰起身来,目光温柔地抚了抚自己的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周文禄规矩地瞥了一眼她尚未显怀的腹,轻声问:“姑娘身子现在怎么样了?”

    阿萦诧异地抬头看向眼前的汉子,她还以为周文禄会问她为何事情都与她先前所别无二致,先前她只搪塞这是她做的梦,恐梦境成为现实,因而先下为强。

    可梦也从无这般栩栩如生的,周文禄竟就这般相信她?

    “还有几天就坐稳胎了,周大哥不必担心我。”

    阿萦着,忽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周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的时候太过于冷血,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薛玉柔是太夫人赵氏的外甥女,是最有希望成为裴元嗣姨娘的女子,尽管从前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是阿萦看得出来,薛玉柔倾慕裴元嗣,且是不掺杂任何杂念的倾慕,若是裴元嗣不喜欢她,她亦不会不择段地强求。

    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本不该卷入她与沈明淑的这场争斗。

    可如果薛玉柔活着,对沈明淑的惩罚将不足以令阿萦彻底扳倒她。

    唯有薛玉柔死。

    一个死人,既不会在将来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也能帮助她对沈明淑重重一击。沈明淑最在意的是别人对她的看法,裴元嗣对她的情意,阿萦便要让沈明淑身败名裂,要让她沦为裴元嗣眼中的蛇蝎毒妇,让她最在乎的东西烟消云散。

    所以,薛玉柔必须要死。

    阿萦陷入了一种难解的纠结当中,其实,薛玉柔又何尝不是前世的她,只不过她尚且有会在含恨而终之后再重来一次,薛玉柔却只能成为她上位的垫脚石。

    周文禄摇头道:“姑娘是钻牛角尖了,人跟着姑娘八年,几乎是看着姑娘长大,人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要姑娘认为是对的,在人眼中就是对的。”

    在阿萦看向他时,周文禄又飞快地低下了头,轻声开解道:“正如姑娘梦中所现,倘若不是姑娘出面为刘妈妈与薛姑娘伸冤,恐怕两人真正的死因一辈子都无法得到沉冤昭雪,姑娘分明是做了好事,又没有害人,何必要日日记挂在心上?”

    “人人皆有自己的难处,老天爷知道此事错不在姑娘,姑娘被逼无奈,自然只会惩罚做错了事情的人。”

    阿萦没有想到周文禄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心狠辣而疏远她,反而为她想了这么多开脱的借口。

    心里不由得苦笑,袖旁观,何尝不是一种助纣为虐?她得承认前世害死薛玉柔的是沈明淑,今生今世害死薛玉柔的人却多了一个她。

    从去年随沈明淑入国公府到今日,转眼一年过去,物是人非,她骗过人,杀过人,也不择段地害过人,纵使良心会有不安,但她不会后悔,即使再重来一千次、一万次,她依旧会选择这么做。

    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在得知薛玉柔的死讯后阿萦悄悄为薛玉柔重金超了度,希望她来世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阿萦感慨一回,对周文禄表达了谢意,两人再对好口径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周大哥帮我买香料一定也花了不少银子,这些钱你拿回去,给自己好生补一补。”

    接着阿萦从袖中拿出只荷包递过去,周文禄见状忙推脱不要,先前阿萦已经给过他不少银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总拿姐的梯己?

    周文禄不知道的是阿萦现在也称得上是个有钱人,在阿萦的坚持下周文禄推脱不过只能收了。

    见周文禄收了,阿萦这才放了心,又给了他另一只荷包,沈玦明日要参加考试了,拿着钱这几日去置办些鱼肉,好为沈玦补一补身子。

    最后再嘱咐他,万不要把她命他做过的这些事情告诉给旁人,连弟弟沈玦和他的妹妹福儿都不能,必须要保证守口如瓶。

    周文禄皆郑重应下。

    -

    晌午,裴元嗣没回家。

    阿萦做的一件衣成形了,实在懒得动了,又在上头补了两针,让紫苏拿着悄悄送去了汀兰馆。

    她一直会给沈明淑做衣服、送银子,紫苏见怪不怪,现在每次白芷见了她,都跟见了观世音菩萨似的感激得直哭,把沈明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紫苏。

    没有人会质疑阿萦讨好已经落魄的沈明淑是另有所求,他们只会觉得阿萦是心善慈悲,以德报怨。

    二月初一,终于出了正月,这天早晨阿萦特意焚香更衣,给沈玦在菩萨面前上了三炷香,乞求菩萨保佑弟弟能考中。

    十天之后的放榜日,一大清早天蒙蒙亮福儿就心急如焚地跑到了通惠书院大门口前等着放榜,与进士及第的金榜不同,通惠书院的榜单要贴在书院门口面向正北方向的红墙上,因此又被时人称之为红榜。

    福儿来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有人来得比她还早,甚至有的人像是一夜未眠,顶着两个泛青的眼睛在红墙下走来走去。

    忽然人群后面发生骚动,红榜来了!福儿一颗心简直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后面的人都向前跑,抢着要去看红榜,福儿仗着个头娇拼命地向前挤,人群中不时地发出尖叫、欢呼声。

    福儿捂着双眼终于挤到了最前面,一咬牙一跺脚睁开眼!

    一共三张红榜,第二张红榜的第二排上面赫然写着沈玦二字!

    “中了!中了中了,我们少爷中了!”

    福儿一身红色的袄,像只辣椒激动地尖叫着往书院后面的寝舍跑。

    一个时辰之后,周文禄特意借了匹马从城东的通惠书院马不停蹄赶来卫国公府给阿萦送信报喜。

    “姨娘,五少爷中了!五少爷考进通惠书院了!”

    阿萦喜极而泣。

    晚上裴元嗣回来,阿萦迫不及待和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她满面红光神情雀跃,像只麻雀似的凑在裴元嗣身边叽叽喳喳,他去哪儿她就跟着到哪儿。

    裴元嗣就有些好笑,在她的过程中走到衣槅下自己解了腰封,“我便他能中,你几个晚上没睡好了,这下总算放心了罢?”

    阿萦笑得一整晚合不拢嘴,她太高兴了,人一高兴就想做些让人更加高兴的事情舒爽舒爽,等两人晚上安置的时候裴元嗣刚进帐子她便用雪白的玉足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将他勾到怀里。大红的鸳鸯锦被上她一身清凉衫子香肩半露地妩媚笑着,明明做着引诱撩拨的姿态却只让人感觉到她的俏皮可爱,生不出半分讨厌。

    裴元嗣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扔了中刚换下的衣服将她两腕举过头顶摁倒在床上,呼吸粗重地占据了主导权,心里感叹阿萦真是只妖精。

    正吻得难舍难分,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将脸深深埋在她软玉温香之中,急促沉闷地喘着气。

    阿萦的也在男人魁梧精壮的后背与遒劲有力的臂上流连难舍,难为情地闭上双眼。

    太久没有敦伦,她、她还真有些想要了。

    这也是裴元嗣身上最令她满意的一点,从他结实健壮的体魄上,她的确能够得到许多难以言的快乐。何况男人憋久了容易去外面偷吃,阿萦想着满足自己的时候适当地也满足他一下,不能让外面的妖精把裴元嗣给勾了去。

    知他矜持,阿萦便含羞带怯地与他咬耳朵,“大爷,郭太医三个月过了,胎位就稳了,可,可以轻”

    她如往常一样大胆热烈地亲吻他,细碎湿润的吻落在他的脖子和耳后的敏感之处,裴元嗣任由她撩拨,渐渐身体有了盎然的兴致,却依旧忍着纹丝不动。

    阿萦察觉到不对,停下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侧脸。

    裴元嗣终于抬起了头,然而他狭长的凤目深处却尽是促狭的笑意,阿萦“啊”的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他,他竟然在戏弄她!

    阿萦脸蛋腾得着火般烧到了耳根,将脸懊恼地迅速埋进了被子里,羞窘不已。

    后背就慢慢贴过来一句火热滚烫的身体,搂住她,笑声不尽得低沉揶揄。

    虽然胎位已经坐稳,但是出于安全考虑裴元嗣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其实有时云雨之欢,并非一定要紧密相连、死死纠缠才能获得乐趣。

    一刻钟之后,阿萦面色红润,杏眼如水般迷离地瘫倒在了裴元嗣坚实的臂膀里。

    裴元嗣抱着她去简单地洗了洗,上床睡了。

    二月十三,阿萦特意在锦香院摆了一桌席面为沈玦顺利考入通惠书院庆贺。

    其实阿萦更想亲自出门去逛一逛,可她私下里求了裴元嗣好多次,连美人计都使上了裴元嗣却愣是什么都不同意,只让阿萦在锦香院里做一桌席面和沈玦庆祝,左右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阿萦无奈之下只能作罢。实话,从她怀孕以后她就没出过家门呢,被闷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沈玦的到来驱散了些许她心中的冷闷。

    相比较之下,反而是沈玦显得最为老成稳重,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听福儿骄傲地和阿萦吹捧他,姐弟两人只在视线对视的时候沈玦才会嘴角微微上扬笑一下。

    阿萦面上欢喜,心中却忍不住发愁。

    这天大的好事,阿玦表现得简直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他才十四啊,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应该像颂哥儿那样整天充满精力和活力才对吗,照着这般下去,弟弟岂不是要长成裴元嗣那样的老气横秋,那会有女孩子喜欢吗?

    通惠书院年轻的男孩子多,不定离开了沈家去到新的地方弟弟会有所改变。

    吃完了席阿萦叮嘱沈玦别忘了再在仙客来酒楼摆一桌席面请他的老师张夫子吃谢师宴,另外又教他平日里该如何与同窗砚席们相处之类的话,总之絮絮叨叨地了好些时候。

    沈玦耐心地听姐姐嘱咐完,一直到来找沈玦玩耍的颂哥儿找上门来,阿萦觉着的也差不多了,遂道:“姐姐罗里吧嗦的不招你烦了,你快去和颂哥儿玩儿吧,玩得开心一些。”

    她话还没完颂哥儿早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沈玦跑出了门口,匆匆丢下一句话道:“省得了省的了!”转眼两人就没了影儿。

    阿萦无奈地笑笑。

    -

    趁着请沈玦进卫国公府吃席,阿萦让紫苏帮她出去打听了一件事。

    约莫傍晚时分,送走了沈玦与颂哥儿,紫苏才从外面披星戴月地回来,刚进屋就谨慎地拴上了房门,快步走到了阿萦身边。

    阿萦心跳如雷,问:“怎么样,可是人找到了?”

    紫苏摇了摇头,遗憾地道:“姨娘,钱婆子九年前就死了。”

    阿萦问过孙大夫与郭太医,从两人的经验之谈来看,母亲林氏前两胎顺利,不该在第三胎死于难产,除非有人刻意想取她性命。

    当年林氏难产时阿萦年仅五岁,为林氏接生的产婆与稳婆分别是是何女医、钱婆子,阿萦只记得母亲是在黄昏时分被推进的产房,一直生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何女医出来宣布林氏难产。

    阿萦不懂难产的概念,她只是觉得母亲这一整夜的哀嚎嘶喊令她心碎,因此何女医一打开房门,阿萦几乎是哭着冲进了屋里。

    而后她便见到此毕生难忘的一幕:满屋的血腥气,母亲林氏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血水从林氏的身下沿着架子床“啪嗒啪嗒”往下滴,林氏的身旁躺着一个皱皱的,已经断了气的婴孩。

    一个矮胖的婆子见她进来,生气地捉住她大叫:“谁让她进来的,快把这孩子赶出去!”

    这个婆子便是钱婆子。

    哪怕过去了整整十二年,阿萦也不曾忘记过钱婆子与何女医的名字,这两人的名字里掺着母亲林氏的血。

    从过年之前她便借口让紫苏为府里置办年货为由出去找钱婆子与何女医的下落,何女医父母早亡、无儿无女也没有家人,十二年前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也就是何女医在帮母亲生产完之后就离开了京城,至今下落不明。

    何女医曾经是京城数得上名字的女大夫,因此打听何女医的名姓相对会容易一些,而比起何女医,钱婆子这几年似乎在京城销声匿迹一般,阿萦费了不少气力才打听到钱婆子住在何处。

    紫苏帮阿萦订酒席,趁着送席面的功夫又悄悄偷溜出去一次,找到了钱婆子的住址城西南的金锁胡同,在附近的市肆稍稍打扮了自己一下,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二十来岁的已婚妇人。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妇人见紫苏穿戴得还不错,便客气地告诉她钱婆子是她的婆母,早死了有九年了,起因是一天夜里突发了急病,等大夫找上门的时候钱婆子已经不治身亡。

    钱婆子急病而死,何女医下落不明,两人还几乎都是在为母亲接生之后双双出事。

    这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既然沈二夫人敢做,杀人灭口,那就一定还会留下其它的证据!

    “继续查。”阿萦十指嵌入掌心肉中,每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与此同时,远在忠勤伯府的沈二夫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夫人想是冷着了,老奴这就去关窗,虽然已经开春了,但还是不能大意。”王嬷嬷唠叨着把窗关上,又回身给沈二夫人披了一件衣服。

    沈二夫人跪在蒲团前,分明念着佛经却心烦意乱,索性把中佛珠扔在了几案上,深深叹了口气。

    王嬷嬷知道主子是在担心什么,跪下来低声劝道:“夫人,不如咱们明日还是回家吧,四姑娘如今有了身孕,正是需要娘家给她撑腰的时候,不如夫人就表面与四姑娘交好,施以恩惠,再挑拨四姑娘与大姑奶奶反目成仇,到时候大姑奶奶去母留子,不愁除不去她。”

    “你以为如今的她还是当初在棠华院被我抽的十几鞭子就爬不起来的沈萦?”

    沈二夫人按着心口恨声道:“沈玦敢和裴元颂给我的瑞儿这么大一个没脸,还不是背后有卫国公给他撑腰!这个狐狸精,果真和她娘一样是个祸水,勾得男人神魂颠倒,她如今不光有了身孕,还搬进了卫国公的院子,你看大姑奶奶什么了?她竟然连个屁都没放!”

    阿萦坐稳胎位三个月,赵氏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以此显摆她卫国公府终于有了后,得知消息后的沈二夫人气得直接扯断了中的一串佛珠。

    她派人悄悄到卫国公府打听,还打听到阿萦竟然搬进了卫国公裴元嗣的院子里,不相信心胸狭隘的侄女沈明淑会无丝毫动作,然而沈明淑再次称病却令她不得不怀疑沈明淑是在卫国公府出了事!

    王嬷嬷却不以为意道:“夫人也不能尽这么想,四姑娘有了身孕,总要有人伺候卫国公,大姑奶奶称病,依着太夫人赵氏的性子肯定会给卫国公再安排个如花似玉的姨娘,到时候四姑娘还有的忙活,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不一定能不能保住,哪里用的着我们去动”

    沈二夫人一愣,这王嬷嬷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阿萦无依无靠,她在卫国公府唯一能依仗的只有卫国公裴元嗣的宠爱。

    可裴元嗣喜欢她什么,还不是喜欢她的年轻美貌,男人们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王嬷嬷继续问:“夫人,那咱们还回去吗,不回去总不能一直住在侯府,”她委婉地提醒道:“瑞哥儿年纪大了,府里的姑娘原是该避讳些。”

    沈二夫人就想到十几年前的沈文德可不就是在她怀孕期间和林氏那个狐狸精勾搭上的,哼,或许都不用赵氏出,她就不信有哪个男人是不好色,能乖乖等家里的女人一直禁欲到生产的。

    “好了,你明日传句话给二爷,让他来侯府接我跟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