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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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着沈明淑的箱子从与卧房一墙之隔的梢间门被厮们抬去了库房,很快又被其他的厮们当成家具器皿送入了汀兰馆。

    “又是萦姨娘给置办的?”守门的婆子羡慕地问。

    沈明淑想用敲打箱子,却因吃了蒙汗药浑身无力,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而她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刻骨的恨意犹如洪水猛兽叫嚣。

    平儿笑着点头,给了守门的婆子们一人一把钱,婆子们惊喜不已,检查都没检查,谄媚地放平儿等人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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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声中一岁除,转眼又是新的一年过去。

    今年与往年不同,今年的卫国公府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主人,而宫里的成嘉帝同样很高兴,在太子夫妇连续夭折了两个孩子之后容颜焕发地抱着同样出生没多久的皇太孙指点江山。

    因为去年一年边境没有发生大型战事,热热闹闹地过完新年,为了庆祝成嘉帝正月初一又在宫中大摆宴款待群臣。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裴元嗣休沐三天。

    从阿萦生产后裴元嗣便一直宿在锦香院,如今满府里谁人不大爷偏宠萦姨娘和一姐,都巴巴地上前讨好奉承,锦香院一时风头无两。

    正月十五上元节,阿萦和裴元嗣简单用过早膳便领着绥绥一起去了怡禧堂给兖国大长公主请安。

    赵氏比他们来得都要早,坐在罗汉床上喝着茶,眼睛却漫不经心地睃向阿萦背后奶娘抱着的绥绥身上。

    “快坐吧,别拘束。”

    兖国大长公主喜欢绥绥,忙将穿着红袄的绥绥接过来。

    绥绥一点儿都不怯生,坐在曾祖母怀里凤眼直盯着曾祖母腕上一支通透的羊脂玉镯,大长公主忍俊不禁,笑着丫头年纪就会识货,把镯子摘下来送给绥绥把玩。

    “大长公主,这镯子太贵重”

    阿萦浑身冒汗,作势要摘自己的镯子递给绥绥,兖国大长公主却按下她的笑道:“一只镯子罢了,不值钱,你看绥绥戴在上多好看,”抱起绥绥亲昵地蹭着鼻尖道:“我们绥姐儿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孩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和老人慈爱的笑声同时响起,赵氏在一旁看着别提多酸了。

    绥绥笑时嘴角露出两颗笑涡和一粒的乳牙,赵氏再重男轻女也不可能不喜欢一个和自己样貌相似的娃娃。

    尤其是老人多半隔辈亲,兖国大长公主瞟了儿媳一眼,给奶娘使个眼色。

    奶娘很自觉地把绥绥抱到赵氏那里,赵氏方才端着一张脸,“勉为其难”地接过了绥绥。

    绥绥现在早就过了见人就笑的月龄,对兖国大长公主笑那是因为大长公主喜欢绥绥,经常让嬷嬷把绥绥抱到怡禧堂玩耍,对着绥绥百依百顺。

    稀奇的是赵氏还没抱过绥绥,祖孙两人大眼瞪眼,绥绥皱着眉头嘤嘤了几声,就在赵氏心里还有紧张的时候,丫头凤眼一瞪,觉得眼前的老太太似乎和爹爹生得有几分相似,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笑,赵氏瞬间门松了一口气。

    其实纤纤和昶哥儿刚出生的时候赵氏也都馋得抱过,但那两个孩子毕竟不是亲的,眼前的女娃不仅是她亲亲的孙女,还又香又软又活泼可爱,实在讨人稀罕。

    赵氏心里已经后悔了,还想再多抱一会儿,可想到自己先前的话

    赵氏逗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把丫头还给了阿萦。

    “我看花房的芍药开了,你带绥绥去赏赏花罢,别闷着孩子。”赵氏道。

    阿萦柔声应喏,跟着秋娘一道退了下去。

    这人年轻就是好啊,产后恢复得也快,看阿萦出月子才不到半年,那水蛇似的腰肢就和未怀孕前一样纤细,屁股挺翘雪峰丰满,脸蛋又白又嫩,怪不得把她一向不近女色的好儿子都迷得神魂颠倒。

    赵氏望着阿萦的背影叹了口气。

    世家贵族们向来好颜面,对家丑讳莫如深,沈明淑“称病”快要一年,即使裴顾沈三家始终没出面过什么,外面的人多多少少也听闻到了一些风声。

    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去年这个时候阿萦刚有孕,因为外甥女惨死赵氏没心情操心别的事,今时不同往日,沈明淑病逝后卫国公府势必要迎新妇入门。

    以前裴元嗣总借口阿萦有孕拒绝,现在阿萦生下来了,是个不争气的丫头,她再劝儿子开枝散叶、相看新妇顺理成章。

    赵氏清清嗓子,“嗣哥儿啊,你看你这年纪不了,再过一年三十了膝下就绥姐儿一个女孩儿,终究不妥,你那媳妇是个什么样的我就不了,年后咱们裴家必定要迎娶新妇,务必在今年年底前把亲事定下来,算算时间门颇为紧迫,娘给你物色了几个大家闺秀,什么时候你到娘哪儿去瞅一眼?”

    裴元嗣皱了眉。

    赵氏一看不好,忙给婆母使眼色。

    兖国大长公主有些无奈。

    “肃之,你娘话的也不错,卫国公府不能一直无人主持。”

    “近些时日忙,陛下要准备春猎,过几日儿子会去。”裴元嗣还是这一套辞。

    这臭儿子一样的话都跟她过两回了,这回肯定又是敷衍!

    赵氏急道:“娶媳妇都不急,好媳妇都被别人给抢走了,什么事比你这人生大事还重要!你好了是哪日,娘也好摆一桌子菜,咱们娘俩好好会儿话,娘也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裴元嗣“嗯”了一声,不紧不慢道:“儿子回去想想。”

    “你,你”赵氏一口气险些又没上来。

    裴元嗣见祖母沉默不语,遂起身道:“母亲、祖母,我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你们。”罢扬长而去。

    赵氏捂着心口,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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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房里遍地琪花瑶草,碗口大的芍药、粉菊、牡丹竞相争放,一朵朵雍容华贵争奇斗艳,看得人晃眼。

    秋娘用银剪修建着花盆中那些长得歪斜的枝桠绿叶,“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穿什么都好看,皮肤白又嫩,花花绿绿衬得人精神漂亮,我这一把老骨头老筋的,再去打扮保养那岂不是白惹人笑话?”

    阿萦将打盹的绥绥抱给了桂枝,一面帮着秋娘挑出枯叶,一面笑吟吟道:“妈妈才四十来岁,正是享清福的年纪,怎么就老骨头老筋了?我若是妈妈这个年纪,我肯定比妈妈还爱漂亮。”

    “况且女子爱美那是人之常情,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伺候太夫人,不旁人,就是自己看着心里也舒服,干活儿也有劲儿,妈妈要是不嫌弃我粗,我回去就让桂枝将我亲调的那盒膏给您送来,冬日里涂于足最是滋润不过。”

    上好的膏面脂以秋娘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缺,重要的是阿萦这份亲所做的心意,秋娘不好推辞便笑着收下了。

    不多时有丫鬟过来寻秋娘,秋娘表示歉意,让阿萦稍等她片刻先欣赏芍药,旋即匆匆走出了花房。

    阿萦独自赏了会儿,外头棉帘忽地一动,悄没声儿地走进来了颂哥儿。

    “五爷?”阿萦有些惊讶,站起来道:“你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颂哥儿本来想逗逗侄女,见绥绥睡了便作罢。

    他四下看看确定无人,这才拉着阿萦避开桂枝走到墙角道:“我跟你阿萦,这段时日你看住了我大哥,我娘想给我大哥相看新嫂子了!”

    阿萦也学着他的模样压低声音问:“五爷是从哪儿听的?”

    颂哥儿道:“那天去我娘院子吃饭,听她偷偷和秋娘的,我大哥要是又娶了个不苟言笑气吧啦的新嫂子,我以后不得看她脸色,我才不愿意呢!”

    阿萦失笑,“五爷往好处想,万一新夫人温柔又善解人意呢?”

    颂哥儿冷哼道:“就我娘那样,再好的媳妇也被她逼疯了,我也是为了我那未过门的新嫂子好不了,秋娘快回来了,哎这事你替我保密,可别告诉我娘和我大哥啊!”

    阿萦笑着点了点头,细心地替颂哥儿拿去肩上的叶子。

    两个人不知道,此刻裴元嗣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

    透过棉帘的缝隙,阿萦唇角上扬,杏眼弯成了月牙,头顶明媚温暖的金色光线洒满她的全身,倒映在她澄澈分明的眼眸中,使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柔美好。

    正因为太过美好,才更容易消散。

    下个月陛下春猎,届时他必定要随天子銮驾,带走阿萦,以免阿萦留在家中节外生枝,他和阿萦都不在,便是太夫人想给他相看都找不到人。

    太夫人和祖母一心为了他和卫国公府,裴元嗣却不得不为阿萦母女考虑,他从来不是君子,如果他的私心可以让阿萦和女儿得到安宁,那他至少在三年之内不会娶妻。

    只是,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裴元嗣垂下眼。

    片刻之后,他掀帘走进去。

    “你们两个什么?”

    “这碗芍药呢,开得真新鲜。”颂哥儿咳嗽一声,忙道。

    裴元嗣没有怀疑。他的目光掠过阿萦,阿萦冲他笑了笑,他微微点头,再看向女儿。

    女儿缩在丫鬟的怀里睡得正香。

    裴元嗣让桂枝先回去了。

    “你过来,”他对颂哥儿道:“你最近不是背了乐府诗集和昭明文选,就做首芍药的诗,”皱眉道:“快点,别磨磨蹭蹭。”

    颂哥儿频频向阿萦使眼色,阿萦装作没看见,背过身去继续修剪枝叶。

    颂哥儿只好不清不愿地挪过去,试探着问:“我若做不出,大哥会不会打我?”

    裴元嗣看了一眼花盆后藏着的竹竿,心平气和道:“打断你的腿成了跛子,丢的是我的脸。”

    颂哥儿幽怨地瞪着裴元嗣,大哥你话能不能喘口气儿?!

    大约是上次阿萦的劝管用,后来几次考校裴元嗣都放平心态,好歹颂哥儿这次勉强能做出一首来了。

    虽然没什么底蕴,至少有韵律。

    裴元嗣嫌弃地让颂哥儿滚了。

    颂哥儿离开后,花房里就没了人,阿萦笑着过来挽住裴元嗣的胳膊,冲他眨眨眼,那意思好像是在嘉奖他。

    裴元嗣眼底浮现淡淡笑意,轻捏她的脸。

    两人一道回了锦香院。

    阿萦让桂枝给秋娘送去了她亲调的膏和面脂,方子出自孙思邈的千金方,里面加了麝香、丁香和白芷,闻起来味道清淡高雅,一般秋娘这种年纪的老人家都喜欢。

    其实阿萦多少能猜到赵氏的打算,这世上除了她以外最想要沈明淑死的人恐怕就是赵氏,且这偌大的卫国公如果一直没有女主人赵氏的脸上也无光。

    在揭穿沈明淑罪行的那一天起沈明淑就该死了,从她生产后到现在裴元嗣却始终没有采取任何的段,究竟是念着昔年恩师的情分,还是纯粹不想再急着娶一房继室?

    阿萦猜测两者兼有。

    以她对裴元嗣多年来的了解,这男人是个恋旧又怕麻烦的人,将她留在身边,是觉得她温柔貌美知进退,懂得讨他欢心,不会给他惹是生非。

    可要是再娶一房继室,难保新夫人不会像颂哥儿的那样,届时裴家鸡犬不宁,不过是又多一个沈明淑。

    两害相权取其轻,裴元嗣宁可多听亲娘的唠叨也不愿再娶,这她很能理解。

    裴元嗣既然不提,作为一朵解语花她自然不会多问。

    晌午阿萦提前和裴元嗣打了招呼回娘家。

    “绥姐儿可还好?”

    沈文德一心想看孙女,看着两空空的女儿心里就有些失望。

    阿萦轻声道:“天气太冷,绥绥年纪还,我担心她生病,下次一定抱着她回来看望您。”

    沈文德知道阿萦是在安慰他,女儿是他的,绥绥却是裴元嗣长女,裴家人肯定不愿意把绥绥抱回来,万一磕着碰着平白担心一场。

    裴家人看重绥绥那也是绥绥的福气,沈文德忙摆笑道:“不用不用,女孩儿娇贵,等绥绥大一些再罢,我还等着绥绥叫我一声外祖父呢。”

    “女儿还为母亲和四弟准备了一些礼物。”

    阿萦招招,桂枝就捧着两个匣子过来打开,只见一只匣子里面装的是一支漂亮的五凤珠彩玛瑙镯,另一只里面装的是一封上好的泥砚。

    沈一夫人没料到阿萦和沈玦姐弟会突然选在饭点儿过来,想到上次在裴元嗣面前出的丑,一时脸色僵硬铁青。

    沈文德看了礼物不禁感叹女儿的孝心和体贴,愈发觉得妻儿无理取闹。

    沈一夫人早年性情泼辣,一言不合便对沈文德非打即骂,前几年信佛之后才收敛许多。

    沈文德打从刚成婚那会儿就惧怕妻子,这才在流连教坊司时迷恋上了温柔貌美的林氏,如今一连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改不掉这陋习,在沈文德眼中妻子需得敬重,但他心里更喜欢的其实还是对他温柔意的女子。

    沈瑞记恨上次裴元嗣抽他的五十个鞭子,咬牙切齿吼阿萦道:“什么破东西,我才不稀罕,你别回来送我,送我一次我扔一次!”

    沈文德喝道:“你给我住口!你姐姐给你送砚台那是督促你好好读书,你看看你成日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好的不学学了一堆臭毛病,以后长大了活脱一个纨绔,你怎么就不知道和你弟弟学学好好读书!”

    沈瑞就听不得这话,立即梗着脖子顶嘴道:“我不行我也是你的种,沈玦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歌伎生的野种,是不是咱们沈家人还不一定呢!”

    “你,你这逆子!”沈文德大怒,冲过去就给了沈瑞一巴掌,“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不孝子!”

    沈瑞目瞪口呆,沈一夫人护子心切,疯了似的上前捶打沈文德道:“你敢打他,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敢打我儿子!”

    “我打的就是他,这个不肖子孙,就是你这蠢妇将他惯成这样,这饭你俩不吃就滚出去!”

    沈一夫人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沈文德,“你,你,你竟敢这样对我话!”

    阿萦和沈玦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两人一声不吭。

    沈一夫人不好对阿萦做什么,她想讥讽阿萦,可对上阿萦望过来时那淡漠冰冷的眼神心里竟憷得慌,想撕打沈文德,沈文德如今有阿萦撑腰早就不怕她!

    沈一夫人恶狠狠地瞪了阿萦一眼就拉着儿子摔门离去。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女看笑话,沈文德羞愧不已,“阿萦,阿玦,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你母亲和弟弟就是那个脾气。”

    倘若阿萦如今不是裴元嗣的宠妾,不是绥绥的娘,沈文德会为阿萦出头吗?

    不会的。因为阿萦和沈玦都很清楚,沈文德看的是裴元嗣和卫国公府的面子,以前的爹爹只会教他们忍气吞声。

    沈玦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没话。

    阿萦笑了笑,起身亲自扶着沈文德坐下,“爹多虑了,女儿和阿玦没有放在心上,”顿了顿,十分自责道:“都怪我礼物送的不周,没能讨四弟欢心,不如我等会儿就去找四弟赔个不是”

    “不许去!”沈文德心疼女儿,忙拦着道:“你和阿玦好容易回来一次,陪爹好好话。”

    看着如今女儿愈发美丽的容颜,想到早逝的林氏,沈文德眼中不禁闪过一丝伤感,“阿萦,你嫁出去都两年了,眼下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阿玦这几年也一直在外住着,你们姐弟两人都不回家,爹这心里有时候总是空落落的,唉”

    宴席散后姐弟两个回了棠华院。

    阿萦身边如今奴仆环绕,不惧沈一夫人欺辱,因第一日就要开课,没过多久沈玦便离开了。

    芸香求见阿萦。

    阿萦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芸香,“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

    芸香不肯起,欲言又止地看着阿萦身旁的桂枝和紫苏。

    阿萦让桂枝去守门,紫苏将芸香扶起来,芸香仍是不起,泪水簌簌滚落下来,突然往地上磕头道:“姑奶奶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上次若不是姑奶奶救奴婢,奴婢今日早已是一副枯骨,哪里还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阿萦静静看着她道:“我不是救你,我是为了救阿玦。”

    芸香脸色煞时白了,泪水流得更急,流露出羞窘之色。

    阿萦微微沉下脸,“你若不想,我不逼你,还请姨娘离去。”

    “姑奶奶,我,我!”芸香放在自己的腹上,颤声道:“奴婢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阿萦神情一震,站了起来。

    芸香膝行到阿萦脚下,抱着她泣不成声道:“夫人不会让奴婢生下孩子,若是姑奶奶不救奴婢,奴婢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姑奶奶,求您,求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日后愿为您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

    眼前一暗,芸香的下巴被一只细腻柔白的柔荑缓缓挑起,“你今日求我,可曾记得两年前我也曾在这个地方苦苦求你,替我送一封信。”

    阿萦淡淡道:“可你不仅拒绝了我,还转头去告了王嬷嬷一状,”点点自己的右脸,“王嬷嬷打的是这里,你还记不记得?”

    芸香哽咽道:“奴婢对不住姑奶奶,那时奴婢只求自保,只是孩子没有错,姑奶奶,它也是您的弟妹,您也有孩子啊,您应该会明白做娘的苦心”

    “弟妹?”阿萦好笑道:“那我就告诉你芸香,我沈萦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沈玦。”

    “你求错人了,要求也该是去求你的丈夫,你如今是爹爹的宠妾,爹爹这么宠你,难道能任由你自生自灭?”

    笑话,对着一个辜负了娘亲的男人,还要让她这个做女儿的去保护他的老婆,阿萦自问没这么博爱宽容。

    “何况你死了,一尸两命,爹爹才会更憎恶谭氏,你对不对?”阿萦用帕子温柔地擦去芸香脸上的泪,芸香面无血色,瘫倒在地。

    “走罢,你死了,我会为你和未出生的弟妹伸冤。”

    阿萦微微笑着,她的语气依旧温和轻柔,却透着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冰冷淡漠。

    她真的变了,从前四姑娘不是这样!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芸香惊恐地看着居高临下的阿萦,从未有一刻觉得她是如此陌生。

    “送客。”阿萦道。

    “姑奶奶,奴婢死不足惜,可是奴婢在老家也有一个弟弟,他和五少爷一般大的年纪,姑奶奶,求求您,求您”

    芸香回眸死死地望着阿萦,眼神哀切凄婉,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直到紫苏将她推出了门去,阿萦依旧一语不发,芸香最后的希望破灭。

    紫苏不冷不热道:“别哭了,姑奶奶并没有对不住你,救你是情分,不救你是本分,芸姨娘大可不必如此。”

    芸香的哭声便又在屋门外持续了一会儿,大概是怕被沈一夫人发现,她不敢久耽,终究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屋内,紫苏给阿萦重新倒上一盏茶,劝慰道:“姨娘不必放在心上,以德报怨,以何报德?不论您帮不帮她都无可非议。”

    阿萦点点头,她喝了热茶,慢慢将茶盏握在中,半响道:“这次跟我们出来的两个嬷嬷,留一个可靠泼辣的到她身边。”

    “什么?!”

    紫苏震惊不已。

    “我帮她,也是有条件的。”

    阿萦低声对紫苏耳语几句,“记住了?”

    紫苏惴惴不安,“这样行吗姨娘?”

    阿萦嘴角一勾,“那就看芸香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