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眉心微拧，“你傻了，宋姨娘为妾多年，你与她这么多年是如何仰人鼻息的，日日看着张氏的脸色过活，你都忘了吗？”

    “五皇子和爹爹不一样”李云婵急于为沈言遥解释，“他他是个好人。”

    云姝摇着头，“傻姑娘。”

    这边厢众人各自玩了一会儿，便有下人来请往芙蕖雅苑去。

    芙蕖雅苑设于硕大的荷花池正中心，是整座英国公府最好的赏荷所在，雅苑四周环水，并无陆路相通，池边早已安排好了舟摆渡。

    云姝与李云婵谦让，直到人差不多都走了，才相互搀扶着上了船，到时李云婳已提前在船上了，一舟三人，外加两名仆从，轻橹慢摇，晃晃悠悠地往池中心去了。

    云姝与李云婵甫一坐定，便听闻李云婳尖细的嗓音，“大热的天，要我这个长姐晒在日头下等你们，好大的脸面。”

    李云婵惴惴低头，额上冒出晶莹的汗珠子，“大姐别生气，是我脚程慢，拖累了姝姐姐。”

    李云婳冷哼一声，拿绢子吸了吸鼻头的汗。

    船靠岸，李云婳先一步上岸，见李云婵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也不知哪来的气性，猛地推了她一把。

    李云婵一下失去了平衡，臂晃了两下就要摔进河里，亏得云姝敏，跳上岸来拽住了妹妹的臂，往她腰间揽了一把，才算是叫她稳住了身子。

    李云婵吓得面色发白，捏着绢子瑟缩在云姝身边，话也不出来半句。

    云姝握住李云婵发凉的，冷冷看向李云婳。

    李云婳毫不在意，反倒端出长姐的架子斥责：“走个路也不会，贵妃娘娘怎么想到叫你这没眼的庶出女儿来赴宴？”

    岸边密密匝匝的灌木丛中钻出来一个孩子，里拿着一只纸鸢，原本梳得光滑的头发被枝桠勾得有些毛躁，脸上沾了些灰，他此时正好站在李云婳身后，与云姝打了个照面，正是安贵妃的六皇子沈言睿，见他步履轻盈，云姝便知这孩子的腿已经完全好了。

    云姝便刻意扬起了声音：“堂姐这话我倒不明白，庶出怎么了？”

    唇齿已然拦不下李云婳的嫌恶，只见她眼角闪过几分不屑，“庶出的，就是下贱！”

    沈言睿腰一叉，对着李云婳道：“你再一遍！”

    李云婳不妨有人突然出言，满腹疑窦地回过头去，却见是一个黄毛子在话，她并不认识沈言睿，只当是哪个疯玩的毛孩，更是气焰嚣张，回身指着李云婵给他看，俯下身一字一句清楚道：“我她，庶出的，下贱！”

    李云婵被她得没脸，站在云姝身边默默淌下眼泪，沈言睿一张脸不知道是受了暑热还是愤怒，啪的一声扔掉里的纸鸢，抬就是一耳光抽在了李云婳脸上，吼道：“你才下贱！”

    这一下直把云姝给唬了一跳，没想到这孩子年纪不大，气性不，声音更是洪亮，一嗓子把已经到芙蕖雅苑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纷纷扶着栏杆查看情况。

    安贵妃听得儿子的声音，有上次驰马的前车之鉴，只怕他又出什么事，扶着明湘的匆匆下来，国公夫人也随之而来。

    “这是怎么了？”眼见儿子弄得脏兮兮的，一张脸还涨的通红，却是安然无恙，安贵妃松下心来，却觉得好笑，“谁惹咱们六皇子生气了？”

    “六皇子”三字入耳，李云婳面色变了又变，知道自己是捅了马蜂窝了，她庶出的下贱，眼前这万千宠爱的六皇子可不就是庶出吗？她紧紧盯着沈言睿，祈求他不要将方才之事给安贵妃听。

    只是沈言睿岂会如她所愿，嘴呱呱地就将方才的事情了，云姝分明看着安贵妃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最后化为隐隐涌动的怒气。

    国公夫人素知女儿的性子，高傲倔强，半分委屈也受不得，遑论自己亲生儿子叫一个丫头片子骂下贱，却也不欲叫安贵妃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只低声唤了句：“凝之”

    安贵妃收到母亲的提醒，才略微和缓了面色，颇带了几分自嘲，“没想到本宫做东的宴会，倒叫这位姑娘如此的看不上，本宫却不知，是哪家姑娘有如此好的气性？”

    李云婳扑通一声跪下，石头硌得膝盖生疼，却也不敢动弹，话也不敢。

    眼见云姝在后头，安贵妃便问：“你们认得的？”

    云姝如实答道：“回贵妃娘娘，是堂姐云婳。”

    安贵妃恍然，绽了笑意回头与宾客们分：“本宫只道都是李家人，越归侯府的女儿总该如云姝一般沉稳持重，却不想是本宫想岔了，云姝幼时有亲生父母教养，后来到大齐宫中耳濡目染熟识礼仪规矩，端的是妥帖和善。云姝，你合该庆幸，没有早早的入了侯府，平白生出这许多的狂妄自大来。”

    云姝挺直脊背站着，对安贵妃所言并不能有所回应。众人听这话也能看出，安贵妃对这位云姝姐很是高看一眼，连带着踩越归侯府一脚，都要特地将她择出去，如此对云姝更存了几分敬意。

    “本宫竟不知侯府里的姑娘是这般教养的，倒教得你只认嫡庶，是非都不分了，在国公府对着六皇子口不择言，本宫便受累替侯爷教教你，明湘——”

    明湘是自幼服侍安贵妃的人，对主子的想法门清，这就撸起了袖子上前，左右开弓打在了李云婳面颊上。

    安贵妃轻飘飘道：“未免扫兴，满了八十下便送回越归侯府吧，云姝随本宫来。”

    云姝道了声是，拉着吓得半死的李云婵走上芙蕖雅苑，路过李云婳时，低眸瞥了她一眼。

    雅苑内响起悠扬的丝竹之声，将下方清脆的巴掌声彻底遮掩，众人又重新和乐融融，饮宴赏曲。

    世家女儿列席于西，男子列席于东，好巧不巧的，云姝对面恰好便是陶严。

    安贵妃坐在主桌，吩咐人下来为云姝斟酒，云姝少不得起身回礼，恭敬地将酒饮下。

    国公夫人笑着问：“老身常听贵妃起云姝姑娘的义举，不知姑娘，可曾许了人家？”

    “劳夫人垂询，还不曾。”

    安贵妃道：“本宫这个弟弟，正缺个可心人在身边，云姝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