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陶伯父呢？”

    “我爹当时自然是很生我娘的气，将我一把抱起来走出门，经过我娘身边时，他板着脸了一句，‘严儿就是我儿子’，就走了出去。”

    云姝脸上晕开笑意，“我瞧得出来，伯父伯母感情甚好，你与父母之间也亲近，可见你虽非陶伯父亲生，可陶伯父是实打实将你当作亲生儿子养着的。”

    “那”陶严忽然带了狡黠之色，身子前倾，清俊的面容凑近云姝，“你要相信，爹娘他们，必然也会将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

    云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陶严话中的意思，面上即刻作烧滚烫了起来，掩饰着喝一口茶，故作不懂。

    可这哪里是想掩饰便能蒙混过去的，分明面颊上已经火烧云一般，简直都要红到耳朵根子去，却还故作镇定，素来端方稳重的姑娘此刻的形象实在是滑稽，陶严忍俊不禁，忍不住就往她烧红的面颊捏了一把，指腹便觉过于温热。

    他油嘴滑舌，“哟，好烫，不会是发烧了吧？”

    云姝不耐地打开他的，瞪着他，“陶严，你怎的如此贫嘴，哪还有半分宣武将军的严肃威仪？”

    陶严却只是吃吃的笑，“在你面前，何需严肃威仪，只要随性自在就是。”

    夜里，云姝洗了脚正欲就寝，李云婵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裹挟着一阵寒风，冷得云姝打了个寒战。

    李云婵扑到云姝脚边，一把捏住她的臂，连连咽了几口唾沫，清秀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可细看之下，却依稀可见丝丝快意，她的话在颤抖：“姐姐，姐姐，我听”话到一半，喉咙又干涩起来，李云婵少不得缓了缓，才继续道，“母张氏害你不成误伤陛下被赐死了？”

    “是的。”云姝抽出，拿出银剪子剪下一段烧黑的烛芯，营帐中立刻亮堂起来。

    李云婵双握拳搁在胸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面上神情复杂，由一开始的不敢相信，逐渐变为压抑的狂喜，再有扬眉吐气的快感，都在她清秀的面庞上涌动。

    她激动地有点发抖，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一转头张氏又站在身后，她警觉地环顾四周，确定并无外人之后，竟是热泪盈眶，又哭又笑地看着云姝，“姐姐，以后家里，终于没有人欺负我和我娘了，姐姐”

    云姝轻拭去李云婵面颊上的泪水，“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不会了。”

    李云婵一下扑进云姝怀中，咬着帕狠狠哭泣。

    云姝抚摩着妹妹的发丝，烛火在她的眼中摇曳。

    不知道有朝一日她杀了李元辉，云婵还会不会这样依偎在自己怀中，肆意释放着情绪？

    次日，云姝早早的就醒了，放眼望去，周遭的天还是黑的。

    此时桑竹才穿好衣裳，从外面打了水进来放在炉子上烧着，准备给云姝起床后洗漱用，一转身竟见姐歪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把她吓了一跳。

    桑竹坐到脚踏上，“姐，您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还没到卯时呢，再睡会儿吧。”

    “我睡不着了，”云姝坐起来靠在床上，扯起被子将自己裹住，“你上来陪我坐会儿话吧。”

    桑竹上榻钻进被窝，触及云姝冰凉的脚，下意识缩了一下，马上又将她的脚夹进自己的膝盖窝里。

    冰冷的双脚在柔软的触感上汲取温暖，云姝冷硬的心肠渐渐软和下来，低低道：“我记得时候，我母后就是这样为我捂脚的。”

    桑竹心疼地看着云姝，“姐是想父母了。”

    “若能换回我父母兄长的性命，便是叫我立刻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念及父母，云姝便触动情肠，哀意顿生，眸中泪光点点，“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姐万勿思虑过重，南越王与王后在天有灵，也希望看到姐一切安好。”

    旁边李元辉与李云婳的营帐之中忽然亮起了灯，随后便是人员进出，搬运物品的声音。

    桑竹听了一会儿，：“应当是越归侯和大姐要动身回京了。”

    云姝淡漠，事不关己一般，“等他们出发，我们也去送一送。”

    外头的动静持续了很久，桑竹躺在云姝身边，原本为她捂脚的双腿渐渐松弛下来，脑袋歪在了云姝肩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云姝却丝毫没有困意，睁着眼睛坐着，原本回暖的双脚又渐渐冷下去。

    听着外头的动静，是快要走了，云姝将桑竹放稳在床上，为她盖好棉被，穿上绣鞋走到门帘后头。

    指伸入门帘与营帐之间的缝隙，正要掀开，却见一男一女从门口经过，云姝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竟是李云婵与沈言遥并肩而来，两人的紧紧交握在一起。

    天光尚暗，晨曦未起，他们二人怎么会在一块儿？

    云姝掀开帘子，突然而来的一下把眼前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沈言遥下意识将李云婵护在身后，待得看清是云姝之后，才松下了一口气。

    李云婵急欲解释，“姐姐，五皇子听爹爹和大姐今日要回京，所以和我一起来送送。”

    “你们”云姝秀眉微蹙，“一晚上都在一起？”

    “没有没有！”沈言遥连连摆，“云姝姑娘误会了，是我听闻越归侯启程回京，特想前来相送，巧遇了云婵姑娘。”

    这话云姝越听心中越不舒服，好端端的李元辉回京与他五皇子有什么干系，分明是与李云婵相约而来，在人前却不敢承认，无半分担当。

    如此想来，云姝心里便存了气，“越归侯夫人因误伤陛下龙体而获罪赐死，五殿下来送越归侯回京，不怕陛下皇后知道了，圣躬动怒么？”

    沈言遥张口结舌，显然是没想到云姝起话来会这般不留情面，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

    李云婵见云姝动了气，想劝，可一开口就是为沈言遥话，“姐姐，五殿下是一片好意，你实在不必如此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