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遥见顾晚柠伤心的模样，万分的自责与内疚，却仍是叹气，“母后那么喜欢你，即便你有意退出，想来母后那里，你也不好做人的。”

    顾晚柠泫然欲泣，“那可如何是好啊”

    沈言遥颓然沉默，他深感自己的无用，不能及时给李云婵自己想给的名分，却又无端端辜负了顾晚柠这么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实在是天大的罪过。

    见沈言遥愁眉不展，憋了半天也不曾憋出半个主意，顾晚柠拿起帕，按了按泛红的眼角，“晚柠虽不如云婵姑娘幸运，能得到五殿下的垂怜，可晚柠也知道成人之美是积德之事，若能帮五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功德一件。”

    沈言遥惊喜，期待之色即刻跃于脸上，“顾姐有主意？但无妨！”

    顾晚柠心有戚戚，“女见识短浅，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五殿下恕罪。”

    沈言遥已经迫不及待，“言重了，你但无妨。”

    顾晚柠的眼珠子在眼眶中缓缓地转动，细长的柳叶眉弯出精明的弧度，便听得她不是很敢地：“皇室素来以子嗣为重，假如殿下”她睫毛颤了颤，掩下眸中精光，“与云婵姑娘生米煮成熟饭，而云婵姑娘有幸结下珠胎，那便是命定的五皇子妃，后面的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了。”

    沈言遥怔然，顾晚柠的这个主意，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顾晚柠有些委屈，朝沈言遥跪下，眼泪便落了下来，“女见识短浅，信口胡诌，假使上不得台面叫五殿下不快了，还请五殿下恕罪，晚柠没有恶意的。”

    沈言遥忙起身，亲扶了顾晚柠起来，原本对她并无多少感觉，今日却生出不少感念与敬佩来，“顾姐的哪里的话，你为我思虑出主意，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你呢？”

    顾晚柠语意哽咽，“女谢五殿下。”

    沈言遥为了安抚顾晚柠，便陪着她一道用了早膳，这才着人好生送了她出门。

    顾晚柠朝沈言遥告辞时，仍是一脸有愧的模样，而她转过身往外走的瞬间，登时换上了另一副狠厉决绝的面孔。

    原本想用一条竹叶青了结了李云婵，也算是给她个痛快了，怪只怪李云姝眼睛太毒，竟然能够洞悉这些，叫她不得不转变方式，化刚为柔，杀人于无形了。

    锦帕被蜷握在掌心，所有挡她顾晚柠路的人，便只有一个下场。

    秋狝进行了十日，已经临近回朝之期，大家也在逐渐收拾着东西。

    云姝带的东西不多，倒也不必如何提前归置，想到陶严是一家三口都来了，东西难免繁杂，便往陶夫人的帐中去，想着能帮上些忙也好。

    却不想到了帐中，只见陶夫人坐在里头悠闲地吃着点心，反倒是陶相知忙前忙后地收拾着东西。

    云姝想帮忙，陶夫人还不曾开口，陶相知已经直起了腰板，“不必了不必了，这些粗活，哪里有叫你们女人家做的道理，我来就是了。”

    陶夫人甜蜜地笑笑，搁下糕点拍了拍，拉着云姝往外面走，“来了这好些天，我还不曾去远一些的地方逛过，今日可叫我逮着会，云姝，定要好生陪我逛一逛庆东围场。”

    云姝难却盛情，只好朝着陶相知施礼告辞，随陶夫人一道出门去。

    二人一路漫步，一直到林间一处的池塘边方是停了下来，走得久了便有些乏了，坐在河岸边的石头上憩。

    陶夫人用袖子按了按面颊，云姝看着她，不禁流出艳羡之意。

    陶夫人和善地笑，“云姝怎么这般看着我？”

    云姝诚然相告，“想到您与伯父如此恩爱，此间深情，云姝心中羡慕。”

    陶夫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自信一笑，“有其父必有其子，严儿以后，也会像老陶一般对你好的。”

    云姝赧然转过身去，“伯母”

    陶夫人面上露出欣然喜色，“话回来，严儿确实将老陶身上的优点学了个十足十，现在便是我告诉别人严儿不是老陶的亲生儿子，怕也没有人相信了。”她看向云姝，“瞧，你也不信吧？”

    若非早在陶严口中知道此事，云姝自然是万分震惊的，可现下还是十分好奇，便问：“伯母恕云姝冒昧，您当初为何会与陶严的生父分开呢？”

    提到这，陶夫人脸上便露出了愁容，云姝心下一慌，怕是自己的问题问坏了，触动了陶夫人的伤心之处，正要自责，便见陶夫人又笑了起来。

    “来不怕你笑话，我也不知道严儿的生父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陶夫人的视线长长地伸向远方，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场景，“我就记得当初我一醒过来，就看到了老陶，身边还躺着一个孩子。”

    “我浑身都疼，骨头像是被人拧断一样，孩子也是遍体鳞伤，万幸的是我和他都还活着，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除了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我的孩子以外，我对从前一无所知了。

    “老陶告诉我他叫陶相知，是在山下的一处水池边发现了我和严儿，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便救起我那一日，举目风荷，山河锦绣，不如我就叫荷绣吧。

    “我甚是喜欢这个名字，他也对我们母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严儿两岁时，他想与我在一块儿，我考虑了许久，答应了。他真的是个好父亲，多少亲生的父亲，都比不过他对严儿一半的好。”

    陶夫人得沉醉，云姝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味，神情渐渐由放松变得紧绷起来。

    陶夫人的这个经历，为何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有一个巨大的猜测涌上心头，云姝险些被自己的揣测吓到，“伯母，您当初伯父是在夏日山下的荷花池边找到的您，您还受了伤，是从山上摔下来的缘故吗？”

    “我”陶夫人正要回答，却听得草丛之中一片骚动，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草丛的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云姝的视线紧紧盯着那处，知道事情怕是不妙，正要拉起陶夫人走远，却见一只两人高的黑熊从草丛之中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