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舅舅风波
你在教我做事?弘书很想这么回他,可惜这句话和他现在的人设不符,遗憾放弃。
“哇,四哥你懂得好多哦,真厉害,我刚刚都没想这么多。”他一脸单纯的赞叹,随后有些纠结的道,“可是可是皇阿玛之前和我,如今我已是皇子,身份不同,责任也不同,遇到事情该担当的时候就要担当起来,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
“皇阿玛,认为该做就去做、该管就管,不要怕做错,做错了他替我兜着。”
“可是现在听四哥你这样一,我好像真的不该听皇阿玛的想做就做。”
“可是皇阿玛的话又不能不听,四哥,怎么办呀?那我接下来是该听你的什么都不管,还是听皇阿玛的呢?”
看着奶娃一脸天真无辜的疑惑,弘历一口气梗在脖子里,吐不出来。
让他怎么回答?听他的,不听皇阿玛的?
弘历心里泛起一股委屈,同样是儿子,他入宫时甚至都没能见到皇阿玛,弘书却得了皇阿玛的单独叮嘱,还会帮他收拾烂摊子。
明明在弘书出生前,皇阿玛很看重他的,现在却这样,嫡出就那么重要吗?
除了不是嫡额娘生的,他比弘书差哪儿了?
“当然是听皇阿玛的!”弘昼斩钉截铁地道,四哥刚才的话他听得很不舒服,合着憋得难受的不是他?
再,你作为兄长见到弟弟为难不出面也就罢了,现在别人出面了你还怪别人不该出面,怎么想的?
要不是从和弘历一同长大,弘昼真想一拳砸在风凉话的人脸上,问问他脸为什么这么大!
“六弟,别管别人怎么!咱们现在可是皇子,除了皇阿玛,谁比咱们大?你还是皇额娘生的,怕他们个屁!有本事让他们去皇阿玛面前去!”弘昼的义愤填膺,拳头都差点挥舞起来。
“一群当官的,天天不知道干活儿,就知道嚼舌根子,看皇阿玛不收拾他们!”
你倒是对你爹很了解嘛,弘书不由对弘昼刮目相看,他之前错了,弘昼虽然不爱学习又熊,但也不是没有长处,瞧这看人不就挺准的。
弘昼的插嘴让弘历得到喘息的会,他忽略弘书的问题,语重心长的对弘昼道:“五弟,虽然我们如今贵为皇子,但你也不能无法无天,反而更得谨言慎行才是,否则只会给皇阿玛丢脸。”
皇阿玛的脸是什么做的?那么容易丢。弘昼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四哥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这样,怎么这次进宫以后,变的这么爱教育人呢?
“是是是,知道了。”弘昼敷衍的回了一句,拉起弘书的就往外走,“出来时间长了,我们快回去吧。”
弘历还想什么,弘昼却已经拉着弘书疾步离开,没给他话的会。
弘历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有些深沉。
五弟他,也开始看重嫡庶了么。
一天顺利结束,胤禧等人回到他们原本的住处,也就是南三所。弘时弘历弘昼几个,暂时被安排在了西二所。
至于弘书,由于他年纪还,便和弟弟弘晟同乌拉那拉氏以及新晋后妃们一同暂住在养心殿后殿。
好在便宜爹妾室不多,挤一挤倒也能住下。
可以预料的是,至少在年前,他们要一直暂住在这里了。因为后宫各殿现在还住着康熙的妃嫔们,咱总不能,康熙一死,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家的妻妾腾地方吧。
那么胤禛呢?
他一个人住在乾清宫的东庑,在最近的地方给他爹守灵。
回到养心殿,弘书发现情况有点不对,怎么叫太医了?出事了?
直奔乌拉那拉氏,见到人好好坐着弘书才松了口气:“
额娘,怎么叫太医了,你不舒服吗?”
乌拉那拉氏将他拉到身边,上下摸看,确定他没有露出不舒服的表情才道:“不是我,是年氏,她有孕了。”
啊这,怎么这个时候怀孕了,这一通丧礼仪式折腾下来,这孩子能保得住?弘书不太看好,心里有点同情便宜爹,才历经丧父之痛,可能又要添一场丧子之痛。
乌拉那拉氏没有跟他多,提了一句就催他:“快去洗漱歇下,明日还要早起。”
康熙的丧礼规格极高,胤禛忙的脚不沾地,一天几乎只睡两个时。康熙的遗体在乾清宫停放了20天,他就守了20天,甚至中间他的登基大典都是草草举行,与丧礼规格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弘书知道便宜爹很忙,毕竟每天从乾清宫发出的谕旨所有人都能看到,每日少则五六道、多则十几道,往来的大臣更是没停过。
但他没想到便宜爹能把自己熬成这样。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时弘历弘昼弘书四个一水儿排开,给登基后的阿玛行第一个大礼。
“起来吧。”胤禛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几人站起,弘书没忍住,抬眼去看便宜爹,却被看到的惊了一跳,短短二十天,便宜爹就跟老了十岁一样。
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便宜爹这都当皇帝了,咋还把精神榨干了呢。
“阿玛,你没睡觉吗?”他脱口而出。
胤禛还没话,弘历就严厉道:“六弟,该称呼皇阿玛。”
啧,这人有完没完,好为人师上瘾了?弘书刚想张嘴怼他,胤禛就开口道:“好了,父子之间,不必讲究那么多。”
弘历闻言愕然,皇阿玛不是一向最看重规矩的么?他有些委屈:“皇阿玛。”
胤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看向弘书道:“弘书,你也不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是,儿臣知错。”弘书倒没觉得委屈,他有些担心的看向便宜爹,“皇阿玛,你要多注意休息。”
“朕知道了。”胤禛没打算跟儿子叙话,直接道,“明日奉移皇阿玛棺椁,你们几个代朕执器,一定要诚敬恪孝、不可失仪。”
“是,谨遵皇阿玛谕旨。”
“嗯,回去准备吧。”
真就是例行召见呗?一句多余话没有,弘书暗自撇嘴,老老实实行礼退下,没打算搞什么思父甚笃之类的表演。
送他们出去的是苏培盛。
苏培盛虽然是胤禛的贴身太监,但他现在的品级还不高,如今宫里品级高的太监还是康熙在时候的老人儿,胤禛也没急着换上自己的人,有事也是优先用这些人。
搞得苏培盛只能干些迎来送往的活儿,不过他也不着急,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苏公公的前程在后头呢。
不过在几位阿哥面前,他的姿态还是一如往常,送出来这一路上就嘘寒问暖地将几人关心了个遍。
“六阿哥,福晋可好?奴才这段时间没去请安,六阿哥可要帮奴才好话,求福晋别怪罪奴才。”
胤禛还没下旨册封乌拉那拉氏为后,因此其他人仍旧称呼她为福晋。
“苏伴伴别担心,额娘知道你忙,怎么会怪你呢。”弘书搭着话,他觉得苏培盛应该不是单纯想跟他这些,“苏伴伴这段时间伺候皇阿玛,辛苦了。”
“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福气,怎敢当六阿哥辛苦。”苏培盛脚步慢了一点儿,看着像是迁就弘书人走不快。
弘书眼珠子转了转:“苏伴伴,我有些累,你能抱我出去吗?”
“当然,奴才的荣幸。”苏培盛将弘书抱起。
弘时几个看了一眼,没什么,他
们跪了一天都累,何况才这点大的弘书。
弘书搂着苏培盛脖子,压低声音假装悄悄话:“苏伴伴,阿玛这段时间是不是挑食、不好好吃饭啊,我看他脸上肉都没了。你帮我跟阿玛,他让我不要挑食,怎么自己不做好榜样呢,他要是这样,以后可不能我挑食了。”
弘书不挑食,他就是单纯爱吃肉,喜欢吃素的胤禛当然看不惯,致力于纠正他偏食的毛病。
苏培盛眼里蕴着笑意,也配合的声道:“皇上不是挑食,只是这段时间为了提神喝茶多,茶喝多了饭就吃的少了。”
“阿哥您送的那个茶宠,皇上如今没空,特意吩咐奴才要常常浇灌,有几次被来往的大臣看到,还好奇问起,听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和皇上讨要一个呢。”
“不过如今还没释服,他们便没跟皇上提。”
弘书眨眨眼,这是想让他主动备货,给便宜爹送去提醒便宜爹可以赐给大臣,给自己拉分?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苏培盛,雍正朝的事业不过刚刚开始,就想着为下一朝做准备了?
你也不怕压错宝。
不过,既然你这么有眼光,压我的宝,那我必然不能让你失望呀。弘书懂事的点点头:“皇阿玛这么忙,哪有时间操心这个,我回去跟额娘,让造办处先做一些,到时皇阿玛需要了直接取便是。”
苏培盛拍马屁:“六阿哥就是孝顺。”
将几人送到月华门外,苏培盛才回返,胤禛早已埋首在案牍中,他也没出声,悄悄走到惯常位置,时不时泡茶,让胤禛想喝时随时都能喝到温度正好的。
出了月华门几人就该分开了,弘书直走几步便能进养心殿,弘时三个还要左拐绕道回西二所。
弘书正要告别,就听弘历忧心忡忡地问道:“六弟,你方才与苏公公什么了?皇阿玛如今贵为天子,你可不能再像以往一样随意询问皇阿玛的事情,这可是窥伺帝踪。”
靠,这玩意儿脑子没泡吧?
弘书皱眉:“四哥什么呢,我何时与苏公公过这些?”
弘历有些不悦:“六弟,你如今还,一时没注意其实无妨。但方才苏公公抱你时,你分明与他了悄悄话,这会儿为何却没有?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撒谎,可不是好孩子所为,相信皇阿玛也没有这样教过你。”
弘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没好气的道:“四哥可别以己度人,上来就给人扣帽子。我方才的是我没和苏公公过皇阿玛的事,怎么就撒谎了?至于我和苏公公具体了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四哥你?”
“皇阿玛是没教过我撒谎,可也没教过我好为人师,四哥想当夫子,想教育别人,是否应该先确保自己的学问好于被教育者。”
“我如今四书已经学完,正在学诗经,敢问四哥,五经学到哪一部了?”
哪一部?他也才开始学诗经而已。弘历不敢置信,弘书才几岁,学习才几年?他怎么可能跟自己学习的进度一样!
眼看两个弟弟有吵起来的趋势,弘时作为长兄,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四弟,六弟还是孩子心性,可能就是跟苏公公了两句玩笑话,不必太过严厉。”
“六弟,你四哥也是为你好,如今多少人盯着咱们,他也怕你人不懂、再行差踏错。”
弘昼瞄了眼弘历,也道:“四哥,六弟人,累了一天了,可能就是跟苏公公撒了撒娇,没必要这么紧张。”
弘历分别看了一眼弘时和弘昼,闭了嘴,没再话。
这两个人,三哥看似中立,其实话还是偏着六,弘昼就更是明目张胆地偏向了。
弘昼还是同他从一起长大的,即使这样
弘历从未如此深刻的认识到,原来嫡
庶的影响有这般大,六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都会站在他那边。
他、他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弘历其实有点茫然,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甘心,却还不能明确地分辨出,这份不甘心为何而来。
他不话,弘书也懒得与他纠缠,拱拱道:“三哥、五哥,我先回去了。”
甩身便走。
等他走远,弘时叹气道:“四,你唉,如今不同以往,你以后还是还是注意着些。”
弘时可能是他们兄弟中最先感受到作为王府阿哥和皇子的区别的,但他面对汹涌而来的热情,最先的感觉却是不适应。
至于那个位置
他当然是想过的,但,皇阿玛在他心里的形象根深蒂固,或许时间长了,他会渐渐摆脱皇阿玛在他心里留下的压迫感,尝试图谋些什么。
但如今,他是万万不敢主动去做些什么的。
弘历沉默以对。
弘时面对弟弟其实没什么长兄的威严,毕竟相处时间不多,他也不是霸道的性子,因此面对弘历抵触的态度也没什么,只默默带着两人回西二所。
康熙的棺椁虽然移进了寿皇殿,丧仪却仍然没有结束,胤禛不但在寿皇殿建立了一个高规格的常设守灵构,或遣大臣或遣皇子皇孙驻守,自己还三天两头从宫里跑过去祭奠。
一边祭奠一边处理宫里宫外的事务。
各种大臣调动就不了,给兄弟和侄子的加封让外人看着也还算大方,按是死敌的老八都给封了亲王。
康熙的后宫也没忘记,加封了一批太妃太嫔们。
乌拉那拉氏虽然还未册封皇后,但后宫之权已牢握掌中,在太妃们获得册封后,便忙碌着太妃们的迁宫之事。
这事本该不难,毕竟谁也不是蠢货,都知道这宫里的天变了,她们早早迁宫也能安心颐养天年。
偏偏已为太后的德妃以自己病重,露出不愿意搬迁的意思,想在永和宫走完最后一程。
乌拉那拉氏当即吓了一跳,太医没汇报太后病重啊!立时将半个太医院拉过来给太后会诊。
会诊结果是有病,但不至于到病重将去的地步,谢止委婉地道:“太后娘娘许是因为大行皇帝殡天,悲痛太过,肝气郁结于心、呼吸不畅,再加上天寒感染风寒,脚冰凉僵硬,一时过虑也是有的。”
“不过,若不及时调理心情,恐怕会拖成大病,毕竟太后娘娘如今也六十有五了。”
老人年纪大了本就脆弱,若再从心里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失了精气神,那身体急转直下也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乌拉那拉氏很无奈,她苦口婆心的劝,这位婆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迁宫之事只能搁置,毕竟人家是太后、是长辈,又病着,这种情况下,谁敢强硬要她搬啊。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那真是飞来横祸。
可她不迁宫,其他人就算迁走,年氏她们这些新帝妃嫔也不能住进去,毕竟六宫一向为皇帝后宫所居之处,太后和妃嫔们混住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乌拉那拉氏很烦恼,天天眉头紧锁,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她没拿这个事去问胤禛,因为知道胤禛有多忙。
弘书一开始不知道这个事情,因为乌拉那拉氏很少拿后宫之事与他,后来还是他问起什么时候迁宫,才跟他了两句。
弘书又不是真的孩子,当然能从额娘短短两句话里听出她这个做媳妇的为难,心里不由对便宜爹升起些不满,便宜爹不是老去问安吗,怎么连自己老娘都搞不定?还要他额娘受这个夹板气。
不过这点不满在看到满身疲惫的便宜爹后就消散殆尽,甚至有些愧疚,便宜爹实在太忙了,国家大事都处理不过来,他怎
么好意思怪他不关心婆媳那点事。
当然,额娘也不能老受委屈,便宜爹抽不出时间,还有他这个儿子嘛。
儿子可是额娘的皮夹克。
那么,首先得弄清楚,便宜奶奶究竟为什么不愿意迁宫,真的只是认为自己病重了吗?
胤禛再次去给亲娘请安的时候,弘书就要求一起:“皇瑪嬷病重,我作为孙儿,理当前去请安问候。”
胤禛答应了,弘书终于见到了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皇帝请起。”
“皇额娘今日身体可觉好些?”
“甚好。”
“膳食用的可香?”
“尚可。”
“昨夜可安寝?”
“安。”
这真的是母子?这连陌生人都不如吧!弘书表示开眼界了,就这母子关系,跟便宜爹比起来,额娘都更像是便宜奶奶亲生的。
他先前真是冤枉便宜爹了。
跟着便宜爹没用,弘书很笃定的下结论,还是重新找突破口吧,他很快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顺便帮便宜爹缓和一下母子关系。
“皇阿玛,孙儿留下来给皇祖母侍疾。”
胤禛起身准备离开时,弘书突然跪下这样请求。
胤禛微微皱眉,倒不是不高兴,只是不解,弘书向来不是心血来潮的性子,来前他根本没提过这事,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如今的场合也不适合问为什么。
何况
胤禛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皇额娘,道:“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只是你皇祖母喜静,你可能耐住性子,不吵着你皇祖母?”
弘书很郑重:“儿臣能做到。”
胤禛又看了一眼皇额娘,道:“那你去问问你皇祖母,可愿让你留下。”
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后终于开口:“他有这份孝心便好,侍疾就不必了,宫里这么多人,不必作累他一个孩子。”
弘书冲太后行礼:“皇祖母宫里虽不缺人,却缺少家人,孙儿虽,不能熬药侍奉,亦可承欢膝下、彩衣娱亲,令皇祖母早展笑颜。还请皇祖母允准,成全孙儿这番渴望。”
听到家人,太后神色微动,深深看了弘书一眼,又若有似无地瞟了胤禛一眼,然后微垂眼眸。
“你若想留,便留下吧。”
弘书就留下了,他并不吵闹,很多时候只是安静陪坐着,偶尔看便宜奶奶精神好些,便会与她搭话。
经过一两天的试探,弘书发现,便宜奶奶在听到倒霉十四叔的消息时情绪波动比较大。
所以这是跟大儿子不亲,想念儿子?不会真的像上辈子那些营销号编排的一样,便宜奶奶不满便宜爹登基,想让儿子当皇帝?
不应该啊,便宜奶奶能在康熙的后宫活得不错,不该这么没脑子吧?他那倒霉十四叔,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他来这里几年了解到的,从来就没有登上帝位的可能。
弘书摇摇头,把那个可怕的谣言甩出脑子,换个角度思考问题。
或许,便宜奶奶是担心便宜爹对付倒霉十四叔?毕竟兄弟俩关系是出了名的不好。
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
那该怎么解决呢?
弘书想了想,在便宜爹再次来请安的时候先截住他:“皇阿玛,我觉得皇祖母可能是想十四叔了,十四叔什么时候回来?”
胤禛沉默了一下,才道:“年后。”
那来不及啊,弘书皱了皱眉,他们一家子挤在养心殿过年倒是没什么,就怕这事传出宫去,便宜爹的政敌再据此造谣,母子俩
的关系恐怕要变得更僵硬,他额娘更难做。
弘书皱眉苦思,胤禛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去给太后请安,在仿佛器人一样问完该问的话后,他微不可察的攥了攥拳头。
“皇额娘近来气色好了不少,看来弘书这子还算用心。”
太后以为他要给自己儿子邀名,没什么所谓的回道:“有他在,这宫里确实有生气不少。”
胤禛尾指轻微弹动:“皇额娘既然喜欢孩子,不如将十四家中的永信也接来宫里陪伴额娘。”
“也算是替十四尽孝了。”
太后微微一顿,神色有些僵硬,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不可思议看向胤禛。
“皇额娘觉得如何?”胤禛语气竟有一些察觉不出的期待。
“好。”太后的声音很轻,一点情绪都没有。
围观全程的弘书此时就是一个大写的无语。
他敢用脑袋保证,这母子俩方才的频道绝对差了十万八千里!
便宜爹或许是听了他方才的话,想着倒霉十四叔不在,把他的孙子接来也不错,太后看见重孙,不得高兴的合不拢嘴,立刻精神倍儿棒。
但在太后看来
便宜爹这是在借永信来给她警告!何等没人性!永信还是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
弘书无语问苍天,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对母子对彼此误会至此?额,不对,现在好像是太后单方面误会便宜爹,便宜爹其实是想缓和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来着。
只是他的情绪太不外露,母子俩又太不熟,导致太后明明是亲娘,竟不懂儿子的心思。
所以现在这场面该怎么办?他点什么能让这母子俩接上彼此的频道?
弘书疯狂燃烧脑细胞,却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算了,先打消便宜爹让永信进宫的念头。
“皇阿玛,永信还是个幼儿,他来了能做什么?不定骤然到了这陌生的环境,会哭闹不休。”弘书觉得这话的自己好像一个嫉妒别人的人,“皇祖母喜静,受不得吵闹的,这还是您跟儿臣的,您忘了?”
胤禛疑惑的看向儿子,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好像他儿子心眼害怕永信来了跟他争宠似的。
他儿子不可能是这种人!胤禛很确定,所以弘书只是担心永信太,来了不但不能令皇额娘开心,反而会加重额娘的病情?有可能,毕竟不是哪个孩子都像他儿子这样聪慧早秀的。
这么想来,永信确实不合适,但永信已经是十四年龄最大的孙子了。
儿子或者女儿?可十四的儿女全都已经成婚了,留宿内廷也不合适。
这可怎么办?胤禛难得一筹莫展。
弘书无奈,便宜爹你倒是句话,别板着个脸一言不发,这让你老娘看着还不得以为你又在谋算什么。
“皇阿玛,我觉得让十四叔家的堂哥堂姐们带孩子轮着进宫看望皇祖母就行,留宿就不必了。”
胤禛觉得也行,便看向太后问道:“皇额娘觉得呢?”
太后有了些情绪:“就听弘书的吧。”
胤禛点点头:“儿臣这就去安排。”利索的走了。
太后静静靠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弘书上前,试探道:“皇祖母,您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嗯?”
“就是永信堂侄的事。”弘书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不会。”
“那就好,其实我不是不想永信堂侄来。”弘书松了口气,解释道,“只是他还,来了可能还要皇祖母操心照顾他。”
他埋怨道:“皇阿玛也真是不靠谱,只想着让您高兴,也不考虑考虑实际情况。”
太后
怔了怔:“皇帝,想让哀家高兴?”
“对啊。”弘书特别理所当然地道,“孙儿这几日见您关心十四叔的消息,刚刚便去问皇阿玛,十四叔什么时候回来。”
太后神色微动。
弘书继续道:“皇阿玛十四叔至少也得年后才能回来,我就问皇阿玛,那您想十四叔了怎么办啊?”
“皇阿玛当时没跟我该怎么办,我还以为他也不知道,没想到他是想着接永信堂侄入宫来代替十四叔。”
弘书毫无顾忌的吐槽道:“也不知道皇阿玛是几日没睡了,才能一拍脑袋想出这么昏头的主意。”
太后听着娃娃用软软的奶音抱怨那个冰山似的儿子,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你这般皇帝,不怕他知道打你板子?”
“皇阿玛不会的。”
“为何这么笃定?”
“因为我聪明啊!”弘书得意洋洋的道,“皇祖母我跟你,你别看皇阿玛一天板着个脸,好像时刻想打人似的,其实他可好哄了,只要跟他撒撒娇,再把他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他就只会‘没有下次’。”
太后眼中染上点点笑意,怎么,想到冰山儿子被歪缠的没办法的样子,她有点高兴。
“看来你皇阿玛很喜欢你。”
代称变了,有效果。
弘书精神振奋:“皇阿玛确实很喜欢我。”
“那你喜欢你皇阿玛吗?”
“当然喜欢!”弘书的斩钉截铁,“虽然皇阿玛经常板着个脸,但他对我可好了,会教我读书、会给我讲故事、会关心我晚上睡得好不好、我生病了也会照顾我。”
“其实皇阿玛对很多人都很好的,只是他面上不爱表现出来,可惜别人没有我这么聪明,常常感觉不到他的关心,甚至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呢。”
“唉。”弘书叹气,“皇祖母你,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啊,那些大人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太后轻合双眼,漫不经心地道:“可能,那些大人看到的东西太多了。”
糟糕,好像的有点多了。弘书连忙做天真困惑状:“是吗?”声纠结,“还有我看不到的东西?”
语气里透着一种——我这么聪明不可能有我看不到的东西——的自信。
太后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心中叹息,还是个孩子呢。
旁敲侧击好像有效果,弘书旁观了一次便宜爹请安的现场,发现太后应该是消解了那天的误会。
让倒霉十四叔家的堂哥堂姐进宫还是有点作用的,太后气色明显红润了一些。
太后召见孙子孙女的时候,弘书就在旁边作陪,试图从他们的互动发现新的线索。
他可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让便宜奶奶愿意迁宫。
今天来的是弘春夫妻俩,还带了他们的大儿子永信。
弘书:
啧,他那天的话也不算诋毁孩吧。
“曾祖母安”
永信话比弘书奶声奶气多了,毕竟人家是原生的孩儿,弘书现在也就靠着身体的客观条件装一装。
可爱的孩子果然很治愈,太后在与重孙互动一番后,感觉身上无形的重力都消散不少。
在气氛越发轻松的时候,弘春递上一个盒子。
太后接过,嘴角难得含着一丝笑意地道:“怎么还拿东西,宫里什么没有。”
弘春道:“这是伯起舅公请孙儿代为敬上的,舅公听皇祖母身体不豫,特找人寻来这根百年老参。舅公,如今家中仰仗皇祖母和皇上,得以从包衣旗抬入正黄旗,族人也编在同一佐领归舅公管辖。皇家恩德无以为报,请皇祖母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享千秋之
寿。”
弘书敏锐的发现,太后在听到伯起舅公这几个字时,表情一下子就淡了,甚至弘春后面的内容都没听进去。
“知道了。”回应更是只有淡淡的三个字。
所以是这个伯起舅公有问题?
发现线索就去找便宜爹,不然能怎么办呢?他现在又没有人能自己去查。
“皇阿玛,昨儿个弘春堂哥来提到伯起舅公,皇祖母很不高兴,今天都没消气,不知道这位舅公是怎么惹到皇祖母了。”弘书很是忧愁,“怎么办呀,本来皇祖母心情已经好了不少的。”
胤禛摸摸儿子的头:“知道了,朕去查。”
嗯?怎么有种他是儿子跑腿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要伯起没犯错那不可能,但他犯的那些错吧,目前还不值得胤禛对这个舅舅下。
同样,也不值得太后大动肝火。
弘书单托着腮帮子,忍不住质疑便宜爹:“您真的没漏掉什么?”
“你当他们都同你一样,胆大包天敢糊弄朕?”胤禛不客气地敲儿子头。
自从弘书留在永和宫侍疾后,每天来永和宫请安的这一会儿都是他难得的轻松时刻。
敲完儿子胤禛就进去请安,然后再回到养心殿忙碌。
他离开后,弘书蹲在门口,冲着院子发呆。
太后久不见他,着人来寻:“可是想额娘了?”
其实乌拉那拉氏每天也会来请安,但弘书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想!”
相处时间长了,太后也没初见那么疏离,嘴角微掀:“你不是一直自己是大人了,这样想额娘也不害臊。”
弘书不以为意道:“谁能不想额娘呢,再大都会想,我有了孩子也会想。”
太后不妨他这样,愣了一下,喃喃道:“是啊,谁都会想什么人才会不想呢。”
嗯?
弘书脑子里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但灵感跑的太快,没抓住。
被太后放了一天假回来看额娘的弘书,直到依偎在额娘怀里,还在苦思冥想,那道灵感是什么呢?
乌拉那拉氏搂着他亲香了一会儿,就被宫务缠身:“你皇阿玛这阵子用膳颇少,你帮额娘去御膳房瞧瞧,看御膳房今儿备的合不合你皇阿玛口味。”
弘书死活抓不住灵感,正想着换换脑子,就答应了。
御膳房就在养心殿对面,倒是近便。
弘书一路出去,遇到不少官员,虽然都不认识,他也一个个点头致意。
——康熙才去没多久,不好笑脸相迎。
官员们看他就是看个稀奇,也没人跟他搭话。
忽然,几个官员有些骚动。
弘书听见有人。
“是佟三爷。”
佟三爷,隆科多?
“听这次皇上又要令佟三爷兼吏部尚书。”
“步军统领、理潘院尚书、一等公,现在又是吏部尚书,我什么时候能这么风光就好了。”
“你?做梦呢,佟三爷可是皇上亲口称的舅舅,你们家能有这福气?”
等等,舅舅?
隆科多不是姓佟佳吗,跟太后有什么关系?
弘书觉得他一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掉头就往回走。
跟着的下人忙忙跟上来问道:“阿哥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弘书没理他,直奔额娘而去。
乌拉那拉氏看见他还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
“额娘,我有事情问你。”
“什么?”
“我方才在前头听到有人,皇阿玛管隆科多
叫舅舅。可是,隆科多不是姓佟佳吗?”
乌拉那拉氏表情一怔,扫了屋内下人一眼:“你们先下去。”
拉过弘书:“怎么忽然好奇这个了?”
弘书抿了抿唇,决定跟额娘实话,把太后两次表现不对的事情完,他挨着乌拉那拉氏悄悄道:“额娘,我觉得皇祖母不愿意迁宫可能跟这个事情有关系。”
乌拉那拉氏表情复杂的看着儿子,这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敏锐呢?
不,或许不是儿子太敏锐,而是他单纯,身边人的关系简单,知道的信息也少,没有先入为主,所以才能察觉出不对。
像她们这些早就知情的人,只会忽略这个问题,因为对她们来,这压根不算问题。
后宫母亲不能养育亲儿是规定,谁会觉得规定有问题呢。
弘历和弘昼不就是换着养的。
弘书也就是她生的,别人没资格养,否则弘书现在还不知道跟谁亲呢。
“隆科多是孝懿皇后的兄弟,你皇阿玛,时候是在孝懿皇后身边养大的,就像弘历是耿氏养的、弘昼是钮祜禄氏养的一样。”
“这个叫做养母,孝懿皇后就是你皇阿玛的养母,所以你皇阿玛叫隆科多一声舅舅,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