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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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在突如其来的红莲危中情况最复杂的湖广,经过短暂的调整依旧被迷雾笼罩,令人难以判断接下来的走势。

    湖广城池多,卫所也多,能轻而易举的驱逐红莲。

    想要在保护乡镇百姓安全的同时,分出大量的人,在丛山密林中寻找隐藏的红莲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湖广足够富裕,也会觉得消耗过大,得不偿失。

    因此,湖广发现红莲不再试图攻击城池和乡镇,只想路过湖广,赶往其他地方之后,对待红莲的态度也逐渐改变。

    从不惜一切代价的赶尽杀绝,变成以防备为主,不再主动搜寻围剿。

    如今红莲甚至能在湖广的地界暂时修整,悄悄聚集。

    唐臻的消息来源不仅依靠岑威和燕翎。

    自从红莲子贼子进入湖广,布政史沈思水写请安折子的速度,忽然变得格外频繁。基本维持每日一封的频率,偶尔能达到每日三封。

    请安折子的大半篇幅,皆是富饶的布政史对唐臻哭穷,细数红莲贼子的残忍和狡诈,叹息他们的行为给湖广百姓造成的损失。

    末尾常常言语生硬,甚至不合逻辑的将话题转到四川,暗搓搓的控诉唐臻眼中只能看得到四川,完全忽略正受苦受难的湖广。

    唐臻能理解湖广布政史,‘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情。除了佩服沈思水,宁可舍弃面子也要抓住里子的精神,只能无情挥笔,写下‘阅’字。

    然后心情复杂的看着他批复过的折子,第一次原路送回来处。

    沈思水的固执,远远出乎唐臻的预料。

    接下来几日,他不仅没有减缓写请安折子的频率,还在折子中透露更多关于红莲贼子的信息。从浅浅的试探,变成明目张胆的向唐臻表达不满。

    四川巡抚防备红莲,维持四川的秩序有功,所以得到太子的褒奖,不仅有盖传国玉玺印记的东宫诏书褒奖,还有从京都送到四川的赏赐。

    他沈思水,也没眼睁睁的看着湖广因为红莲贼子生乱。

    太子殿下如果不偏心。

    难道不该给他,与四川巡抚相同的待遇?

    无论沈思水如何暗示、明示,在请安折子中透露越来越多,有关于红莲贼子的最新消息加码,唐臻都不肯给沈思水准话。

    他像是缩在壳中心翼翼探索世界的乌龟般,以缓慢的令人发指的速度回应沈思水的不满。

    批复请安折子下方,朱红色的‘阅’字,逐渐变长。

    先是开始回应沈思水对太子殿下的关心,然后终于鼓起勇气,询问红莲贼子的恶行。偶尔会提起四川巡抚的功劳,向沈思水透露,自身对红莲贼子悄悄聚集,朝京都靠拢的担忧。暗示沈思水,最好在湖广境内彻底解决红莲贼子作乱的隐患。

    总之,闭口不提,沈思水也想要东宫诏书表彰的事。

    沈思水向来是最喜欢往京都送请安折子的‘封疆大吏’,没有之一。

    见到唐臻的态度逐渐软化,愿意在批复的请安折子中留下更多的信息。他不仅没有因为唐臻刻意忽略他的需求恼怒,反而更慷慨的安抚唐臻的不安。

    有关于湖广境内红莲贼子的动向,尽数被记录在最新的请安折子中,源源不断的送到京都。

    大有只要唐臻愿意付报酬,他就能克服千难万险,将红莲贼子彻底留在湖广的意思。

    唐臻知道沈思水为了达成目的,送到京都的消息必定经过春秋笔法的润色。相较真实情况,比较夸张。

    结合岑威的模糊消息和燕翎的精确消息,刚好能构成比较清晰的框架,方便唐臻通过画饼和出尔反尔,影响沈思水的心情,掌握红莲贼子的动向。

    他与沈思水的奏折通信,早在刚开始相互套路、画饼的时候就变成‘绝密’交流,不再经过内阁。

    即使暂时存放在书房中,也会有东宫的仆人轮班看守,方便他们监守自盗。免得细作背后的主人,发现太子开始有秘密,变得不受控制,做出发疯的举动。

    哪怕是正在算计着,想从太子身上谋求好处的沈思水。

    忽然发现,在请安折子中与他交流时胆如鼠、只会耍赖、有些聪明却尽显贪心的太子。远在京都却能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游刃有余的守住秘密,也会觉得不对劲,开始防备太子。

    以他的谨慎,甚至有可能直接终止与太子的交流,免得最后落下与虎谋皮的下场。

    这绝非唐臻想要看到的画面。

    已经熟读圣朝法律的唐臻,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是太子,他绝密,就是绝密。

    私下打听他的消息,是私下的事。

    谁敢当面质问他,立刻以窥视东宫的罪名处理。

    要是有人不满沈思水算计着想从东宫得到好处,愿意取而代之,唐臻也没意见。

    反正只是工具人,换来更贪婪、不顾后果的人,反而会比心翼翼投饵的沈思水更容易掌控。

    沉默已久的唐臻借着饮茶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打量与他仅隔着窄桌,正在默默吃糕点的人。

    他以为要耐心等待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看到的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原本已经通过试探,暂时不会有威胁的岑威,立场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仅凭现有的信息,唐臻无法判断,岑威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带入自身,推测数次,结果都不乐观。

    岑威主动要求成为太子的伴读、费尽心思的为太子的未来谋划、数次身体力行的支持太子的决定、亲自去京郊拜访孟首辅,请求对方成为太子的老师,哪怕被孟首辅拒绝,也不打算放弃

    这些忠臣行为皆有个前提。

    岑威希望太子能够担当起帝王的责任,维持圣朝现有的平静,以此避免战争。

    如果勤劳的岑园丁威忽然发现,已经投入良多的树苗不仅没有如同他预期的那般茁壮成长,还暗自谋划,带着半死不活的大树彻底跑路,任由背后天塌地陷,绝不回头

    唐臻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龙虎少将军发起疯,是什么模样。

    岑威察觉到唐臻诡异的目光,询问的看过去,“殿下?”

    唐臻垂下眼皮,掩盖眼底的波涛汹涌,不慌不忙的换了个姿势,随口问道,“正在湖广逗留的红莲贼子,有朝京都而来的迹象。京都却没有空闲的矿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

    岑威扬起嘴角,语气谆谆善诱,像是哄刚启蒙的幼童,“京都的事有骠骑大将军操心,我不方便探究太多。”

    唐臻在岑威充满‘慈爱’的目光中默默打了个冷颤,不动声色的朝远离岑威的方向移动,脑海中却闪过灵光。

    未免无法掌控的意外发生,跑路的时候,必须提前支开岑威。

    李晓朝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

    唐臻早就发现,李晓朝在面对岑威的时候态度非常微妙。

    虽然表面看上去无可挑剔,很像爱才的长辈看待给予厚望的晚辈,但无论多么擅长伪装的人,都会有松懈的时候。

    唐臻记得很清楚,他在李晓朝的脸上看到过对岑威的忌惮和嫉妒。

    他暂时没分出心神去探究,李晓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利用李晓朝的情绪却很简单。

    身为京都实际的掌权者,李晓朝肯定不会乐于见得,深受他忌惮的岑威,因为流窜到京都的红莲贼子大展身。

    只要李晓朝能看住岑威,唐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甩开两个麻烦。

    岑威完全没察觉到,在唐臻眼中,他已经变成麻烦的代名词。

    因为正逃往陕西的红莲贼子,他本就不多的空闲时间再次减少。

    来到京都之前,岑威的重点完全放在北方,几乎没有刻意的了解过混乱又复杂的西南。

    如今正好赶上红莲做乱,他要做的事,不仅是推测红莲贼子的去向,及时提醒岑壮牛和岑壮虎早做打算。

    能抽出时间进宫坐片刻,主要是为了告诉太子,他去京郊拜访孟首辅,惨遭闭门羹的经历。

    “听闻孟首辅出身山东望族,乃孔孟之后,格外在意礼节。”岑威建议道,“下次不如殿下亲自前去拜访,以示诚心?”

    唐臻敷衍的笑了笑,忧心忡忡的道,“湖广的红莲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抵达京都,如果孤去拜访孟首辅,但没能成功的将孟首辅请回城内,会不会给孟首辅带去危险?”

    在他眼中,熟读文史的孟长明,还没有异族奴隶实用。

    岑威觉得唐臻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红莲贼子毫无预兆的在湖广作乱,也没能成事。京都早有准备,除非有意外的发生,否则绝不会让红莲贼子得逞。

    他打量太子充满担忧的侧脸,默默咽回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

    罢了,晚些再亲自去请孟首辅回京,可以准备的更周全,充分的表达太子对孟首辅的重视。

    岑威完正事,先饮半盏茶,然后快速却不狼狈的吃下五盘点心,终于摸着不再空荡的肚子出宫。

    唐臻朝着岑威的背影投去羡慕的眼神,发狠的吃下两盘点心,险些撑得原地瘫倒。慢吞吞的绕着假山走了两圈,终于攒足去福宁宫的力气。

    他所谋甚大,又没来得及在会来临前做足准备,只能尽可能的抓住所有可以利用的会。

    比如程守忠。

    这是他目前为止,经过长久的观察,唯一愿意信任的人。

    然而他很清楚,程守忠只对昌泰帝忠心,对他仅是爱屋及乌。

    所以程守忠知道他的想法,魂不守舍数日,忽然没头没尾的对他道,“如果远游真的是殿下的夙愿,臣必不惜任何代价,助殿下如愿以偿。”

    唐臻闻言,脸上立刻扬起毫无阴霾的笑容。

    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昌泰帝给他答复。

    自从年初的大病之后,唐臻就开始有去福宁宫外做望亲石的习惯,至今已经有几个月。

    因此他忽然频频前往福宁宫外,光明正大的与程守忠密谋,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

    天色渐暗,又该离开的时候,唐臻心血来潮似的对程守忠道,“关于安定侯的养子,你知道多少?”

    程守忠愣住,似乎没想到,会从太子口中听到早就被埋葬在时间里的人。

    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恍惚,“殿下怎么会好奇程锋?”

    唐臻笑了笑,对于程守忠,他不吝于实话,“孤觉得身边有与故人相关的存在。”

    程守忠张了张嘴,想追问故人是谁,相关的存在又是谁,最后却长长的叹了口气。

    “程锋没有老侯爷的本事,想法也格外倔强,因此没少挨老侯爷的打,每次都是陛下劝老侯爷莫要强求,程锋事后却更叛逆。”

    程守忠苦笑,低声道,“他原本是安定侯府的家臣,有个兄长是侯爷的玩伴,因此从跟在侯爷身后。当年叛臣薛寄伏诛,贵州、两广、福建皆陷入混乱,侯爷奉先帝的命令去广西平叛。程锋的父母、兄长皆作为家臣跟在侯爷身边,唯独他因为年幼被留在京都。”

    “侯爷性情随和也愿意哄玩伴的弟弟,于是对程锋,等程锋长到十岁,再让侯爷派人送程锋去广西。到时候如果程锋文韬武略,有所建树,就认程锋做义弟。”

    可怜程锋年纪尚,消息也不灵通,还不知道他的亲兄长已经是侯爷的副将,在安定侯府的祠堂与侯爷结拜。哪怕他无法成为侯爷的义弟,也能称呼侯爷兄长。

    为了追上侯爷的脚步,程锋委实吃下不少苦头,奈何他家习武行兵的天赋都长在他的同胞兄长身上,他半点也没分到。

    好在程锋从聪明,早在侯爷启程去广西不久,就知道了他的同胞兄长已经与侯爷结拜的消息,因此虽然努力、努力、白努力,但并不焦虑。

    对他来,努力只是代表他对侯爷、对安定侯府的赤诚,并不是非要得到很好的结果。

    程锋十岁那年,广西传来噩耗。

    侯爷在平定海盗的时候,为救当地的村童中了毒箭,不治身亡。

    程锋忽然从白努力也快乐的天真孩,变成没有目标的大人。

    侯爷亡故仅三个月,安定侯就决定,为了稳定京营的军心,开祠堂,认与爱子瓜葛颇深的程锋为养子。

    程锋从侯爷的跟班,变成安定侯府的郎君。

    原本开朗活泼的少年,脸上再也看不到笑意,像是被终年积雪彻底冰封。

    唐臻看着程守忠眉宇间毫不掩饰的叹息和怜惜,已经明白程守忠的立场。

    相比安定侯无缘的女婿李晓朝,程守忠更能共情侯府养子程锋。

    算算年纪,程守忠作为安定侯的心腹,大概是亲眼看着程锋从白努力也开心的活泼少年,变成冷冰沉默的侯府养子。

    “程锋的父母兄长”唐臻眨了眨眼睛。

    程守忠昂头看向西沉的日光,哑声道,“他们都活着,坚持留在广西,守住侯爷数年为之努力的地方。原本程锋的兄长想要回京都带走程锋,让程锋亲眼看看从最敬仰的侯爷在广西的建树。得知老侯爷打算认程锋为养子,程锋的家人再也没提过回京都的事。”

    怕影响程锋,也怕影响老侯爷。

    唐臻陷入沉默,对程守忠的询问远比他预想中的顺利,但他却没办法因此高兴。

    “李晓朝与程锋,关系好吗?”

    程守忠退后半步,第一次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唐臻。

    唐臻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举起以示无辜,“我只是好奇往事,只要你出李晓朝从前哪里做的不好,我立刻讨厌他。”

    程守忠努力许久,依旧没能压住嘴角的笑意,摇头道,“我找不出他哪里做的不好,只是看见他就不喜欢而已。殿下有防人之心即可,不必因为臣的喜恶,影响您的判断。”

    唐臻没想到除了哄他之外,永远严肃认真,刚正不阿的程守忠,竟然是个性情中人。只是因为不喜欢李晓朝,就故意为难对方,拖着李晓朝,不肯让李晓朝轻易掌握京营。

    原本唐臻还奇怪,以昌泰帝对程守忠的信任,怎么会亲自承认程守忠不喜欢的李晓朝,给李晓朝名正言顺掌握京营的会。

    原来程守忠的不喜欢,真的仅仅是不喜欢而已。

    所以从前给李晓朝使绊子,也是顺为之?

    也许是唐臻脸上的不可思议过于明显,程守忠眉宇间很快浮现赧色,他轻咳了声,强行将话题转回正轨,“老侯爷虽然更看重李晓朝习武行兵的本事,还亲自为他改名,但属于的继承人始终都是程锋。”

    老侯爷觉得只有从在安定侯府长大的人,才有对陛下有赤诚的忠心。

    哪怕程锋在侯爷亡故之后走了牛角尖,觉得安定侯如果不留在京都侍奉皇帝,愿意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广西,也许侯爷不会出事。

    因此总是惹安定侯生气,甚至闹到昌泰帝耳中。

    老侯爷依旧没有换个继承人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让李晓朝辅佐程锋掌控京营,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如果程锋有心,可以过继李晓朝和程大姑娘的儿子。哪怕程锋不打算将侯位还给老侯爷的血脉,老侯爷也不会怪罪程锋,更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起这段往事,程守忠连连摇头,哪怕他至今依旧对安定侯忠心耿耿,也很难赞同安定侯晚年失子之后,不合时宜的天真。

    “李晓朝与侯府的老程人并不亲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程锋却是心心念念的等着给老侯爷养老送终,然后去广西追随侯爷的脚步,根本就没想过继承安定侯的爵位。”

    程守忠到动情之处,以掩面,遮挡狼狈,“可惜程锋是个苦命的孩子,心心念念的事,总是没有结果。”

    唐臻动了动嘴唇。

    当年昌泰帝被刺杀,昏迷数日。老侯爷当成被斩首,与安定侯府有关的人皆被下狱。等昌泰帝醒过来,老侯爷恐怕已经按照谋逆的罪名被挫骨扬灰,哪怕有人为老侯爷收尸,也轮不到被关在狱中的程锋。

    唐臻默默转身,望向天边升起的明月,掌虚浮的贴上胸口。

    早在上辈子,他就知道这里坏掉了。

    变成太子之后,提醒他这里有问题的人,忽然变得多了起来。

    理智告诉他,程守忠看上去很伤心,他不该继续追问。

    然而隔着胸腔触摸冰冷的心,他却觉得茫然的厉害。

    程守忠为什么如此伤心?

    不知道过去多久,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原本只有个虚影的月亮逐渐明亮,孤独的悬在空中。

    看似在发呆的唐臻,立刻察觉到程守忠的情绪已经完全宣泄,正在缓慢的平息。

    他转头看向对方的侧脸,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陈玉是不是与程锋有关系?”

    结合程守忠之前的话,唐臻又有新的合理猜测。

    “或者陈玉与程锋留在广西的家人有关系?”

    程守忠显得苦相的脸上,扬起欣慰的笑意,不答反问,“您知道陈玉的父亲叫什么吗?”

    唐臻默默思考了会,不确定的道,“陈雪?”

    虽然陈玉的父亲也算是‘封疆大吏’,但他与喜欢写请安折子,用文字与唐臻交流的沈思水不同,低调程度与四川少数民族的僰人酋首几乎没有区别,名字从不会主动出现在唐臻的视线范围内。

    唐臻不会因此忽略对方,但不能确定,他念对方的名字时读音会不会有偏差。

    程守忠的目光变得悠长,低声道,“广西巡抚的脸上遍布烧伤,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嗓子也被烧毁,虽然不影响话,但是声音非常怪异,最好的口技艺人也无法模仿。”

    “他就是程锋?”

    如果只是程锋的家人,没必要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唐臻满脸诧异,心脏仿佛在某个瞬间慢了半拍,感受到复杂得令人眼角酸涩,难以分辨的情绪。

    然而等他静下心,想要仔细品味却没找到任何能令他动容的念头。

    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唐臻不甘心,为了证明短暂的感受到心脏的存在,不是他的错觉。回东宫的路上,他始终默念程守忠最后教给他的词语,试图唤起令他感到不适的情绪。

    ‘沉冤昭雪’

    “殿下,你在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入唐臻耳畔,他猛地抬起头,穿着墨蓝色长袍的陈玉正举着被夜风吹得明明灭灭的灯盏,目光幽幽的凝视他。

    唐臻终于能够确定。

    他的心确实会有异样的感觉。

    既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动容,是因为受到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