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好媳妇 公主已经三天没来会同馆了……
直到谢兰臣的马车彻底走远,魏姝才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
她看了眼面前的沈辑——便是谢兰臣介意自己和曾经诗酒会上的旧识联络,也好歹给自己一个解释的会。
两人才在竹林亲过,感情也算是略往前进了一步,虽不至于立刻就蜜里调油,但就这么走就走,只朝自己点点头,未免也太敷衍了
魏姝心里忍不住也有些气闷,但她并没有把情绪带出来,而是歉意地对马车前的沈辑:“侯爷方才了什么?我一时走神,没有听清。”
沈辑便是,曾经把别院建造在魏姝隔壁的延庆侯的独子,最开始,魏姝便是和他在郊外的别院认识的。
两人此刻会碰上纯属偶然,至少对魏姝来是偶然。
沈辑也看见了谢兰臣的马车,却并没有提谢兰臣,而是拿出一个锦盒道:“没想到今日会在寿宴上遇见公主,便赶来向公主见个礼。恰好近日我参考古籍,用骨胶、树胶、蜂蜡、蛋清制成混胶,再分别掺入金粉、银粉、胭脂、藤黄等,调制出了一种甲油,不但色彩多样,更比用凤仙花染指甲便宜得多。
“我猜公主大约会喜欢,便带来一份赠予公主,算作庆贺公主复婚的贺礼。”
他边,边打开了中的锦盒,露出里头一排六个琉璃罐,罐子里装着不同颜色的甲油,尤其是掺入金粉银粉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单是这样看着,就觉得色彩很漂亮。
而且,除了金银两色外,其他的四种颜色,都是魏姝喜欢的。
时下,女子多爱用凤仙花加明矾捣碎来染甲,需得敷满五六个时辰,才能染出好看的红色,也确实不如这种甲油便宜。
魏姝很喜欢,但还是拒绝沈辑道:“侯爷送的贺礼本不该推拒,只是礼物太过贵重,实不敢受。”
沈辑神色微微失落,又带着点急切地劝:“不过几罐甲油而已,也就调制的过程麻烦了些,实在算不上贵重,况且是我特意为公主”
魏姝打断他:“贵重的不是礼物,而是心意。”
她没再明什么,道了句“再会”,便放下帘子,吩咐车夫赶马上路。
车夫想到魏姝在外等了郡王和嘉王这么久,不由犹豫着问道:“是去会同馆吗?”
“不去,”魏姝道,“回公主府。”
太上赶着不是买卖,前头她已经主动了那么多次,这次也该谢兰臣主动来找自己了。
*
次日,庆祥街的宅子里。
秋韵匆匆走进正房,在闭目养神的谢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谢夫人猛地睁开眼,从榻上坐起身道:“他真是这么的?”
秋韵点了点头:“昨天郭家寿宴上的人都听见了,一公子亲口他不打算回谢家,要留在神京徐家。”
谢夫人眼睛立刻便红了:“从他一直不肯叫我母亲我就知道,他心里是向着徐家夫妇的,可到底我才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谢夫人认下徐子期的过程并不坎坷,徐氏夫妇都是明理之人,确认徐子期确实是谢夫人丢失的孩子后,并未插阻拦什么,甚至还劝徐子期同自己回西北生活,但徐子期却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知道徐子期自与徐氏夫妻生活在一起,定然十分不舍,谢夫人其实早有心里准备,但此刻真听了徐子期的决定,却还是觉得难受。
秋韵安慰谢夫人:“夫人别急,一公子自被徐家养大,自然对徐家有感情,一时难以割舍,这明一公子是重情重义之人,若他得知自己的身份,便立刻抛弃徐家,同夫人热络无比,夫人才该着急担忧。
“依奴婢看,一公子不过是见徐家夫妻已经年迈,亲子又病弱,女儿也早早出嫁,担心他们无人奉养,这才会选择留在神京。奴婢虽然与一公子只见过几次,但是已经看出来,一公子是个最心软又最孝顺的人,只要让他觉得夫人比徐家夫妻更可怜,更需要他,他的心自然就会偏向夫人的。”
谢夫人沉思一阵,用帕子擦掉眼泪道:“也就只有如此了。”
主仆俩这厢刚完话,外头便有人送进来一张帖子:“徐是一公子方才差人送了张帖子,要请夫人后天去茶楼品茶听戏,顺便还有几句话想同夫人。”
前头听了秋韵的话,谢夫人此刻已经猜到,徐子期要同自己的,必然是他要留在神京的事。因心里已经有了计议,此刻倒还算平静。
她伸接过帖子,一边叹息道:“哪有儿子见母亲,还要递帖子的?”,一边又盯着帖子上的字看了又看,忍不住道:“字写得真好,规矩方正,这才是我的儿子。”
这一夜,谢夫人又在佛前念了半夜的经,次日一早又去了护国寺,在每座佛像前都虔诚地拜过,直到快关城门的时候,才回到住处。
简单用过晚膳,谢夫人又吩咐秋韵,从井里打了满满一浴桶的冷水。
虽时已入夏,但天气还没正经热起来,井里的水更是冷沁沁的,秋韵试了试水温,忍不住道:“奴婢还是去烧些热水来吧。”
“不用。”谢夫人着已经脱了衣服,直接进入浴桶,足足在冷水里泡了两刻钟。
果然,后半夜谢夫人便发起热来,连夜请来大夫,熬好药,谢夫人却故意不吃,硬是熬煎了一夜,次日盥洗时整个人气弱神疲,满面病气。谢夫人也不施粉黛,就这样去了和徐子期约定的茶楼。
徐子期看见谢夫人这副病容,也吓了一条,立刻便要请大夫来。
秋韵替谢夫人道:“昨晚上已经请了大夫了,也吃了药,只是一直不见好。依奴婢看,夫人这是心病,吃多少药也无用的。”
“这些年,夫人为了找公子,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身体早就垮了,不过硬撑着罢了。前些日子得知公子人在神京,夫人又舟车劳顿地赶来,本就带着病气,因认回了公子,心里高兴,才强撑着,哪成想公子根本就没打算同夫人回谢家,这也就罢了,公子不该把决定告诉外人,却单瞒着夫人,夫人还是从别人的闲话里得知此事的,叫她如何不心里悲痛?精神支持不住,积攒的病气可不就一下子发散出来了吗?”
徐子期对谢夫人虽不能像对徐母那般熟络亲密,但得知谢夫人这些年来一直不放弃找寻儿子,心里也是十分敬佩她的。若谢夫人能长留神京,他自然不介意多奉养一位母亲,只是徐家对他也有养育之恩,且徐家如今更需要他,他才会决定留在神京。
他本就内疚自己的决定,此刻听了秋韵的话,越发愧疚不已。
谢夫人呵斥秋韵道:“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秋韵却道:“夫人心疼公子,不忍告诉公子这些,但奴婢也心疼夫人,便是夫人事后要打要罚,奴婢今天也得把话完。”
她又转向徐子期,继续道,“自从公子失踪后,夫人便每天吃斋念佛,后头虽又怀过一个公子,却因为夫人在佛前发过誓,每天要亲为公子抄一篇经文,以保佑公子平安,孕期也不敢间断,以致劳累过度,不但孩子没保住,还落下了病根。但即便是在夫人产的时候,仍没忘记为公子抄经祈福。
“奴婢没读过多少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另一个公子是为了您才没的,公子理应对夫人敬上双份的孝心才是,怎么能就这么抛下她?
“公子以为有嘉王在,就一定能照顾好夫人,却不知府里还有嘉王的生母,别人才是亲母子,嘉王又能有多少孝心照顾到夫人身上呢”
“够了!”谢夫人打断秋韵,“我不让你,你偏要,想要气死我不成!”话音刚落下,谢夫人便抑制不住地猛咳起来。
徐子期急忙上前,为谢夫人喂茶顺气。
谢夫人见徐子期眼睛泛红,隐有泪光,知道秋韵的话起了效果,便又故意以退为进道:“我只求你平安,你想留在哪儿便留在哪儿,不必为了我为难。”
徐子期看着面前孱弱的谢夫人,又回想来之前,徐父对自己的话:“为父劝你回谢家,不是要赶你走,更不是要你同嘉王争抢什么,唯盼若真有西北与大安起干戈的那天,你能从中调停。我知道你想留在神京是为了我和你母亲,可你身份特殊,若仍执意留在神京,恐怕要被人疑心是谢家故意安插在神京的内应,届时不但你会受为难,徐家也要跟着受挂落”
徐父的话,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徐子期挣扎半晌,终是道:“我陪母亲回西北。”
谢夫人闻言,险些喜极而泣。
母子俩都没心思再吃茶看戏,徐子期见谢夫人实在病得厉害,便要先送她回住处,另外再请别的大夫来看诊。谢夫人自然无有不应。
徐子期扶着谢夫人往外走,秋韵见母子俩虽然距离上亲近了,却别别扭扭的一直没有话,有心活跃气氛,便故意看向外面道:“今天也真是奇怪,这一路上遇到的女孩子,眉心竟然都长着一颗红痣。”
徐子期也朝外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他是见过魏姝寿宴那日的妆容的,便为两人解释道:“应该都是用胭脂点上去的,郭家举办寿宴那天,崇宁公主在眉心点了红痣,约莫是众人见了惊艳,便效仿去了。”
谢夫人本就不喜在打扮上费心思的女子,又听是崇宁公主开的头,更加厌恶,当即皱眉道:“妖妖调调,也太不庄重了。女子应该多修德行才是,过分追求容貌,不但容易招蜂引蝶,沾染是非,还容易心生虚荣攀比,慢慢地人就该往邪道上走了。”
徐子期听出谢夫人是在暗讽崇宁公主。
他心里觉得谢夫人的话得重了,有心想为崇宁公主辩解,又想到自己在流言里,也曾是崇宁公主“招蜂引蝶”的蜂蝶之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
一旁的秋韵又惊奇地咦了一声,突然指向路对面道:“夫人您看,那辆马车是不是进城那日帮我们的那辆?夫人前头还遗憾,对方走得太急,没能问个名姓,事后咱们想答谢也不知去哪儿找人,今天却正巧又让咱们遇到了。”
正话间,那辆马车的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一个美人来。
秋韵又道:“难得见到一个眉心没点红痣的,却把方才那些点了红痣的都给比下去了。”
谢夫人也认出了那辆马车,又想到最近外头的传言,平宁公主要选徐子期做驸马的事,谢夫人自然不中意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做自己的儿媳,想劝徐子期不要答应,但又怕才刚缓和了关系,会被徐子期嫌弃管得太多,此刻恰好见了那日帮过自己的女子,便想借着对方委婉劝徐子期一劝。
谢夫人便故意对秋韵道:“就是这样,看那位姑娘人虽长得好,却不卖弄,亦不随波逐流,端看举止便知是个端庄大方的,最关键的是人品好,那日那样的情况还肯帮我们。若能得个这样的媳妇才是福气。
“但若是不心让那些存了歪心思的人进了家门,轻则会扰得阖家不宁,重则家破人亡也不是没有的。”
罢,便让秋韵过去问名姓,好上门答谢对方。
徐子期已经听出,谢夫人没有认出魏姝,本来怕谢夫人难堪,他不打算点破魏姝的身份,但见谢夫人让秋韵去问名姓,想到到时会更尴尬,只得拦住人,对谢夫人道:“那人就是崇宁公主,母亲的准儿媳”
*
此时,会同馆里也正在谈论崇宁公主。
谢闵问正在批公文的谢兰臣:“崇宁公主已经三天没来会同馆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谢兰臣继续批改公文,没话。
谢闵也不急,又道:“没几天可就是复婚的吉日了,即便不用摆酒席,不用迎送,仍要定个章程才是,难不成你们就都这么撒不管了?还有,你儿子三天没见到娘,正闹着要回家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