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29章 估计不是成心的。
宁荞被拥入怀中时,脑子一瞬间变得迟钝,周遭所有声音都变成“嗡嗡”一片,感受到的只有温暖的拥抱。
她暂时忘记原剧情中江营长的冷淡,也忘记当时心中悸动火苗被掐灭时的失落。
她的轻轻抬起,又垂落下来,没来得及推开,就被江源的声音打断。
就这么几秒的时间,宁荞回过神,从江珩怀里退开时,她心跳的速度还没有恢复正常,转头去看江果果和江奇。
丫头见怪不怪,在忙自己的事,江奇的神色也毫无波动,转头去翻江珩的行李。大哥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给他们带一些好吃的,几个孩子们通常是三两下瓜分完成。
“大哥?”江源摊开的臂都快要举累了,大哥居然没有拥抱他。
他一脸好奇又期待,但举起的,被江珩无视。
江源挠了挠头,和大哥大眼瞪眼。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大哥!
江源蔫儿了,老实巴交地想着,这段时间他做什么缺心眼的事儿了?
肯定有人在大哥进门之前拦住他,打了报告。
不是白主任,就是永言哥!
江营长扫了江家老二一眼。
当年他十三岁的时候,两个弟弟都还穿着开裆裤,他就已经军事化训练他俩,教得他们无比听话。那时父亲还在世,父亲的战友们夸他,年纪就足够沉稳,将来长大之后必然有出息。
所以十三岁的孩子,还能称得上孩子?早该懂事的年纪,居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净会添乱。
宁荞已经淡定下来。
就只是一个重逢的拥抱而已,人人都有,没什么特别的。
她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垂,凑着热闹走上前,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看看江珩带了什么回来。
“肯定是桃酥!”
“怎么可能是桃酥?这么一路带回来,桃酥早就已经碎掉了!”
“会是大白兔奶糖吗?”
“江果果同志,岛上供销社就能买到奶糖,你当大哥傻呀,跑大老远扛回来。”
宁荞加入弟弟妹妹们的对话,和他们一块儿猜。
江珩:
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上前,从行李中掏出一个盒子。
三个孩子们眨巴着眼睛等,等到江珩将盒子打开,一个个立马露出冷漠的神色。
“一人五支。”江珩露出鼓励的眼神,“好好学习。”
弟弟妹妹们的嘴角抽了抽。
大哥真大方。
孩子们压根懒得接江珩递来的“礼物”,该散的都散了,一边走,还一边很不甘心地絮絮叨叨。
“岛上难道买不着铅笔?”
“谁想要铅笔啊!”
“而且,还是五支!五支铅笔,可以用到我二十岁。”
江果果冲着她三哥,正色道:“三哥,那是你。我学习很认真,五支铅笔,一眨眼就写完了。”
“你这么喜欢,就送你了。”江奇热情道。
“不要!”江果果喊着,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刚要重重甩门,忽地想起嫂子的教育,两只扒拉着门,轻轻关上。
客厅里安静下来。
宁荞“噗嗤”一笑。
五支铅笔能用到二十岁,江奇同志是铁了心不想学习。
“他们不喜欢?”江珩低语,继续在行李里翻着什么。
“当然不喜欢啦。”宁荞。
“谁收礼物喜欢收笔啊。”
“这是你的礼物。”
江营长与宁荞几乎是异口同声。
宁荞垂眼望向他修长的。
他中拿着一个更精致一些的盒子,上面系着漂亮的绑带,很少见,像是礼物盒。
两个人都呆住了。
宁荞抿了抿唇,出的话,还能不能收回?
江珩迟疑片刻:“这是我在沪市一个专门卖钢笔的门店买来的,以为你会喜欢。”
宁荞双接过盒子。
绑带很讲究,她都舍不得使劲,轻轻扯了一下,就自然而然地松开。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崭新的枣红色钢笔,笔尖五角星非常漂亮。
江珩不知道应该送女孩子什么样的礼物。
和他一同出任务的战友们,也都没有对象,还出馊主意,让他给媳妇送个搪瓷杯子。
江珩自认为选的这支钢笔,比搪瓷杯子要强多了。
但似乎没送到她心坎上。
“没关系。”为避免尴尬,江珩温声道,“如果你不喜欢,下次——”
“我很喜欢。”宁荞打断他的话。
昏黄灯光下,她纤细的握着钢笔,还捧着用来包装的盒子。
低头看笔时,她的嘴角翘起,眸光明亮又纯粹。
“你喜欢?”江珩怔了一下。
宁荞耐着性子点点头,又觉得好笑,怎么不信呢?
她没有再多,转头去书房。
书房里有纸和墨水,宁荞打开钢笔抽了深蓝色的墨汁,在纸张上书写。
她随写下的是自己的名字,新钢笔出墨流畅,连字迹都显得更加柔和。
写完之后,她让江珩来看:“怎么样?”
宁荞笑眼弯弯,语调上扬,带着些孩子气。
江珩失笑,接过她的笔,微微倾身,在她的名字边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两个名字摆在一起,一个温婉细腻,另一个遒劲有力。
宁荞还在研究这支新钢笔的出墨,不亦乐乎。
边上,江珩很认真地看着这张纸。
“你看什么?”
“般配。”江珩低声道,“连名字都这么般配。”
宁荞震惊地看他一眼。
江营长的脑回路,突然有点像大院里的秀兰姐!
江珩:
不解风情!
-
傅政委将闺女拽回家之后,就一直没过话。
他觉得丢人。
这些日子,他们傅家吵得家无宁日。
闺女要和姓陈的知青处对象,他劝过,也骂过,可她一意孤行,做父亲的,难道还直接拿着棍棒打吗?
最气愤时,傅政委怪自己过去太宠孩子,宠得她不知人间疾苦,跑去跟着没本事的知青担粪水,还以为是真爱。
担粪水这回事,她如今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还以为这是甜蜜的负担,可真结婚之后,过的是这样的苦日子,就不再甜蜜,只剩下负担了。
傅政委承认,最开始他是认为姓陈的知青无法给自己闺女过好日子,才极力反对。见到人之后,陈文油嘴滑舌,会哄人,他便更不吃这一套。再到今天,陈文露出真面目,大院里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他在军区大院有个对象,在村里还和其他姑娘不清不楚。都到这份上了,傅倩然回来之后,居然还敢跟父母顶嘴,还好意思摔门进屋哭。
为这种人哭,值得吗?
“真该让她去碰一鼻子灰,真撞得头破血流了,看她还有没有这么硬气!”傅政委猛地一拍桌子。
骆书兰无奈道:“你这就是在气话,倩然真受了委屈,你难道不心疼?昨天晚上你还在和我,要给远房堂妹发个电报,问倩然能不能去她那里暂住一段时间呢。”
骆书兰给爱人倒了一杯茶,好声好气地劝道:“闺女是伤心了,伤心还不能哭吗?让她好好发泄几天,这事就过去了。”
“哪里过得去?大院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以后她只要出门,就会有人指指点点!”
“被指指点点总比真和这个知青继续处对象来得好。他装得跟真的一样,连我都差点被他糊弄过去,如果闺女和他结婚,等到结婚之后才知道他有作风问题,才是晚了。”骆书兰温声道,“话又回来,你也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大院里人人都惦记着,他们议论,也是人之常情。硬着头皮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我都多大年纪了,脸皮哪有这么薄。”傅政委嘀咕两句,又道,“再了,我是政委,谁真敢指着我的鼻子笑话?”
“是是是,老政委。”骆书兰笑道。
傅政委被爱人一劝,心里好受多了。
只不过听见屋里时不时传来的啜泣声,就头疼。
闺女哭成这样,当父母的,不心疼是假的。
但他们并没有去劝。
这一路,傅政委和骆书兰将闺女保护照顾得太好,她天真烂漫又骄傲,不懂得识人,嘴巴还硬。
趁这个会,让她体会人心险恶,也让她知道,跌倒了,就得自己爬起来。
到底,遇见这样一个黑心眼的对象,错不在傅倩然。
可她总要学着长大的。
-
唐鸿锦给外甥和外甥女报了名,上军区的托儿所。
团团圆圆是听话的孩子,舅舅让他们去托儿所学本领,他们就乖乖地去,不哭也不闹。接送是由唐母负责的,这两个娃娃很好带,三岁半的年纪,迈着短腿,走的路远了,也不嚷着要抱抱,一点都不娇气。
苏青时对这两个孩子,不上喜欢,但也不厌烦。家里多两个人,也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更何况他们年纪,吃不了多少粮食,连睡觉都不用哄,很让大人省心。
唐母这一趟来,是因唐鸿锦前段时间出任务受伤,需要人照顾。现在他休养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重新回到团里。唐母受够了在这个家中时时刻刻看人脸色,早就巴不得赶紧回老家,可现在家里多了团团和圆圆,她难免放心不下。
指望苏青时是不可能的,唐母只好教两个孩子自己洗衣服、洗澡。
团团和圆圆虽因这段时间的经历变得怯懦,可毕竟还,玩水时有滋有味的,偶尔还会发出清脆可爱的笑声。
“姥姥”圆圆声道,“你看我的上,长雪人啦。”
唐母的语气变得更加和蔼:“傻娃娃,这是肥皂泡沫,哪里是雪人。”
“肥皂雪人。”团团奶声奶气地。
听见两个孩子们稚嫩的语气,唐鸿锦忍不住笑。
他搂着苏青时:“以后我们的孩,一定也这么好玩。”
苏青时已经不排斥他的拥抱,靠在他怀里时,竟也不由开始畅想将来。
团团圆圆是好玩的,有时候她会被他们逗笑,可又会想起唐鸿锦的姐姐。唐鸿锦的姐姐叫唐清锦,看起来通情达理,实则难以接近,心思很重。当时唐鸿锦要娶她,家里长辈都同意,只有唐清锦持保留意见。唐清锦在私底下她性子不好,弟弟和她结婚,将来会过得很辛苦。
唐鸿锦没有理会姐姐,执意要娶苏青时进门。那次他调侃时顺嘴提了唐清锦的话,苏青时和她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不过后来唐清锦坠崖身亡,再深的恩怨也就此一笔勾销。
苏青时不会苛责打骂唐清锦的孩子们,但也做不到打心眼里疼爱。
如今,听唐鸿锦起未来他们俩的孩,她的眉心逐渐舒展。
“我会是一个好母亲吗?”苏青时问。
“你会。”唐鸿锦语气深情,“你会是好母亲,团团圆圆也会是最好的哥哥姐姐。”
团团圆圆洗好了澡,换上舅舅给他们准备的干净衣裳出来。
唐鸿锦冲着他俩招招。
“团团圆圆,想不想要一个弟弟?”唐鸿锦问。
两个孩子刚玩好肥皂泡泡,释放出孩童天性,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想要。”
苏青时的眸光冷下来。
唐鸿锦一脸意外,察觉到爱人的不悦之后,他走上前,蹲在孩子们面前,抓着他们的,严肃地:“团团圆圆,你们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们,对他们好,陪着他们一起玩,知道吗?”
团团圆圆的,被舅舅紧紧捏着。
他们有点疼,有点害怕,讷讷地点头。
苏青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吓到孩子们了。”
等到唐鸿锦松开,客厅里的气氛又恢复如常。
苏青时忽然在想,如果将来她也有一个孩子,那一定得要一个女儿。
最受宠的女儿,被哥哥姐姐让着,什么都紧着她。
就像江果果和宁荞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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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荞在军区学工作了一段时间,确定清晨的到岗时间之后,她摸索一阵子,开始踩着点儿上班。
江果果和嫂子仔细研究过,每天早起二十分钟,跟着她一起出门。
有嫂子载着去上学,又能省出在路上磨蹭的时间,这样算下来,丫头要比其他同学早到将近四五十分钟。
宁荞和江果果约法三章,提前到校,她得看书写字。
否则,她俩就分头走。
如果是别人对江果果这样,她指定把下巴一扬,分头走就分头走。
可这会儿是嫂子的话,丫头得听。
江果果用力点头,背上书包,坐在嫂子的自行车后座:“出发!”
整个军区学这么多的学生,就没几个是家里大人接送上学的。别从大院去学校没山路了,就算是有山路,当长辈的,也不会浪费时间瞎折腾。
毕竟都是十来岁的大孩子了,上个学,哪有这么娇气。
也正是因为这样,江果果同志在第一次坐宁荞的车去上学的路上,收获好多眼巴巴的目光。
她可嘚瑟了,两只搂着嫂子的腰,脸蛋贴着她的背,冲着看她的同学们点点头。
这么大的排场,无比威风。
等到江果果和她嫂子的身影渐行渐远,还在后边慢吞吞走着的同学们,仍没有从诧异中回过神。
“江果果她——”
“她都已经坐车了,两只脚为什么在地上走?”
“我也看见了!她伸长了腿,够到地上,一直在扒拉呢!”
三年二班的班主任正赶着去上班,露出欣慰的笑容,缓缓道:“江果果是担心她自己沉,怕宁老师载不动她,所以才用脚使劲扒拉地面。这孩子真懂事,你们应该向她学习。”
班主任完,又加快了脚步。
从这儿走到学校,脚程再快,也得耗个二三十分钟,得抓紧时间了。
落在后面的三年二班同学们:???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们都不会相信,班主任居然微笑着夸江果果。
连江果果都被夸懂事,实在是太离谱了!
宁荞到了学校才知道,傅倩然请假了。
请了七天的假,至于七天之后会不会销假,得看她到时候的身体情况。
宁荞现在负责人事处的后勤工作,考勤方面的记录,也得由她登记。
登记好之后,她再按照朱老师安排的任务,将这些年其他同学的资料分明别类,妥善整理好。
后勤办的工作枯燥乏味,这些活儿,朱老师自己都不愿意干,现在见年轻这么有干劲,更能歇下来,好好冲一杯茶喝。
“宁老师,你知道傅老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朱老师问。
早上请假,是傅倩然的母亲亲自来了学校一趟。
军区大院发生的事,就在军区大院了结,大院军人和家属们也知道不能传到外边去,因此,朱老师并不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但直觉告诉她,肯定不对劲。
毕竟一般来,刚办好入职续的新同事,都会竭力表现,尤其是在两位同事一起竞争教师岗位的这段时间。
“你们住一个大院,肯定知道她怎么了。”朱老师又问,“你跟我。”
宁荞低头整理资料,自然道:“我也不清楚,怎么了?”
“我问你呢,你倒反过来问我了。”朱老师笑了笑,没再追问下去。
-
江果果这个期末的考试成绩,和嫂子的工资挂钩。
她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学习,可不是而已,这两天每晚都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书,好几次都看得打哈欠了,连嫂子都喊她睡觉去,可她还是咬着牙坚持。
江果果都九岁了,还是第一次这么努力。
与上辈子不同,这一世江果果听了嫂子的话,去詹霞飞家玩时不打人也不骂人,收起所有霸道的脾气,甚至嫂子给她买了瓷娃娃,她还和朋友交换着玩。
因此,詹霞飞的妈妈没有要求班主任给她换座位,她俩还坐在一起。
他们班有七十多个学生。班主任安排座位,不可能顾得上每一个同学。一般成绩差些的,就被安排在后排。往后坐的同学们,离黑板远,看不清上面的字,一开始还会使劲看一看,时间长了,发现老师也顾不上他们,就懒得再学,不是趴在书本上发呆,就是靠在课桌上睡觉,恶性循环。
之前还有家长来学校问,怎么孩子晚上死活不愿意睡觉,班主任又好气又好笑,在学校都睡饱了,晚上回去可不是睁着眼睛等天亮吗?
“江果果,你在画什么?”詹霞飞扯了扯她的衣服。
“我没有画画。”江果果一本正经,“我在记笔记!”
詹霞飞:“啊”
“上课呢。”江果果将指比在唇边,“嘘。”
江果果仰着脖子看黑板,看见乌泱泱一大片后脑勺。
讲台上,班主任拿着粉笔写个不停,她听得仔细,握着铅笔写个不停。
詹霞飞:“江果果,爱学习的同学,都坐前排,要不你也换到前排去吧!”
江果果歪了歪头:“我换到前排,你怎么办呀?”
詹霞飞很讲义气道:“没事,学习要紧!”
江果果的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嫂子的,有朋友的好处吗?
“你个子比我高,坐到我前面之后,把背停直一点,这样我上课睡觉就不会被老师发现了!”
江果果:?
詹霞飞给的建议,江果果还是采纳了。
只不过,詹霞飞惊奇地发现,她换了位置,但换的居然是第一排的“宝位”!
每个教室第一排的位置,都是老师特地留给好学生的。只有成绩好,受老师喜爱的同学,才能往前边坐。
反正都要换位置,江果果直接就瞄准第一排。
班主任不好答应,也不好拒绝,犹豫了好半晌。
江果果眯起眼睛:“老师,我看不清。”
“看不清?”班主任惊讶道。
“黑板上的字太了。”江果果用两只,扯着两边的眼角,“我得这样才能看见。”
“不好,你这是近视了啊!”班主任,“行,你去把桌子和椅子抬到第一排,坐在项嘉平旁边。回头记得让哥哥嫂子带你去配一副眼镜。”
江果果立马往回跑,去搬桌椅。
詹霞飞帮忙,两个女孩“哼哧哼哧”将课桌往项嘉平边上抬。
等到终于坐稳之后,江果果两只往课桌上一放,坐得端端正正。
舒坦。
“你撒谎。”项嘉平,“你根本就没有近视。”
江果果两只捂着自己的耳朵,埋头看书:“别吵,在学习。”
-
江果果的视力可好了,黑板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但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段,坐在第一排,那学习效果能和后排一样吗?
丫头顺利登上“宝座”,但还是有点紧张。
因为放学出门时,詹霞飞告诉她,她的新同桌项嘉平可会读书了,门门考第一,从来不稀罕和他们后排只知道睡觉的同学为伍,出了名的“嫉恶如仇”。
江果果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项嘉平会不会去告状,她撒了谎?
江果果担心这事被嫂子知道,回家的路上,愁眉不展。
宁荞骑着车,觉得吃力。
回头一看,丫头的脚在地上帮忙滑动。
难怪呢,怎么骑都骑不快。
宁荞对江果果:“你一点都不沉,不用这样。”
江果果将两只脚收回来,仍旧心不在焉的。
“怎么了?”宁荞问。
江果果的心提到嗓子眼,用力摇头。
见后座的丫头又晃动起来,宁荞笑道:“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江果果轻轻叹气,脑门子抵在嫂子背上。
嫂子现在是很温柔,可如果发现她撒谎的事,肯定会很失望
回去的路上,江果果还在做思想斗争。
到了大院,宁荞将自行车停在车棚,刚要回家,迎面碰上骆书兰。
“书兰姐。”宁荞打了声招呼。
骆书兰笑着点点头,将她拉到一旁:“宁同志,你最近都没和我们家倩然一起玩了吗?”
骆书兰起傅倩然和陈文的情况。
陈文被公安同志带走的第二天,傅政委去了派出所一趟。傅政委生傅倩然的气,可自家闺女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不能坐视不理。了解情况之后,派出所同志,陈文犯的不是流氓罪,至于作风问题,还得有大队管。
在派出所待了一宿的陈文,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傅政委见真不得这怂样,恨不得傅倩然能来亲眼看看。出了派出所的门,陈文回大队,傅政委也特地跟着过去。
发生这么大的事,公社点名批评陈知青,除了要求他写检讨书,当着全体村民和生产队队员的面念之外,还罚他关禁闭。但傅政委认为这还不够,给知青办写了一封信,揭露陈文的真面目。
这信,傅政委不光是自己写,还拉上姜知青一起。
看着姜莲告发陈文时的积极性,傅政委不由感慨,自家的闺女,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到现在还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都不愿意出来。
举报信是寄出去了,公社领导告诉傅政委,这回的事闹大了,恐怕陈文将被永久取消回城资格。
这样一来,有关于陈文的事,终于告一段落。
“我也不知道倩然是怎么想的,她不哭、不摔东西,连饭都不吃。”骆书兰,“宁同志,书兰姐知道你也怪倩然。但你们这么好的关系,你话,她应该会听。”
宁荞垂着眼帘。
其实有一段时间,她和傅倩然真的很合得来。她还记得她们一起骑着车上班,一个在前面笑,一个在后面追的情景。
可后来,傅倩然对她的疏远,并不是一场误会。
“宁同志,就当是给书兰姐一个面子,去看看她,行吗?”骆书兰放低了姿态,为难地开口。
-
宁荞没有去看傅倩然,但回家给她写了一封信,请书兰姐帮忙带过去。
因为面对曾经的朋友,一些重话,她很难得出口。
接过信的骆书兰,向宁荞诚恳地道了谢。
她知道这件事,宁荞和江珩,以及贺永言,都帮了傅家一个大忙。傅倩然任性时,就连当父母的都拗不过,更别朋友了。前阵子闺女刻意和宁荞保持距离,骆书兰都看在眼里,劝是劝了,可孩子不听,她也无奈。
为了这件事,如今宁荞心里有隔阂,也是难免的。
等骆书兰离开,江果果好奇地问:“嫂子,你和倩然姐怎么啦?”
宁荞将钢笔的笔帽盖上,还没开口,就见江果果握着她的钢笔把玩。
她立马拿回来,往江果果里塞了一支旧钢笔:“玩这个。”
江果果转着旧钢笔,“啪嗒”一声,不心摔在地上。
宁荞:
好险。
“嫂子,你和倩然姐吵架了吗?”
“没有吵架。”宁荞托着腮。
只是因为朋友的疏远有些失落,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是倩然姐做错事了吗?”
宁荞认真道:“错的不是她。”
江果果还是搞不懂大人之间的事。
不过想起做错事,她就心惊胆战的。
到时候嫂子发现她撒了谎,会不会也不跟她话了,只写信沟通?
太可怕了!
-
白天,团里战友吕良才收到一个包裹,是他对象寄来的。
包裹里有冬天的衣物、父母做的腊肉和一些地方吃,其中最让人眼馋的,是一条他对象亲织的围巾。
贺永言要羡慕坏了,一只拿着分到的吃,另一只,摸了摸围巾。
“别摸,脏!”
贺永言没好气道:“这只是干净的!”
吕良才一脸警惕,将围巾塞怀里揣着。
贺永言幽幽叹气:“你是怎么找到对象的?”
“家里介绍的呗,第一天我俩去逛公园,她冷了,我给她披了一件外套。后来回去,她和媒人,感觉我这人不错。”
贺永言只差拿笔记下来。
江营长上了心,也全神贯注地听。
天冷的时候,要给宁荞披外套。
“后来呢?”贺永言又问。
“后来我们就开始处对象了。一开始每天见面,等到探亲假结束,我就回部队,一有空的时候,就给她写信。”吕良才提起对象,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久而久之,感情越来越好。等今年过年回去,我们就要结婚了。”
江营长再次记在心底。
将来出任务的时候,也要给宁荞写信。
“等一下,我没听明白。”贺永言又问,“怎么就感情越来越好了?就写几封信?”
吕良才翻白眼:“你为什么总找不到对象,这不就是原因吗?了半天,就只记着写信了。”
“江营长,你是不是?”他望向江珩。
“你别问他,他懂什么?”贺永言斜江珩一眼,“他也不是自己找媳妇的,运气好,有一门娃娃亲!”
吕良才紧张了一下。
怎么和江营长话的!
可就在他以为江营长要像在练兵场时那样板着脸教训人时,突然听见人家谦虚地开口。
“如果是像我这样的情况,你认为应该怎么培养感情?”江珩问。
吕良才:???
贺永言:???
他俩掏了掏耳朵。
有没有听错?
“培养感情——咳——”吕良才清了清嗓子,“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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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回家的时候,还想着吕良才给自己提供的建议。
送礼物,像是买纱巾、雪花膏之类的。
压马路、逛公园、在海边吹吹风要等到他休假的时候。
这其中,就只有看电影最容易实施。
吕良才,他在老家时,经常带对象去电影院看电影。电影题材单一,看来看去也就那几部,两毛钱买两张电影票,好几对情侣进进出出,电影的内容都能倒背如流。
岛上没有电影院,但部队操场基本上一到一个半月,就会放一次露天电影。
江珩问了部队电影放映员,确定了时间,回家就把江果果喊到自己跟前。
“你帮大哥一个忙。”江珩。
“不帮。”江果果没精打采,“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怎么了?”江珩很有做大哥的风范,暂时将自己的事放到一边,“跟我。”
江果果立马打起精神:“我不会告诉你的!”
开什么玩笑,把她的秘密告诉大哥,只会让狂风骤雨来得更早一些。
“你让我帮什么忙?”江果果转移话题。
“下个星期三晚上,部队操场要放露天电影,那时候我应该还没回来。你早点把板凳搬到操场,给我占个位置。”
吕良才,他有一次回老家,没有提前告诉对象。等到了之后,先联系对象的妹妹,给了两张电影票,让她们姐妹俩一起去电影院。等到了电影院,妹妹趁开溜,吕良才出现,给了对象一个天大的惊喜。
部队里放电影,一般来,操场前部和银幕后面是地方群众以及部队家属的位置。
军人的区域,在整个操场的中心和两侧。
江珩让江果果提前把位置占好,到时候再出现,陪宁荞看完整场电影。他不知道对于宁荞而言,这算不算惊喜,但他自己倒是非常期待。
江珩温声道:“不要告诉别人。”
“我们已经听见了。”
江源和江奇扒着书房的门。
“我们知道了!”兄弟俩严肃道,“大哥放心。”
“保证完成任务!”江果果点头附和。
江珩看着他们仨的表情,莫名觉得靠不住。
可孩子还是需要鼓励的。
江珩比了一个大拇指。
三个大孩子一脸懵。
大哥夸人的样子,好僵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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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操场很久没放露天电影了。
天还没黑,家家户户都准备着,早早把晚饭吃了,到时候第一个搬着板凳去操场抢最好的位置。
大院里的氛围太好了,宁荞也被感染,看了好几遍表。
今天的天色,怎么黑得这么晚?
秀兰姐家里飘出香味儿。
江奇去看了看,蹭了一颗刚炒好的蚕豆。
边看电影,边吃炒蚕豆,光是想一想,三个孩子就要流口水。
宁荞见状,便拿着票挨家挨户地问别人家里有没有蚕豆。
大家邻里邻居的,蚕豆也不像肉这么贵,吴大娘给她舀了一大勺,让她尽管拿回去吃。
宁荞拿着蚕豆回去,江奇立马开炒,争分夺秒的,江果果都快要为他三哥捏一把汗。
谁家都不容易,宁荞不能白拿蚕豆,回家之后盛了一碗红糖,给吴大娘送去。
红糖少,蚕豆多,算是等价交换,吴大娘乐得合不拢嘴,大院里的人便开始感叹,这姑娘真懂得办事。
望见这一幕的苏青时,对此不屑一顾。
她最烦的,就是各种人情往来。
但电影还是要看的。
苏青时和唐鸿锦一起出门,身后跟着团团和圆圆。
“舅舅,电影好看吗?”团团问。
“你们看不懂的。”苏青时。
“看不懂也没事,就当去凑个热闹。”唐母牵着团团圆圆的,一起出大院,往军区操场走。
唐鸿锦的上扛着三张板凳。
“三个大人一人一张,俩孩子就坐腿上。”他笑道,“到时候占一个最好的位置,让你看得清清楚楚的。”
乍一眼望去,一大家子人,倒也和睦。
只不过此时,谁都没心思关注唐副营长一家,大家都撒腿跑得飞快。
江奇炒好蚕豆,装好之后塞给嫂子,自己和妹妹跟着二哥飞奔。
他们跑得快,宁荞压根就追不上,索性在后边慢吞吞跟着。
-
去部队操场看电影,是岛上的大事,人人都有份。
罗琴也被单位宿舍的室友拽了过来。
“我不想看。”她。
“这不是口是心非吗?上次看电影,跑得比兔子还快,银幕还没拉起来呢,就已经在部队操场等了。”
罗琴抿着唇,把脸别过去。
上次和这次能一样吗?上次江营长还没结婚,新媳妇还没来岛上。
现在跑到部队操场去,一不心碰见江营长和他媳妇,岂不是很尴尬。
“怕什么呀,部队操场这么大,又乌漆嘛黑的,就是我们俩一起去,都有可能走散,到时候你找不着我,我也找不着你。”
“到处都是人,怎么可能碰见江营长和他媳妇?你真是想太多了。”
罗琴犹豫道:“真不会碰见他们?”
室友打包票:“保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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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涌进部队操场。
宁荞在人堆里踮起脚尖,到处张望。
“嫂子!嫂子我在这里!”江果果一蹦三尺高。
宁荞捧着搪瓷碗,往人群里挤,担心炒蚕豆掉一地,抱得紧紧的。
等到终于找到弟弟妹妹们,她在板凳上坐下。
熙熙攘攘的人群,挤了个水泄不通。
江奇拿了一颗炒蚕豆,扭头看见后排快要馋得流口水的孩。
江奇正准备给他。
可孩闹得很,尖叫着喊:“我也要吃!我也要吃!要一碗!”
江奇立马两只捂着碗:“不给。”
孩闹得更厉害,脸蛋儿都快要被他给吼红了。
带着孩的老大爷啧啧两声:“就一盘蚕豆而已,多稀罕似的,跟孩计较。”
三五岁大的孩扯着嗓子哭,两只脚丫子在地上使劲蹬。
老大爷哄着孙子,一个劲往碗里瞅。
“就不给你!”江源一起帮忙护着碗。
“我们家的炒蚕豆就是稀罕!”江果果。
老大爷撇了撇嘴:“你们都是大院里的军属吧?军人同志的津贴多高,一盘蚕豆才值几个钱?真气,连蚕豆都要抠搜。”
“江源、江奇。”宁荞,“把松开。”
江源和江奇不服气。
“松开。”
兄弟俩只能乖乖松开护着碗口的。
江果果的嘴巴撅得快能挂油瓶。
宁荞伸拿了一颗炒蚕豆。
老大爷见状,眉心松了松,笑道:“还是这姑娘懂事。”
弟弟妹妹们气鼓鼓的,别过脑袋。
“我不吃,你多给孩子几颗——”
他话音未落,宁荞已经慢条斯理地,将蚕豆放在自己嘴巴里。
老二、老三和老四呆呆将脑袋转回来。
老大爷噎了一下,简直措不及。
这姑娘看着乖乖巧巧,估计不是成心的?
“嘎嘣脆。”宁荞软声道。
“哇”一声,孩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