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请家长。
孩子闹得厉害,老大爷被气懵了。
这动静太大,吸引了边上人的注意。江源是有经验的,带着弟弟妹妹们找到的位置特别靠前,都不用伸长脖子,就能看见银幕。这位置抢,因此边上早就围满了人。迟来的人,错过了黄金座位,心情本来就不妙,现在看着无理取闹的爷孙俩,更烦躁了,很有正义感地站了出来。
“你们搁这儿跟姑娘和孩子们闹什么?”
“谁家蚕豆是大风刮来的?别人自己都一颗一颗慢慢吃,你们倒好,直接想拿走一整碗!”
“这娃娃又不是他们家的,人家凭什么要心疼你家娃?”
“看这姑娘脸皮薄,就可劲儿地欺负!”
“还好意思军人津贴高,骂他们家属抠搜军人津贴高,是因为他们保家卫国,你这老大爷都多大年纪了,胡搅蛮缠的,是一点思想上的觉悟都没有!”
“你是哪个大队的?我要告诉你们生产队长!”
熊娃胆子大,完全没被吓到,打着哭嗝,又眼馋地瞅宁荞。
本来只有宁荞在吃蚕豆,现在可好,弟弟妹妹们一人一颗,嚼出不的动静,“咯嘣咯嘣”的,还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熊娃哭得厉害,老大爷着急忙慌地哄着。
边上人更烦了。
“这么大的声响,一会儿还让不让人看电影了?”
“等了一两个月,才等到部队放露天电影,孩子这么闹,还能听见个啥?”
“想吃炒蚕豆,就赶紧回家炒呗!”‘
熊娃吸了吸鼻子,哭闹的目标顿时转移,抓着他爷爷的衣襟要回家炒蚕豆。
老大爷也想看电影,可一道道嫌弃的目光望过来,看得他再厚的脸皮,都挡不住。
“我要吃蚕豆!”
“回家炒蚕豆!”
三五岁的孩,放声尖叫时的声音,穿透力非常强。
部队放映组的放映员全场巡了一圈,见这一块儿闹成一团,就上前来劝退。
要么先带娃到操场外,哄好了再回来,要么就先回家,别打扰影响了其他群众和军人家属。
老大爷急得面红耳赤的,最后实在拿孙子没办法,提溜着他往外走。
“喂,你板凳还没拿!”
老大爷憋着怒气,回头拿板凳,走的时候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
可谁都没空搭理他,一群人瞅准时,抢着要将自己的板凳塞进空位里。
“什么人啊!仗着年纪大,连脸都不要了。”
“本来位置就紧张,这么的娃,居然也占着个座位。”
又是一场抢位置混战,老大爷走了几步,听见孙子开始哭闹炒完蚕豆要回来看电影。
他气得伸往孙子的屁股上猛抽两下。
被抽老实了的娃娃,吸着鼻涕,呆呆地站在原地。
爷孙俩不甘心,但也没办法,只能回家去。
走得远了,老大爷又回头,看刚才吃得“嘎嘣脆”的姑娘一眼。
这姑娘看着跟兔子一样乖,没想到居然比狐狸还精。
实在是,太气人了!
-
等到天色一黑,等待看电影的人都坐满了,罗琴的心才定一些,同意和身边室友一起进操场。
自从江营长的新媳妇来岛上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部队,但部队里的角角落落,早就已经被她摸得门儿清。罗琴绕过军人同志们进操场两侧的入口,弯着腰,从道通过,走的时候还将脚步放得格外轻,心翼翼的,生怕和江营长以及他媳妇偶遇。
“什么人?”
低沉严厉的声音传来。
“站住!”
罗琴的脚步僵住,背也僵住了。
她身边的室友一脸的莫名其妙,就只是来看场电影而已,整个岛上所有人都有资格进部队操场,自己和罗琴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
室友于芬站直了些,转过头:“我们是去看电影的。”
贺永言仍旧严肃,走上前:“看电影怎么往这边走?”
“我同事,这边也能进操场,只是正好能避过操场两侧的位置。”于芬。
贺永言:“为什么要避过?”
“不方便。”于芬,“我们不能碰见军队里的同志。”
始终背对着他们的罗琴:
你可快别了!
“为什么不能?”贺永言愈发狐疑,甚至考虑喊战友来帮忙。
再往前一步之后,他顿了顿,大声道:“你!给我转过来!”
两秒钟之后,罗琴黑着脸,幽幽地转过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
借着月光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后,贺永言缓缓在脑海中打出一个问号。
“你不是那个谁吗?”贺永言问。
罗琴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谁谁谁的?现在能不能让我们进去了?”
贺永言也是有脾气的。
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同志逮住,是他的职责,有话清楚就好了,这女同志语气多冲,还粗声粗气的,凶谁呢!
“没认出来。”贺永言双背在身后,上下打量罗琴一眼,“就是那个,一天到晚来找我们江营长的那个?”
罗琴的脸都要绿了。
于芬点点头:“对对对。”
“哦。”贺永言,“播音站的罗琴同志是吧?”
罗琴咬咬牙:“你早就认出来了,还装什么蒜?”
贺永言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岛上名人,还早就认出来了。行了,进去吧,电影快开始了。”
罗琴越想越憋屈,还打算跟他吵一架来着,但于芬急得很,抓着她往操场跑:“一会儿迟到就没位置了!”
贺永言在后边哼着曲儿,在她们跑得飞快时,慢悠悠地喊:“已经没位置了,啥也看不清,早点回家睡觉吧。”
摸着黑,罗琴和于芬进了部队操场。
这儿人山人海的,她俩搬着的板凳根本没地方塞。
播音站的同事们都坐在一起,远远看见她们,招了招。
林雯喊:“于芬,你过来跟我挤一挤。”
于芬为难地看看罗琴。
罗琴无所谓道:“你去吧。”
罗琴不傻,上次林雯拉着她去军区大院看江营长的媳妇,一看就知道是故意要看她笑话的。后来,她们俩闹得不太愉快,一开始只是不一起去食堂吃饭而已,到后来慢慢地,罗琴连话都不跟林雯了,同事情彻底崩坏。
现在,林雯故意拉着于芬和自己一起坐。
罗琴轻轻将于芬往前推了一下:“没事,本来就是我磨蹭,害得你没了座位。”
没人不想看电影,于芬也顾不上别的了,抱歉地看了罗琴一眼,一屁股坐到林雯身边。
板凳,两个女同志一起坐,属实有点挤。
但林雯觉得值得,挑衅地冲着罗琴挑了挑眉。
罗琴转过身去,做了个深呼吸。
吁——不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林雯掐着嗓子:“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没位置了。要不你还是先回宿舍吧,等下回早点来。我本来还以为你不好意思来呢。”
坐在林雯边上的,是一个个子瘦的男同事,叫毕丰茂。
他是播音站的老油条,快三十的年纪,还在打光棍儿,每年单位里来了新的姑娘,他就立马找会追求,但回回不成功。罗琴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姑娘长得好看,眼睛狭长,眼尾上挑,一眼就俘获他的心。然而,姑娘除了长得好之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脾气火爆泼辣。毕丰茂追女孩失败这么多次,就只有罗琴,是给他脸色看,还用言语嘲讽他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会儿毕丰茂接上林雯的话,乐呵呵道:“就是,我也以为你不好意思来呢。前阵子和那军官的事,闹得这么大,现在还好意思跑到部队操场,真不怕碰见那个军官,到时候人家直接给你赶出去,不是更丢人?”
林雯捂着嘴:“毕主任,你怎么这么?军官不坐我们这边呢,这边是群众位。”
于芬皱了皱眉,但毕竟资历没他俩高,不好意思多什么。
“还能怎么?”毕丰茂乐呵呵道,“军官不坐这边,可他媳妇坐这边啊,要是碰见了,丢人的还是罗琴同志。”
罗琴: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她寻思着,中的板凳砸过去,能不能让毕丰茂闭嘴?
“罗琴。”轻柔好听的声音突然从前面几排的位置响起。
毕丰茂和林雯望过去,其他同事也看了过去。
人群中,宁荞站了起来。
月光皎洁,她的笑容浅浅的,眸中带着软和笑意,对罗琴:“我这里有空位,你坐我旁边吧。”
罗琴愣了一下。
被毕丰茂指着鼻子嘲讽,不难过是骗人的。但她这人,硬气惯了,就算心里再难受,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露怯。
她原本都已经做好抡板凳砸人的准备,火气都窜到头顶了,可现在,对上宁荞清澈明亮的眼睛,什么火气都消了,甚至还有点鼻酸。
一晚上,碰见三个脑子不好的。
江营长边上那个跟班军官、林雯、还有毕丰茂。
实在是,太委屈了。
“来吧。”宁荞冲着她招招。
罗琴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尖,走上前去。
宁荞边上,还剩一个空位,刚坐下,罗琴就能感觉到,这是整个部队操场最佳的观影位置。
宁荞将中的碗往前递:“吃吗?”
罗琴抿了抿唇,拿了一颗,轻声道:“谢谢。”
两个女同志并排坐着。
后面几排的毕丰茂,看得一脸茫然,他向人打听,喊罗琴一块儿坐的女同志是谁,结婚了没有?
“我劝你点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林雯。
“什么地盘?”毕丰茂皱眉。
“她就是江营长的爱人。”
毕丰茂傻眼了。
边上还有不少播音站的同事,原本做着墙头草,两边倒,一时觉得罗琴怪丢人的,一时又觉得毕主任和林雯话太难听。到了现在,墙头草齐刷刷坐正,都开始在心底认为毕丰茂和林雯是人。
罗琴同志坦坦荡荡的,还敢爱敢恨,至于让人像揪着把柄一样骂这么长时间吗?连军官的爱人都没有计较过,反倒是毕丰茂和林雯一直在嚼舌根,真是太过分了!
-
电影即将开始。
宁荞和罗琴一开始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但慢慢地,俩人开始聊蚕豆。
罗琴告诉宁荞,以前她来部队操场看电影,都会带上自己妈妈炒的蚕豆。如果直接把蚕豆丢进锅里炒,壳会变得很硬,虽然也是脆的,可没有提前放水里泡软之后再炒这么香。
“不过还有一种办法,直接把蚕豆放进锅里炒,熟了之后,再往锅边倒盐水,把蚕豆泡软。”罗琴,“这就得控制火候了。”
宁荞笑道:“做菜也是一门学问。”
见她感兴趣,罗琴便继续着自己妈妈做的菜有多香。
罗妈妈没有工作,最大的爱好是让丈夫和子女们吃得好。以前家里就只有罗爸爸一个人工作,赚的钱要养一大家子人,她妈妈能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听着都馋。”宁荞,“我还没吃过剥皮鱼和炸豆腐泡呢。”
“很好吃的!”罗琴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声道,“我现在住在单位宿舍,但家就在岛上,你愿意的话,下次来我家吃?”
话音落下,罗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江营长的媳妇是人好,不忍心看着她被毕主任嘲弄,才开口喊她到前面坐。但这不表示,人家往后还愿意和她来往。
“可以吗?”宁荞眼睛一亮。
罗琴一愣,对上她真挚的笑容,唇角也止不住上扬:“可以呀!”
宁荞和罗琴聊得热火朝天的,边上的江源和江果果,实在是犯愁。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都很沉重。
大哥让他俩留一个座位,可又不让他们提前告诉嫂子。嫂子见军人们都已经列队,腰杆笔直地坐在规定位置,便请罗琴来坐这里的空位。
现在好了,一会儿大哥过来,肯定要怪他俩。
老四太了,作为老二,江源实诚,远没有老三这么鬼灵精。因此他用胳膊肘推了推江奇:“老三,你想个办法。”
江果果也压低了声音,声道:“三哥,你想想办法呀!”
江奇保持沉默,皱着眉,绞尽脑汁。
过了许久,他身体越过二哥和四妹,倾身去找罗琴话。
江源不敢置信地看着老二。
他怎么这么缺心眼,这人是嫂子的朋友,哪能直接赶走人家,太没礼貌了!
“姐——”江奇喊。
江源的眉心拧得紧了。
就算卖乖喊“姐”也不成啊!
“怎么了?”罗琴好奇地转过脸。
“你妈妈往锅边淋的盐水,是用热水冲开,还是用冷水冲开?”江奇一脸的求知欲。
老二和老四神情凝重。
没办法,救不了大哥了。
-
放露天电影,得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
夜幕真正降临时,放映员将档子交给放映队的同志,在两根竹竿上一拉。
电影正式放映,不少孩子们惊喜地喊出声,但很快就被家长捂住嘴巴。
趁着这会儿,江珩起身。
“你去哪里?”贺永言问。
“去和我媳妇一起看,果果给我留了位置。”
等到江珩一走,贺永言和吕良才对视,深深地叹气。
在他们清安军区,不少战士是带着家属随军的,可别人不会跑到家属区陪着媳妇,多难为情啊。这么离不开媳妇,每分每秒都要跟媳妇在一块儿,是会被其他战友笑的。
要不江珩同志能当营长呢,这行动力,前些天刚听和女同志约会得看电影,今天便立马去了。
估计一会儿他媳妇看见,也得吓一跳。
“这和媳妇一起看电影的滋味”吕良才很感慨。
“良才,和媳妇一起看电影是什么滋味?”贺永言问。
吕良才认真地回答:“幸福的滋味。”
贺永言:
不怪他这么想处对象,主要是团里和他关系最好的战友,只要一提起媳妇,都立马露出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这不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吗?
“前两天我把对象亲织的围巾塞枕头底下,有人笑我。”吕良才,“还得是江营长,这么跑去家属区,也没人笑。”
贺永言意味深长道:“被笑,那也得看人,谁敢笑江珩?”
江营长一个凌厉眼神扫过来,大家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吕良才深以为然。
然而,就在他俩对江同志无比崇拜时,人家回来了。
贺永言:?
回、回来了?
“怎么回事?”贺永言问。
“给我留的位置,被宁荞让给别人坐了。”江珩尽量轻描淡写。
只可惜,吕良才和贺永言憋不住了。
他俩使尽浑身力气地忍耐,可最后还是“噗嗤”一声,朗声大笑。
这一刻,贺永言意识到,话不能得太满。
谁没人敢笑话江营长来着?
他第一个笑出声!
-
江珩没能陪媳妇看电影,但好歹最后散场的时候,可以陪着媳妇一起回家。
贺永言爱凑热闹,跟着他一起去。
“我这也是为你好,要不然一会儿嫂子又让你吃瘪,都没人在边上给你个台阶下。”贺永言很正经地,“你想想,江源、江奇和果果,一个个都是缺心眼的,他们能护着你?”
江珩:
确实不能。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是怎么做到喊宁荞‘嫂子’的?”江珩狐疑地问,“脸皮真厚。”
“谁我快三十了?”贺永言差点要炸了,大声道,“二十五,我才二十五,只比你大一岁!”
贺永言生着闷气,下定决心,就算一会儿在看见江营长吃瘪,他也不会出相助的。
电影散场时,操场上挤满了人,穿着军装的两位同志上哪儿都通行无阻,群众敬重军人同志,不会推搡。
贺永言走在人群中,听见江果果喊“大哥”,加快脚步跟上江珩。
可这时,他耳畔传来播音站两个女同志很轻的议论声。
“毕主任的嘴巴真碎,就算罗琴以前主动追求过江营长,那又怎么样?江营长高大英俊,个人能力又强,罗琴喜欢他,很奇怪吗?以前岛上很多姑娘对他有好感,只是没有罗琴的勇气,不好意思出来而已。”
“毕主任真没必要一直拿过去的事数落她,这都翻篇了。”
“毕主任的心眼越,越显得罗琴豁达。难怪毕主任三十岁了还娶不着媳妇,话这么欠儿,谁看得上他?真跟跳梁丑似的。”
贺永言听得耳根子发热。
毕主任是谁?他怎么觉得,两位播音站的女同志像是在骂他自己呢?
“贺永言,你走不走?”江珩回头。
贺永言跟上脚步。
他刚才一气之下,也用往事挤兑了罗琴。这是不是,嘴巴太碎了?
贺永言有点心虚,也有点自责。
他默默在心底反思,也庆幸,反正罗琴同志已经很久没来部队工作了,估计调了岗。
将来他们也不会再见面。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抬起头。
罗琴就站在宁荞身边。
“是你?”罗琴皱了皱眉。
江奇问:“姐,你认识永言哥?”
“不认识。”罗琴摇头,“我只记得住长得好看的人,像他这么平平无奇的,就算见过,也早忘了。”
“你这人,怎么话的?”贺永言瞪眼。
“用嘴话的。”罗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即转头望向宁荞,笑容灿烂,“我先回去啦,我们再约时间来我家吃饭哦。”
贺永言傻眼。
这区别对待,简直是明明白白。再看罗琴和宁荞相处时多自然,就连江营长来了,都没有任何局促不安的神态,他更愣神了。
敢情跳梁丑是他?
宁荞莫名嗅到一丝火药味,这火药味,直到罗琴转身离开,贺永言也转头往相反方向走时,才终于消散。
“你哭过?”江珩低声问。
宁荞抬起头。
革命题材的战争电影总是能赚人热泪,刚才她看得心头酸楚,哭是哭了,但尽量忍着。
因为她和弟弟妹妹们都忘记带帕。
此时,她眼角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光。
宁荞伸想擦,可忽地脸颊上一阵温热。
一只大轻轻揩去她的泪花。
宁荞怔了一下,抬眸撞进江珩幽深的眼底。
按照原剧情,这是从不可能发生的,可她真的应该相信那些所谓的剧情发展吗?
“大哥,我也哭了!”江果果吸了吸鼻涕,“我也没有帕。”
江珩转头看向四妹。
丫头冒着鼻涕泡泡。
江珩随拿起地上的板凳:“走吧。”
“大哥是什么意思?”江果果气呼呼地问。
“大哥嫌弃你。”江源同情地。
江奇加快脚步:“快点,家里还有一碟没炒的蚕豆,我想试试往锅里淋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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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荞在岛上住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一个多月里,父母和兄嫂经常给她写信,信中写了他们在安城的情况,父亲和哥哥工作顺利,母亲最近在织毛衣,嫂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孕吐缓解,照常去单位上班。他们收到了宁荞寄过去的拨浪鼓,嫂子和哥哥经常对着拨浪鼓摇晃,傻傻地问腹中胎儿有没有听见。
每当收到他们的信,宁荞就忍不住地笑。她相信,家人们并不是报喜不报忧,因为即便是通过文字,她同样能感受到他们的生活有多如意。
家人们盼着宁荞的回信,她便坐在书桌前提笔。
嫁到海岛这边后,生活比她想象中要更加悠闲。
她和弟弟妹妹们相处融洽,大院的婶子们热情友好,而且,她还交到新朋友。
就在几天前,罗琴邀请她,回家做客。罗妈妈厨艺精湛,江奇也想跟着去,但带上老三,就得同时带上老二和老四,这么多人一起去蹭饭,哪儿好意思,宁荞还是不容易才想办法支开江奇的。
写到这里,宁荞唇角笑意更深。
她再重新翻看家里寄来的信,想着自己的回信是否有遗漏。
果不其然,在家中来信的最后一行,还问了他们夫妻是否和睦。
宁荞托着腮,斟酌着语句。
迟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时,她的视线落在自己中的枣红色钢笔上,眸光变得柔软。
而后,她缓缓在信纸的末尾补了一句话——
我们过得很好,以后,应该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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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荞的老家是安城,安城气候舒适,就只有深冬时会感到寒冷。
但现在来到海岛,她才知道,什么叫四季如春。
十二月时,宁荞没有感受到刺骨的寒冷,等到一月份,她仍旧不觉得有多冷。
这样宜人的天气,几乎不需要花时间适应,漫长的数月,她居然一次都没有生病。
“呸呸呸。”朱老师连忙摆摆,“可别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
宁荞噙着笑意。
朱老师也忍不住笑道:“瞧我,这是带头搞迷信。”
“朱老师,我今天带了红烧肘子,你要不要尝一点?”傅倩然在办公室的角落喊。
朱老师连忙拿出自己的筷子,上前加了一块肘子。
接着傅倩然又分给办公室里其他同事。
朱老师见她直接忽略了宁荞,想要提醒一下,但办公室里的李老师给她使了个眼色。
“唉。”朱老师叹气,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两位新入职的老师闹掰了。
他们打听过,但她俩闭口不提,其他人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猜测,兴许因为,宁荞和傅倩然现在是竞争对。
即将期末,袁校长本来承诺,只要江果果考到班级前二十,就考虑让宁荞同样成为低年级的语文老师。他的意思是,学校可能会开一个新的班级,到时候直接让宁荞去教课。可问题是,这事始终没有最终落实敲定下来。
谁都不知道他们学校会不会开新班,但期末考试很快就要到了。
如果没开新的班级,到时候,宁老师和傅老师就必须争抢唯一的一个教师名额。
教师们在私底下议论。
现在她俩还在一个办公室,是因为最终教师名额还没有确定,等到期末过去,总有一个人会搬到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去。
估计,两个姑娘就是为这事闹翻了。
“傅老师,你这肘子真香。”李老师。
“什么我这肘子啊”傅倩然笑道,“是猪肘子。”
大家也都笑出声。
“对了,傅老师,最近怎么没见你对象过来了?”李老师又问。
傅倩然愣了一下,不自觉瞄宁荞一眼,轻声道:“我们不合适。”
这时,语文办公室的纪龙老师来敲门。
他带着一瓶桔子水:“傅老师,我这里有一瓶桔子水,你尝尝?”
朱老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我们怎么都没有,只给傅老师送呢。原来纪老师是知道傅老师现在没有对象!”
纪龙红了脸。
傅倩然抿了抿唇,站起来道:“纪老师,如果要喝桔子水,我自己会买的。这一瓶,你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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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年级的上学期,江果果第一次尝到了念书的苦。
这段时间,除了好好学习之外,她还用缓兵之计稳住了自己的新同桌项嘉平。项嘉平正直不阿,可她偷偷把家里二哥三哥的木车带出来,借他玩,终于让他动摇。
时间一长,江果果已经不怕项嘉平将她撒谎的事告诉嫂子和大哥。就只是装近视,骗第一排的宝座而已,现在都已经过去好久了,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稳住项嘉平之后,江果果将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好不容易,终于熬过了考试这一天。
不管是在军区学,还是再早一些在老家时,江果果考完试,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考虑成绩,直接抛到一边,等待放寒假和暑假。
可这回不行。
和一开始的斗志昂然不同,江果果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江源和江奇没有学习上的压力,已经开始在拟年夜饭菜单了。他们还记得上辈子和宁荞头一回吃年夜饭的场面,当时大哥提醒他们,宁荞第一次在海岛过年,肯定会很想家,希望他们能让嫂子感受到温暖。可那一世的兄弟妹几个,还没能让嫂子省心,给没给所谓的温暖,后来他们连饭都没好好吃,跑到外边放炮竹,是大哥一直在家里陪着嫂子。
江源和江奇并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可再回想,还是感到愧疚。因为再往后,他们和嫂子的感情虽越来越好,可不管怎么回想,脑海中都没有第二次和嫂子一起过年的回忆。
这一次,兄弟俩已经提前和大哥商量好,他们家要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让嫂子深切地体会到,海岛是她的第二个家。
“江果果,你能不能打起精神?”江奇。
江果果垂头丧气:“二哥,我肯定考砸了。”
“考不到班级前二十吗?”江奇什么时候见妹妹为学习成绩烦心过,此时嘴巴张得圆圆的。
江果果扁着嘴巴:“我以前都考倒数第三,这次能保住倒数前三,就已经不错了。还前二十呢,怎么可能?”
江奇叹气,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倒数第三也不错了,我和二哥只能考倒数第一。”
江果果:
并没有好受一点。
只觉得,这会儿是笨蛋在安慰傻瓜。
“果果,今天要领成绩单。”宁荞在外边院催,“快走吧。”
江果果的嘴角又往下撇了一点。
“别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江源。
宁荞坐在自行车上,等着江果果出来。
大院里婶子们正在聊唐家的事。
“听唐家老太太这两天就准备回去了。”
“也是该回去了,哪有养伤养这么长时间的?我看唐副营长早就已经恢复了,听我家那口子,他已经归队了,能做一些简单的训练。”
“他们家老太太看没人催,才多待几天吧?”
“毕竟外孙和外孙女也在这里,她放心不下。”
宁荞见过唐家两个不点。
长得是粉雕玉琢的可爱,这段时间在军区大院住得熟悉了,性子也活泼了些,见到人愿意问好。
“唐家老太太一走,唐副营长和他媳妇会不会给俩孩子脸色看?”
“他们为难孩子干啥?”
“刻薄娃娃的后妈多着呢,再加上,有后妈就有后爸更何况,他俩还只是舅舅舅妈!”
“我看姓苏的平时和两个孩子的关系还过得去,估计不至于。”
宁荞记得,原剧情中,团团圆圆与舅舅一起,治愈了他们舅妈受伤的心灵。
但她与江珩和唐家的来往不算密切,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倒是江果果,和两个不点玩得不错,时常在院里教他们玩跑跑跳跳的游戏。
宁荞正在回想,忽地自行车后座一沉。
江果果幽怨的声音传来:“嫂子,我来了,我们去学校领成绩单吧。”
宁荞失笑:“就算没考好,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可是如果没考好,嫂子就只能在人事办公室当后勤了。”江果果。
江果果知道,这份工作,并没有让嫂子乐在其中。
后勤的工作,俗称打杂的,繁琐又枯燥乏味。每天来到办公室,她就要面对一大摞陈年累积下来的资料,完成之后,就是无休止地等待下班,日复一日。
“他们看你年纪最,把那些自己不愿意干的活儿,都推到你一个人身上。我知道,嫂子不喜欢干后勤工作。”江果果仰头望天,“都怪我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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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只有江家几个孩子和宁荞在等待江果果的成绩单。
就连人事办公室的一群老师们,都在等。
“傅老师带二年二班的孩子们,带得还是不错的。宁老师的脾气这么软,还真不一定治得住他们。”
“谁的?宁老师看着好话,其实也有自己的原则,哪里还能被二年级孩子们拿捏住?再,傅老师带得好不好,现在谁都不知道,才两个月时间呢。”
“反正我还是觉得傅老师更合适。”
“你傅老师合适,是因为她每次中午都多带点菜,不是给我们分糖醋排骨,就是酱肘子,还有酸辣茄子你这是吃人的嘴软!”
“你没吃傅老师带的饭菜?傅老师明显是有心拉拢我们,孤立宁老师,难道你们没看出来吗?”
朱老师打断他们的话:“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等成绩单出来,袁校长自己有分寸。”
刚才一个劲站傅倩然那一边的孙老师笑了笑:“也是,还得看成绩单。我们这边讨论得这么激烈,到最后,不定那个江果果就只抱回来几个零鸭蛋。”
“对了,宁老师呢?”孙老师站起来,望了望办公室外,“她刚才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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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荞离开办公室,是将收拾好的资料送到档案室。
档案室的同志见她将资料整理得条理分明,立马向她讨教,应该如何分门别类。
宁荞在档案室耽搁了好长时间。
等到出来时想回办公室,却被到处找她的江果果给拦住了。
江果果一见到她,就低下头,脑袋快要埋到胸口去。
宁荞忙问:“怎么了?”
“成绩单出来了,没考好吗?”宁荞扶着她的肩膀,“没考好也不要紧,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江果果的脑袋还垂着:“嫂子,我们班主任找你。”
她在前面带路,宁荞在后面跟。
这段时间,江果果已经很努力了。可之前落下的基础,并不是三两下就能补回来的,宁荞不愿意给她压力。
工作岗位是她自己的,全都寄希望于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这不是太推卸责任了吗?
宁荞跟在后边哄着江果果。
丫头埋头走路,轻声道:“嫂子,你别安慰我了。”
等到了班级门口,她往门框上一靠,喊一声:“老师,我嫂子来了。”
三年二班的班主任,走下讲台。
宁荞第一次感受到原剧情中被“请家长”的威力。
她做了个深呼吸,等待迎接疾风暴雨。
“宁老师,果果希望我能亲将她的成绩单交给你。”
“这一次,江果果同学得到全班第八名的优异成绩,进步了整整六十二个名次,确实值得鼓励。”
宁荞愣了,缓缓抬起头。
江果果将腰板儿挺得笔直,扬着巧的下巴,嘴角上扬,满面的自豪。
“果果,你考了第八!”宁荞反应过来,将丫头搂住,笑得眼睛都快要弯成月牙。
“孩子刚才没跟你?”班主任无奈道,“这个江果果呀,就是古灵精怪的。”
“那天监考的时候,我转到她边上去,看得出答案基本上没问题。只不过孩子对这次的考试结果太上心了,自己胡思乱想,没有自信,还以为考砸了呢。”班主任揉了揉江果果的脑袋,“江果果同学这次的进步,和宁老师的督促是分不开的。”
宁荞笑道:“果果很努力,晚上温书,比她两个哥哥睡得都要晚。第二天还一早来教室里自习。”
江果果笑得更臭屁了。
她现在是考全班第八的聪明孩子,已经不打算和考倒数第一的笨蛋二哥和傻瓜三哥玩儿了!
“果果的确很努力。”班主任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对了,我知道宁老师和江营长都很忙,但还是不能忽略孩子的视力问题。果果上次她近视了,所以我给她安排到第一排座位。我提醒过她,让哥哥嫂子带她去配眼镜,但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还没见她戴眼镜呢。”
宁荞不解。
江果果的视力可好了。
“幸好果果非要拉你来过来拿成绩单,要不然,我还真想不起来跟你提这件事。”
快乐好短暂,丫头呆住了。
江果果:?
这些干什么?
她可是考全班第八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