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江营长就惯着她吧!”……
等到做好饭之后,江源和江奇往屋里跑,跑的时候还回头喊了江果果一声。
三个孩子兴冲冲回屋,等到再出来时,已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过新年,哥哥和嫂子给他们买了新衣裳,一大早的,大院里其他孩子们都已经换上了,可江家仨孩子担心做饭打扫时会将衣裳弄脏,直到现在才换上。
到了这一刻,一早就穿好新衣裳的宁荞终于显得不这么违和了。
她看着江源、江奇和江果果欢快的身影,眼底笑意渐浓。
其实这三个孩子,和江珩走在一起,谁都能看得出他们是一家人。江源随了他哥深邃的轮廓,但与他哥略显疏淡的气质不同,在正派中多了些憨厚。江奇的眼睛和他哥有些像,只是少年爱笑,眼睛时常笑得弯弯的,亲和力十足。江果果是女孩子,五官较柔和一些,高挺的鼻子给她增添些许英气,而鼻尖精致巧,显得俏生生的。
宁荞想起,之前她嫂子焦春雨,找爱人得找看得顺眼的,不然一辈子这么长,看着糟心。现在她不光找到一个英俊的爱人,家里还有一堆赏心悦目的弟弟妹妹们呢。
这婚结得也不算亏。
一家人换上新衣裳,齐齐整整地坐在饭桌前吃团圆饭。
宁荞抢着给大家盛汤,碗搁在江珩面前时,她问道:“过年呢,你不穿新衣服吗?”
“我又不是孩子。”江珩淡声道。
宁荞:
她也不是孩啊!
大院里,家家户户都忙碌并快乐着。
二十年来,这是傅政委和骆书兰头一回自己过年,一家三口变成一家两口,夫妻俩还有些怅然。
“如果没有出过这些事就好了,倩然能在家里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一家三口的,多好。”骆书兰感慨道。
“要不是江和他媳妇,指不定咱们现在不是一家三口过年,是一家四口。”傅政委指了指边上的空位,缓缓道,“当时闹得这么厉害,我们拗不过闺女,真让他俩结婚也不定。大过年的,闺女坐在你边上,姓陈的那混账子成了咱女婿,坐在我边上,怄不怄得慌?”
照原先的发展,这事还真不是没可能,骆书兰一个激灵:“大过年的,别这晦气话!”
“所以啊,咱得感谢江和他媳妇。”傅政委,“现在倩然虽然没在咱们身边,可回老家陪陪她爷爷奶奶,老人家高兴,她离了这伤心地,也能早点把心情调整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不是闺女是个逃兵,气她逃避现实吗?”骆书兰抬起眼。
傅政委叹了一口气:“那有什么办法?我是她爸,还真跟她置气?以前以为养孩子就只要给口饭吃,把她拉扯大就行了,没想到孩子大了,还有一箩筐的事要操心。幸好咱们就只有这一个闺女,要不然,头发都不够白的”
骆书兰笑了:“叹什么气呢,这是过年。”
她起身,去厨房拿了个盘子,用干净筷子将一早捏好的肉丸子装起来,道:“我上宁荞家一趟,这孩子是结婚了,要照顾好些个弟弟妹妹,其实自己也就是个孩子,这除夕夜,一家子做不出这么多像样的菜,我给他们送点。”
这肉丸子,是骆书兰的拿菜,捏得圆滚滚的,放够了肉,轻轻咬一口还弹牙。
她端着盘子出门,走到江家门口,敲了敲门。
还没人来开门呢,她就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么香的味儿,哪里传来的?
江果果跑来开了门。
香味就直接冲着骆书兰的鼻尖飘来了。
往屋里一走,她一眼看见桌上琳琅满目的菜。
炸春卷、红烧鱼、炒花生米、椒盐皮皮虾、八宝饭、四喜丸子,连猪肉炖粉条和炖鸡汤这样的硬菜,他们都能捣鼓出来。
一时之间,骆书兰端来的肉丸子都显得黯然失色。
之前傅倩然和宁荞闹得并不愉快,江家俩口什么都没,但骆书兰知道隔阂必然是没有消除的。再加上家里三个的,平时熊归熊,可爱恨分明,如果这会儿给她脸色看,她也不好什么。
这盘肉丸子肯定是不受欢迎的,骆书兰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回家,忽然宁荞迎上来。
“书兰姐。”宁荞软声道,“这是肉丸子吗?我能不能尝一尝?”
“当然可以了。”骆书兰的表情突然就变得轻松,笑容满面道,“这就是给你们家拿的,还怕你们不爱吃。”
宁荞直接伸拿了一颗肉丸子。
浓郁的肉香味在唇齿间绽放,一尝就知道用足了料,比炸豆腐丸子好吃多了。
吃到美食,会让人心情愉悦,宁荞细细咀嚼,连话都还没有来得及,唇角扬起的笑容就已经足够感染人。
江果果见状,也蹦蹦跳跳跑上来:“我也想吃一个。”
宁荞拿了一颗,往她嘴巴里塞。
江源早就已经馋了,吞了吞口水,刚一上前,就对上骆书兰热情的笑脸,怕弄脏,回头拿了一双筷子:“那我也尝了!”
江奇这段时间,烦死傅倩然了。
他都十二岁了,光从哥哥嫂嫂的对话中就能猜出倩然姐和嫂子有矛盾,傅倩然还没回老家的时候,每回他在大院碰见她,都要幼稚地赏她一个白眼。
可是,这是连嫂子和二哥四妹都夸的肉丸子啊!
他也想知道,什么肉丸子这么好吃,好尝尝味儿,研究一下怎么做。
江奇犹豫了一瞬,抬头对上骆书兰期待的目光,和嫂子鼓励的微笑。
他把心一横,过来吃了一口肉丸子。
嚼了几口,他眯起眼睛。
还不错,挺好吃的。
“这个——”江奇问,“怎么做的?”
一家人都笑出声。
江珩也在笑,请骆书兰坐下一块儿吃。
骆书兰心底的失落早就已经被冲淡,往桌上放下肉丸子,道:“不了不了,老傅还在家里等着我。你们爱吃这个,下回我再给你们做。”
等到骆书兰都出门口了,江奇还在后边喊:“下回还是直接教我怎么做吧!”
-
大年三十,谁家中午都只是凑合着吃一顿,至于正式的年夜饭,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开吃的。
吃完饭,江家一大家子人麻溜地洗碗,收拾八仙桌,外边还是亮堂的。
大院里愈发热闹,弟弟妹妹们急着去玩,宁荞和江珩便自己留下来收拾厨房。
洗好的碗,要擦干净再收起来,在娘家时,宁荞见母亲这么做,便也学过来。她一个接着一个擦碗,江珩在边上接。接过的时候,他在想,碗再湿,搁那儿也能干,为什么要擦?
但这一刻,是属于他们俩口单独相处的时刻,他不愿意打断。
大院里,江源和江奇正和几个与他们岁数相仿的男孩玩摔包。摔包是用废弃报纸或书本叠出来的纸制四方块,江源一摔一个准,四方块一翻过来,就算赢了。不服气的伙伴悄悄地学,用尽浑身力气一拍,愣是没翻过来。
江奇将二哥拉到一边去,声道:“二哥,你是怎么摔的?教教我。”
江源也压低声音:“得用巧劲儿。”
自家的弟弟,自己教,江源丝毫没有保留,教得江奇分分钟掌握技巧,兄弟俩大杀四方,收获一堆四方块。
这四方块虽然没用,却是他们实力的象征,往兜里一揣,乐得眉开眼笑的。
江果果在边上不远处踢毽子。
自从嫂子教她要和伙伴们和睦相处之后,不经意间,她交到了好些个朋友。这些朋友都是詹霞飞带来的,女孩们玩在一起,欢声笑语响彻大院。
江果果的毽子踢得高了,没接住,朝着詹霞飞的方向而去。詹霞飞灵活一踢,将毽子接得稳稳的,便踢便哼着童谣,动作漂亮又利落。
詹霞飞一口气踢了百来次,边上江果果一直站着等,等这毽子一不心踢断了,詹霞飞才脑子轰一声。完蛋了,江果果这么难相处,肯定要生气。
詹霞飞抿着唇,心虚地看着江果果。
两个女孩僵持在原地,沉默许久。
突然,江果果蹲下来捡起毽子:“现在轮到我啦!”
詹霞飞:!
野蛮人江果果居然转性了。
天快要擦黑的时候,江珩带着宁荞在院里生火。
在这军区大院里,聚集了天南地北的军人和家属,一些人的老家有在除夕夜烤火守岁的风俗。一家子人围在炭火边聊天守岁,寓意着趋吉避凶,来年的日子能红红火火。慢慢地,整个大院的军属们都延续这个风俗,每当天快黑的时候,便开始在自家院生火。
柴火是江珩和两个弟弟一早就捡来的,他是让宁荞帮忙,可实际上她什么忙都没帮上,坐在一旁,只当个陪聊的。
生起火时,宁荞蹲着,将往前伸了些。
江珩一只大掌握住她的两只,挡了挡火光。
“风朝这边吹,心烫。”他沉声道。
掌心传递来阵阵温热。
宁荞抬起眼,与他对视。
火苗柔和,映衬着他幽深的双眸,仿佛透着别样的光芒。
-
这也是唐副营长和他媳妇过的第一个年。
其实从苏青时嫁进门之后,唐鸿锦就没让她干过活,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可没想到在他去接回一对双胞胎时,进门就看见媳妇将饭菜端到桌上。
几个月的相处,唐鸿锦很有耐心,他给了苏青时最大限度的包容与爱。
很显然,她终于感受到了。
唐鸿锦不知道她这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感激,但他不在乎。
只要他们夫妻俩一直生活在一起,他相信,他们的感情总会越来越好。
因为打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唐鸿锦就已经认定了她。
吃晚饭时,苏青时破天荒和唐鸿锦聊了很多。
聊她的童年。
唐鸿锦心疼她儿时的遭遇,搭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团团和圆圆什么都不懂,乖乖吃完饭,就开始坐在饭桌边等待。
唐鸿锦和苏青时不至于让孩子们学着洗碗,他们的这么,拿不稳粗瓷碗,很可能会打碎。
夫妻俩收拾时,回头看见两个朋友坐得高高的,眼巴巴盯着他们瞧。
苏青时和唐鸿锦相视而笑。
唐鸿锦心里头是觉得苏青时好的。当舅舅的,要接两个的回家住,别是当年在老家了,就算现在在军区大院,就算部分军属念过书、有文化、通情达理,可多两个孩子就多了两份负担,大部分还真不一定能同意。
但苏青时不一样,她面冷心热,虽没有主动照顾孩子们,更没办法将他们视如己出,但愿意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已经是对孩子们最大的宽容。
唐鸿锦深情地望着苏青时:“以前我姐这么为难你,你还愿意——”
“人都已经不在了,我早就原谅她了。”苏青时语气平静道。
团团和圆圆还坐在饭桌前等。
听托儿所里的朋友们,过年是有压岁钱的。可两个不点等了好久,等到天都黑了,舅舅舅妈都喊他们回屋睡觉了,还是没有收到压岁钱。
“哥哥,是不是没有哇?”圆圆声问。
团团的胖指在嘴角比了个势:“嘘,不能问。”
圆圆的脑袋耷拉下来。
兄妹俩在很多亲戚家住过,对好多道理似懂非懂,但多少有些概念。
他们知道,每个大人都是缺钱的。否则三姑和三姑父就不会成天为钱吵架,吵得将筷子狠狠砸在桌上,砸得震天响。
“团团圆圆,去睡吧。”唐鸿锦。
门外传来欢笑声。
两个不点眼巴巴地望出去。
“是不是想出去玩?”苏青时问。
团团和圆圆眨了眨眼,两只紧紧握在一起。
大过年的,谁家孩子都没有这么早睡的。
苏青时同意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团团圆圆一听,两只摁着椅子,屁股往后挪,脚丫落地。
望着他们难得欢快的背影,唐鸿锦的心一暖,从后面搂住媳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别。”苏青时感受到他的动情,道,“我今天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
“有点想吐。”
唐鸿锦立即变得严肃,搀着媳妇的胳膊,扶她回房休息。
-
江果果和二哥三哥已经跑回来烤火。
江源和江奇心思粗,不如丫头直觉敏锐,打扰了大哥和嫂子约会还不自知,两个人挤进他们中间,一屁股坐下,直接将俩口分开。
看着大哥很不满意的神情,江果果摇摇头。
傻不愣登的二哥和三哥。
“好暖和啊!”江奇搓了搓,将脸凑上前。
“脸给你烤黑。”江源斜他一眼。
江珩伸,将江奇的脸盖住,随意往边上一推。
宁荞忍不住笑。
一点都不温柔的江营长。
江家一家子,围坐在火堆旁谈天地。
江珩很难想象他们还能再次拥有这样的瞬间,火苗跃动,照得宁荞的脸笼在光芒之下,他时不时看她,看着她唇边始终柔和的笑意,心才踏实下来。
江源、江奇和江果果是三个缺心眼的,在最高兴的时候,没有忆苦思甜。
他们总觉得,嫂子本来就该在身边,此时还是一个劲傻乐,从边上拾些柴火,往火堆里丢,听着里头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
宁荞双托着下巴,静静地感受此时的美好。
第一次在海岛过年,她以为自己会特别特别想家,惦记妈妈做的年夜饭,惦记爸爸跑去买的糖葫芦,惦记坐屋里看哥哥在职工大院放鞭炮的喜庆热闹场面,但并没有。
母亲在信里,这一年,焦春雨的父母也回一起陪着她去宁家吃团圆饭。
还有江老爷子。
思念是必然的,可这份惦念,只是藏在心底最深处,触碰时不觉得伤感,相反,因为相信远在安城的一家人也能过得很好,宁荞很放心。
“对了。”宁荞起身,往屋里跑,“我去拿个东西。”
她身姿轻盈,跑着来回,出来时中拿着几个红纸包。
用红纸包压岁钱,也是宁荞从长辈那里学来的,展开之后,里面放着几毛的压岁钱。那会儿的时候,父母给她压岁钱,后来哥哥参加工作,也给她包,她还不好意思,红着脸收进口袋里。
现在她结婚了,变成大人,也给弟弟妹妹们包了压岁钱。
三个大孩子收到压岁钱,喜出望外,动作很谨慎地拆开红纸,生怕一不心撕破了钱。每个人的红纸里都包着整整两块钱,出太阔绰,江果果第一个欢呼起来。
江奇跟着她一起欢呼,已经开始寻思着等供销社开门,就去买点稀罕的玩意儿。
江源同样惊喜得不得了,可谨慎如他,将弟弟妹妹摁得死死的:“财不可露白!”
江珩失笑,也从军装口袋里拿出给他们准备好的压岁钱,一张大团结。
他的压岁钱,没用红纸包上,弟弟妹妹很嫌弃,撇着嘴角摇摇头。
江珩将往后收:“爱要不要。”
“要要要!”
三个孩子立马伸去抢,抢到之后,笑得合不拢嘴。
“好多啊!我们怎么分?”
“一张大团结是十块钱,我们三个人,这不好分。”
江源和江奇对着钱犯难。
江果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俩:“十块钱平均分成三份,这都不会,所以什么叫念书的重要性?”
“那你怎么分?”江奇不服气地反问。
江果果拿着钱,晃了晃:“我们一人三块钱,剩下的一块钱,给嫂子。嫂子没有压岁钱,好可怜啊。”
“她有。”江珩另外拿出一张大团结,交给宁荞。
弟弟妹妹们:?
嫂子不可怜了,可怜的是他们仨!
宁荞收到这张大团结,有一点点扭捏。
她犹豫了一下,塞进口袋里,也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想了想,她将红纸包塞给江营长,道:“你的。”
“我也有?”轮到江珩讶异。
“大过年的,图个吉利嘛。”宁荞轻声道,“不许嫌少!”
一家子人坐在院的火堆边分发着压岁钱,都看乐了其他院的军人和家属。
一人一个红包,谁都不落空,这回的大年三十,江营长和他媳妇可下血本了。
江珩不知道其他人正在谈论着他们。
此时的他,握着宁荞给的红纸包,没有打开,也不舍得打开。
从到大,很少有人会照顾他的感受。
最的时候,父母还在身边,父亲忙,母亲带他随军。母亲性子软弱,父亲提醒他,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撑起这个家。江珩记住这一边,年纪就喜怒不形于色,像个大人,保护母亲。
到两个弟弟陆续出生,母亲没有这么多精力,他们便成了江珩的责任。
后来父亲牺牲,母亲生下妹妹之后离开,爷爷突然病倒,江珩更加当仁不让,承担起整个家的重担。
弟弟妹妹们办入学、买学习用品、过年给他们置办新衣、发压岁钱,这些早就成为江珩一个人的事,谁都没有想过,那时的他也还,偶尔也有脆弱的时候,希望被照顾。
他早就已经不太记起当年和弟弟妹妹们站在爷爷跟前,同样渴望得到压岁钱的期待。因为每次到了最后,爷爷总会忘记,而他也从不会为这些事计较。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江珩也早就已经习惯。
可宁荞细心地注意到这一点。
她为他也包了一份压岁钱,红纸折叠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叠得很认真。
江珩将这红纸包收好。
他想,自己永远都不会拆开。
他要珍藏这一份用心的温柔。
-
宁荞分完了压岁钱,余光察觉到两道的身影。
是团团和圆圆,歪着脑袋,很安静地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两个朋友胆怕生,宁荞没有让他们过来,而是走上前去。
等到嫂子一走,江奇终于找到会,问了大哥一个藏在自己心底好久好久的问题。
“大哥,上辈子我后来当厨师了吗?”
火光之下,江奇的眸光更亮了,他抬,假装握着大锅铲,煞有介事地挥了挥。
江珩望着他的,有短暂的沉默。
上一世,江奇没有成为厨师。
直到现在,江珩还没有记得当时宁荞惨死的具体经过,可他记得江奇最后,这正在火光中挥舞着,用来拿锅铲的,被生生地废了,同时被废的,还有一只腿。
他躺在血泊中,死死摁着自己的胳膊,流下眼泪,还嘶吼着要为嫂子报仇。
“我呢我呢?我有没有考上高中呀?”江果果也问。
上一世,江果果没有考上高中,她甚至没上过初中。
丫头去找伤害嫂子的人,要为她复仇,可这么的孩子,有勇无谋,丢了性命。
江珩闭上眼。
“有。”江珩,“江奇成了厨师,果果考上高中。”
两个孩子高兴坏了。
江源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不敢问。
如果将来的他,一事无成,不是很给大过年的好心情添堵吗?
江珩与江源对视。
二弟是在三弟之后出事的,被公安带走的那一天,他扬着下巴,挑衅地自己不会后悔。江源锒铛入狱,江珩去探视他,却被拒绝。
江珩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只可以确定,到最后,他和弟弟妹妹们,确实为宁荞报仇。
只可惜,公道回来了,宁荞却回不来。
除了宁荞,还有死在九岁那年的江果果、终身残疾的江奇、被判了几十年的江源
上一世,他们下场凄凉。
而后,在最绝望时,他重生了。
江珩心头一梗,但逐渐释怀。
就当那是一场噩梦。
噩梦会醒,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已经醒了。
“江奇。”江源转头问老三,“找到梦想是什么感觉?”
“激动?开心?”江奇挠了挠头。
“是热血沸腾的感觉啊!”江果果现身法,“我解出一道难题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江源排行老二,上有沉稳能干的大哥,下有调皮大胆的三弟和古灵精怪的妹妹。相较之下,他是最平凡,可以随时被人忽略的。
可他也很想,在人群中熠熠发光。
默默地,江源记下弟弟妹妹的话。
找到梦想时,热血沸腾的开心滋味
他也希望某一天,自己同样能有这样的体会。
-
“你们在看什么呢?”宁荞蹲在两个不点面前,“要不要去烤火?”
团团和圆圆摇摇头。
宁荞揉了揉他们俩的脑袋:“你们刚才,是不是在看大人分压岁钱呀?”
团团和圆圆眨巴着眼睛,惊讶地看着宁荞。
大人就是大人,什么都知道。
到处都是在自家院烤火的军属。
当听见宁荞这样对两个孩子时,他们声议论起来。
“宁同志该不会要给唐副营长家的一对双胞胎包压岁钱吧?”
“那俩孩子是唐副营长家的,当舅舅舅妈的都不给压岁钱?”
“先别管人家舅舅舅妈怎么样,宁同志如果给这钱,那我可真觉得没必要”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不是老好人吗?”
大院里溜达着的团团和圆圆,已经在宁荞的引导下,出为什么需要压岁钱。
听完他们的话,宁荞笑道:“你们等一等。”
团团和圆圆很听话,大人让他们等,他们的脚丫就像被钉在地上似的。
月光皎洁,别的孩在院子里玩耍,笑声不断,到处都有跃动的火苗,他们也只是仰着脑袋看,兄妹俩两只牵得牢牢的,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荞回来了。
在烤火的一些军人和家属们,都站了起来。
“你管人家给不给孩压岁钱,人家有钱,乐意怎么分就怎么分。”
“她是想帮这俩娃娃吧。”
“帮人是没底的,帮了这个,下一个呢?”
“这么多钱,咋不分我一点?”
团团和圆圆看见向自己跑来的宁荞。
“我回来啦。”宁荞跑到他们跟前,从兜里拿出两张纸。
团团和圆圆低着头看,异口同声地问:“这是什么哇?”
“你看这个。”宁荞指了指上面的画,“这是飞。”
“这是飞票,一人一张,以后你们就可以去找爸爸妈妈了。”
两个团子的眼睛睁得更加圆了。
宁荞也没见过飞票长什么样,她是照着火车票的样式画的,分别写上他们兄妹俩的名字。
这会儿,她轻声哄着:“朋友不能自己去坐飞,等到长大之后,十八岁了,才可以带着这票去飞场兑换真正的飞票呢。”
“你怎么有飞票呀?”
“本来是没有的。”宁荞揉了揉团团和圆圆的脸蛋,“但除夕夜,每个朋友都能许一个愿望。所以你们俩的愿望,就成真了。”
宁荞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在讲故事,轻轻柔柔的。
团团和圆圆听得心脏跳得很快。
“什么时候才到十八岁呀?”
宁荞指了指自己:“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是十八岁啦!”
“还要好久呀。”圆圆的语气怯怯的。
“不会的。”宁荞扬起唇,“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团团和圆圆听得一本正经。
两张脸蛋上,逐渐出现笑容。
望着这一幕,军区大院的军人和家属们,沉默下来。
是心疼孩子,也是没想到,宁荞竟能想出这样一个主意。
孩子们父母离开了,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残忍而又无力。
但这一刻,他们更多感受到的,是温暖。
因为他们第一次看见,团团和圆圆笑得这么开心,咧开嘴角,露出米牙,眼底是属于孩童的稚嫩天真。
在这个除夕夜,团团和圆圆无比珍惜地捧着属于自己的飞票。
两只捂得很紧,压在胸口的位置。
两个三岁半的孩子,根本不知道钱的分量有多重,也并不真正在乎。
于他们而言,金钱的意义,远远不及宁荞画的两张“飞票”。
这是在他们幼心灵深处种下的一颗种子。
带着希望,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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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一到初三,清安军区家属院的年味儿一直不减。
等到初四开始,回老家休假的军人和家属们陆续返回军区,还带回来不少年货。
如今已经是一九七四年的二月上旬,离宁荞上一世的死劫,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
江珩提前向部队领导申请,再接下来至少三个月内,他因家事无法出任务。
入伍至今,江珩从未推辞过任何任务,哪里艰苦困难,他便主动要求,请领导将他往哪里派。现在他第一次提出暂时留在清安军区,不接受任何临时任务,领导自然同意了。
只不过同意之余,部队领导还打着趣儿。
“江家里出什么家事了,怎么没听我家那口子起来?”
“难不成是家里有喜?”
“家属院倒真有人家里有喜,不过是唐。他媳妇前两天上医院,检查出怀孕的消息,俩口乐坏了。”
“唐又重新打了一份报告,要让自己母亲再来一趟,照顾他怀孕的媳妇。”
苏青时怀孕了,这和上一世相同。
江珩回忆上辈子的种种人和事,记在纸上,一环扣一环,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江源和江奇发现,大哥经常独自一人在书房,待到深夜。
江奇并不关心,可江源好奇,便去问大哥。
大哥交给他一个任务。
保护嫂子。
江源凑上前,看了一眼大哥纸张上的文字。
字写得潦草,用深蓝色的钢笔圈出几个名字。
江源不太理解,发现其中一个名字最为陌生:“大哥,纪龙是谁?”
-
大院里,并不是谁都了解宁荞的为人。
仍然有人在猜测,江营长家媳妇肯定是丢了工作没好意思,嘴硬坚持是自己辞职不干的。
可有家属带回个消息,是文教局处分了军区学一位姓纪的男老师,听这纪老师原本是想找宁荞麻烦,可没想到偷鸡不着蚀把米,最后名声扫地。
军属们在这岛上住得久了,稍稍打听,总有人会卖他们面子,一来二去的,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拼凑起来。
坚持要求校方和文教局对纪老师进行处分的,是宁荞。
处分完毕之后,姑娘还是很大的脾气,不干就不干,辞得干干脆脆。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
江营长家新媳妇的脑子,是不是也缺根筋?那可是正式单位月工资三十几块钱的正经工作,她不乐意受气,就不干了?
每个人都,宁荞绝对会后悔。
可人家每天乐呵呵的,从早到晚嘴角都翘得高高的,日子过得不要太好。
“多辛苦才进的单位,不去就不去了?现在不后悔,但等年纪大一些,尝到了生活的苦,就知道军区学这工作是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上回我跟她,让她想清楚,好好考虑。她早就考虑好了,现在不可能回头!”
“还什么了?”
“她还,工作还是应该干自己真正喜欢的,江营长也支持她。”
“啧啧啧!江营长就惯着她吧!”
大院里的军属们务实,实在听不得这样的法。
找工作得按照自己的爱好找?这是什么话!
“您往里走,他们家就住前面左拐的最后一间院。”老门卫做好登记,请访客进家属院。
所有人望过去。
有人认出来,这是军区托儿所的聂园长。
“聂园长去哪里?”
“看她往唐副营长家去,应该是为团团圆圆来的。”
“就是,团团圆圆的舅妈都出来开门了。”
“园长来找孩子,这不是很正常?刚才聊到哪里了?”
聂园长按照老门卫指的路,走到左拐之后的最后一间院。
这里一共两间房,她左右看了看,随敲了门。
出来的是苏青时。
“找谁?”苏青时问。
团团圆圆探出脑袋:“园长奶奶!”
聂园长问道:“宁同志是——”
她“哦”一声,换了个方向,“打扰了,宁同志住那间吧?”
苏青时狐疑地站在原地,一时忘记将门关上。
军区托儿所的聂园长,为什么来找宁荞?
与此同时,大院里的家属们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大家也不是存心和宁荞作对,主要是心疼这份工作。
这姑娘,娘家父母宠着,婚后爱人惯着,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什么工作这么好找?难不成还从天上掉下来!
可大家正着,忽地一抬眼,看见聂园长重新敲了敲宁荞家的门。
宁荞看了她一会儿,问道:“您是——聂园长对吗?”
“宁同志,我今天是为单位招聘的事来的。”聂园长笑道。
大院军属们:???
好工作真从天上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