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换一种活法。
汪副营长家的大毛和茹茹之前没吃过芒果,并不知道自己对芒果过敏,躲在屋里一口气吃了不少,身上发红发痒,连脸和嘴唇都肿得离谱。邱慧心听宁荞一,才知道该送他们去医院,可过去他们村只有卫生所,她从未上过大医院,一时六神无主,问宁荞有没有空带他们去。
姑嫂俩几乎是异口同声。
“没空。”
自己走大老远的路换来一袋芒果,还没吃上呢,就被拿走一半,宁荞暂时不计较,也是因为孩子们的脸肿成猪头,事有轻重缓急,等他们从医院回来再。但要送他们去医院,她真没这以德报怨的优良美德。
“我可以告诉你医院在哪里。”宁荞,“你带上钱,赶紧带他们去吧。”
邱慧心也不好再为难宁荞,回屋带上荷包,拉着大毛和茹茹出门。
俩孩子还有点怕,发着脾气不去,她好声好气地哄着,等到带他们出了院子,又回头对丫:“丫,你去部队找汪叔。”
丫没去过部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愣在原地,脸上有与她母亲一样茫然无措的神色。幸好就在这时,汪刚毅回来了,听出了什么事之后,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军区医院赶。只不过还没走几步,又回过神,回来带上丫。
丫舒了一口气,不敢拖后腿,跟着汪叔的步伐,跑得飞快。
等到他们一走,宁荞和江果果才回家。
屋里,江源已经在剥芒果,吃得津津有味。
“别吃啦!”江果果蹦到二哥面前,“都没剩多少了!”
江源看着妹妹激动的神色,将芒果递回去,又抬眼看宁荞:“嫂子,你吃吗?”
宁荞:
都咬成这样了!
“你吃吧,别客气。”宁荞咳一声。
江源继续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虽然边上妹妹板着脸瞪他,这芒果吃得很受气,但是,真甜!
等到江珩回来,媳妇和弟弟妹妹们已经吃上芒果椰子果肉了。江果果还有点遗憾,应该去卖部请阿姨帮忙冰镇,冰镇之后的果肉更美味。
宁荞听得蠢蠢欲动:“卖部还开着吗?”
江珩制止了媳妇:“妈你的身体吃不了太凉的。”
宁荞据理力争了几句。
可也不知道江营长是什么时候和她妈妈聊了这么多,居然知道她时候因为偷吃哥哥冰棍生了一场大病的往事。
“那还是不要贪凉了。”江奇变得一本正经。
“我发现,嫂子真的很久没有生病啦!”江果果。
“嘘。”江源把指比在唇边。
宁荞自己也察觉到,她确实不再像过去一般娇娇弱弱的。就连上回有些虚弱,也是雷声大雨点,身体很快就被江珩和弟弟妹妹们给养好。
也许是因为刚结婚那段时间,她坚持吃完了从安城老中医那里开来的中药,也许是几个月来江珩给她炖的汤汤水水真有滋补的功效,还有可能是,如大院里婶子们的,海岛水土和气候真的养人。
结婚后,一切都很好。孩子们给了她家的感觉,而江珩,也让她觉得即便远嫁,也是值得的。
同时让宁荞觉得满足的,还有她逐渐硬朗的身子骨。
她终于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年到头在家里休养,海岛的风景这么好,她也可以在冬日晒着暖阳,在夏日的夜晚打着伞出来乘凉。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太大意。
宁荞又舀了一口芒果果肉,虽然不是江果果口中那样冰冰凉凉的滋味,可也已经够好吃的了!
一家人在一起抢着吃,连普普通通的芒果和椰子,都变得稀罕。
江果果虽然馋,可也愿意和大哥分享,招招,让她大哥也来尝尝。
“吃一口,很好吃的!”宁荞用勺子舀了果肉,递给他。
江珩见状,微微俯身,就着她的勺子吃下去。
宁荞:!
当着孩子们的面,他不能用接过勺子吗?
“多大的人啦,还要喂!”
“羞羞脸!”
耳畔传来弟弟妹妹们的起哄声。
宁荞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就是,羞羞脸!”
等到一家子人吃完晚饭,隔壁传来动静,是汪副营长一家回来了。
而后,隔壁屋的哭声就没停过。
江源和江果果扒拉着门缝偷看,时不时来报信。
“大毛和茹茹被抽了!”
“这么大了,还被打屁股,真是羞羞脸。”
江奇默不作声。
就在不久前,他也因为作弊被抽过,因此,他不要嘲笑被揍的孩!
大毛和茹茹哭了好久,而后隔壁的动静了。
汪副营长带着他俩出门一趟,回来时,提着不少新鲜的水果,来敲江家的门。
不管大毛和茹茹是因为不服气,还是因为嘴馋,结果是,他们确实做了偷摸的事。汪副营长要求他俩向宁荞和江果果道歉,并且是郑重道歉。
两个孩子吃了药,没这么难受了,脸也变得不太肿,可眼睛哭肿了,看着有点滑稽。
江家的弟弟妹妹们憋着笑意,很想笑出声,可大哥的眼神带着警告意味,他们必须要礼貌一些。
大毛和茹茹起初道歉时并不诚恳,连话都不响。
汪刚毅本来就是个粗人,教育他们的方式,是在江家找鸡毛掸子。
最后大毛和茹茹吓得直发抖,哭着大声道歉。
真见他们哭成泪人,宁荞也不太忍心了,让汪副营长别打人,得从根本上让孩子们意识到自己做错事。
汪副营长叹气道:“他们亲妈走得早,奶奶也宠,宠得他们都无法无天了。本来以为邱能教育好他们,可孩子们不听邱的话”
“汪副营长。”宁荞温声道,“父亲对孩子们的影响同样是举足轻重的,您也应该多为他们花一些时间和精力。”
汪刚毅一时哑然。
宁荞开口时温声细语,语气并不尖锐,可显然也是在提醒他,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他不应该将责任推给前妻,推给家里的老母亲,甚至孩子们的后妈身上。
大毛和茹茹也只是俩七八岁的孩子。
有人为他们话,他们忘了哭,肩膀一抖一抖的,呆呆听着。
过了片刻,脸颊和身上又开始痒,他们使劲地抓了抓。
“别抓,抓破了会很疼。”宁荞。
大毛和茹茹用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
宁荞给他们拿了帕,递过去。
如果对方凶巴巴的,这俩孩子也可以凶巴巴骂回去,可现在,隔壁屋的姐姐好温柔。
大毛和茹茹有些别扭,接过帕。
“要谢谢的。”江果果没好气道。
“用完要洗干净还回来。”江源也补充。
到了这个点,汪家还没吃饭。汪刚毅将买来的水果放下之后,道:“今天的事,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去。”
“回去之后别打孩子了。”江珩低声道,“还是应该先尝试讲道理。”
等到汪家人离开,江珩关上门,回头见江奇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
并且一点都没避讳让他看见。
“你又怎么了?”江珩问。
“别打孩子?讲道理?”江奇为自己发声,“大哥,你怎么好意思讲这样的话!”
江营长:
那要怎么讲?让汪刚毅多打会儿,打一宿?
-
宁荞第二天一早出门,听见隔壁屋子里传来的对话声。
邱慧心对丫,让她自己去托儿班。托儿班不远,邱慧心提前几天带俩孩子去报名时探过路,也没有什么七拐八弯的道,直接从军区大院出去,沿着路往前走,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丫不敢一个人去,声求妈妈陪她。
邱慧心:“哥哥姐姐都还在睡,等一下起来要先吃早饭再吃药,如果我出去了,他们也跑到外边去玩,找不着他们俩,耽误了吃药,更麻烦了。”
“要不就这样,你今天也不上托儿班了,等姐姐的病好了,你们俩一起去。”
丫坐在板凳上,低着头。
“慧心姐。”宁荞走到门边,道,“我正好要去上班,让丫跟着我吧。”
邱慧心一愣,连忙站起来,一脸感激。
“走吧。”宁荞。
丫点点头。
其实带丫一起去托儿班,并不需要操心。这孩子一直跟在她身后,她走得快一些,丫就跑得快一些,她放慢脚步,丫也将速度变慢,喘口气。
等到了托儿班,宁荞将她带到教室里。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丫却不怕,像开了眼界,眨巴着眼睛到处看。
丫很瘦,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脸黝黑,可一双眼睛却很明亮,充满着对一切未知的好奇与向往。
成为副园长之后,宁荞和几位教师探讨过给孩子们上课的课程内容。
不像学里那样让他们学到知识,可在托儿班阶段,给他们打好基础也是文教局的致力方向。
军区托儿班的老师们给孩子上课是提前准备好教案的,做早操、讲故事、念儿歌和古诗词,还有画画,安排得很丰富。
丫过去在老家从来没有上过托儿班,头一回知道,原来“上学”这么有趣。
尤其是,等到中午,阿姨还让他们吃饭,饭菜特别丰盛。
托儿班里的孩子们,大多是军官家里的孩,养得好,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有时候班级里人数太少,也招岛上工人家的孩子,但都不是家境太差的孩。
因此相较之下,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干干瘦瘦的丫,让人觉得可怜。
中午的饭菜还有多的,魏阿姨见丫吃得这么香,就多给了她一个鸡腿。
丫见状,就将勺子放下,走到魏阿姨面前。
“不用谢。”魏阿姨。
可话音落下,见丫还是站着,她好奇地问:“怎么了?”
丫黑乎乎的捏着衣角,又看了看还剩下的饭菜。
魏阿姨的眉心微微一拧,有些不高兴了。
都已经多给她一个了,怎么还来要?
“孩子不能这么贪心。”魏阿姨,“你还这么,能吃多少?一会儿吃多了,太撑,直接去午睡,要闹肚子的。”
丫听完,又回到桌子前,继续吃饭。
剩下的饭菜,魏阿姨给宁荞打了一份,自己也去拿了筷子。
在教师们的共同努力下,这些孩吃饭时的习惯逐渐变好,不需要再盯得太紧,她们也能趁着饭菜还热乎,先把午餐给解决。
“宁副园长,你坐这边吧。”魏阿姨喊。
宁荞坐在魏阿姨身边。
魏阿姨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宁副园长是聂园长一样,是个好话的。
这会儿吃饭,魏阿姨便也没有太拘谨,道:“这个丫,听话是听话,但可能是因为以前在老家,跟家里大人学了些不好的习惯,看着是真家子气。”
“本来是看她可怜,想多给她打一个鸡腿。但怕就怕她知道我们觉得她可怜,心就贪了,开始得寸进尺。太理所当然了,看见好吃的,就想通通带回自己家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宁荞笑道:“阿姨,哪有孩子家子气的。”
魏阿姨知道自己这话得不中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想起来,不管是聂园长,还是宁副园长,都曾在职工会议上强调过,孩子们本身是一张白纸,如果他们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上去,在白纸上描绘出不属于孩子的色彩,这对孩子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伤害。
宁荞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孩子们陆陆续续吃完,唇角的每一粒米都没有浪费,收拾好饭碗,乖乖端着,送回篮子里。
丫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可她很聪明,学着其他朋友们,跟上他们的步伐。
但宁荞发现,她原本干净的裤子口袋,看着脏兮兮的。
是丫用帕将魏阿姨给的鸡腿包好,悄悄塞到了兜里。
只不过鸡腿是有汤汁的,汤汁渗出来,弄脏了裤子。
-
下班时,宁荞让丫跟着自己一起回去,这是早上和邱慧心好的。
邱慧心是后妈,刚结婚那时,就立马适应了这个新身份。可这个新身份给她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琐碎事,孩子们不认她,甚至听了老家村里人的话,坚信后妈一定不是好人,一定会对他们又打又骂。就算现在暂时还没有开始打骂,也是早晚的事,他们必须严阵以待,保护好自己。
邱慧心也许知道孩子们的想法,也许并不清楚,但她对大毛和茹茹,是上了心的。
自家的闺女头一天上托儿班,她却得在家照顾继子继女,没空送,也没空接。
宁荞和丫一起回家时,听朋友起家里的情况。
丫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当时丫才刚出生没多久,根本不记得亲生父亲的长相,只知道爸爸勤劳踏实,是生产队的会计。
“宁老师,会计是什么?”丫问。
宁荞给她解释什么是会计,听得她睁大了眼睛,露出崇拜的表情。
“你妈妈没有跟你过吗?”宁荞问。
“没有。”丫摇摇头,“妈妈不爸爸的事,她还让我别在汪叔面前提起爸爸。”
夏季的傍晚,天还没有黑,但太阳已经下山了。
落日余晖将宁荞和丫的影子拉长。
孩子们天生信赖老师,因此当宁荞问起丫口袋里藏着什么好东西时,她伸,将帕拿了出来。
“是鸡腿。”丫,“很香很香的鸡腿。”
“你很爱吃吗?”宁荞问。
“喜欢。”丫点点头。
以前在老家,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桌上能见肉,还是切成薄薄几片的腊肉,她不敢吃,怕被奶奶咒骂。
但邱慧心会给她夹,做完饭,趁着她奶奶不注意,邱慧心会招招,将丫喊到灶台前,往她嘴巴里塞一片腊肉。
那时的腊肉很香。
可不及现在托儿班的鸡腿来得香。
“我妈也爱吃。”丫重新将鸡腿包好,连帕的边边角角都叠平整。
宁荞愣了一下:“你这鸡腿,是给妈妈带的吗?”
“对啊!”丫拉开口袋,将鸡腿放进去时动作很轻,生怕一不心掉到地上。
宁荞想起前段时间,家里新买了电风扇,丫来他们家吹风。
当时江奇看她可怜,用刀背敲了一块冰棍,给她吃。但丫吃完之后,还想要,眼巴巴盯着江家的三个孩子们。
大院里的军属们见了,都这孩子眼皮子浅,汪副营长和他媳妇得好好教育,否则惹人笑话。
“上次的冰棍儿,也是想给妈妈带去吗?”宁荞问。
丫点点头:“我妈也没吃过冰棍儿。”
宁荞没有再追问。
五岁的孩子很纯真,不懂什么叫惹人笑话,也不是真的想要占便宜。
她只是吃到了新鲜又好吃的食物,想要让家里的母亲也尝一尝,但用错了方式。
此时邱慧心站在自家院里,时不时向外张望。
闺女第一次上托儿班,她也挂心了一整天,只是身为大毛和茹茹的后妈,她有责任照顾好这两个生病的孩子。当后妈和当亲妈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心讨好,希望用时间让他们放下心中芥蒂,接纳她和丫。
都这个点了,丫怎么还没回来?
邱慧心踮起脚尖往外看。
茹茹出来,道:“没水了。”
“热水瓶里有,我给你倒。”邱慧心。
“太烫了,怎么喝?”
“我再去打一些井水,杯子往里一放,水就凉了。”
邱慧心又忙活起来。
等到忙完,她想去托儿班看看情况,忽地看见自家闺女的身影。
丫一只捂着裤子口袋,朝着她奔来:“妈!”
邱慧心的脸色顿时变好,用捋开她额间的发丝:“都是汗。”
丫跑得气喘吁吁,回头看宁荞时,脸蛋黑红黑红的。
宁荞冲她笑,鼓励地点头。
丫立马将伸向兜里,仰着笑脸,献宝一般,将鸡腿递到邱慧心面前。
宁荞走上前:“这是丫特地给你带的。”
邱慧心接过,有些愣神,反应过来之后对丫,一会儿进屋的时候别喝桌上的水。
那是给茹茹放凉的。
丫点点头,跑回屋里去。
等到孩子进屋,邱慧心向宁荞道了谢,也想回去。
“等一下。”宁荞,“慧心姐,这鸡腿,你会留着给自己吃吧?”
邱慧心犹豫道:“一会儿放饭上焖热,也不知道大毛和茹茹是不是也想吃,如果他们也——”
“慧心姐,这是丫特地为你带的,她自己都没舍得吃。”
邱慧心看了看宁荞,明显有很多话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丫跟着你一起来岛上,对她而言,陌生的不仅仅是岛上的环境,还有你们的家。”宁荞柔声道。
“我知道,丫很懂事。我要带着她出嫁,村里不少人笑话,她是拖油瓶。”邱慧心垂下眼帘。
在这个家里,大毛和茹茹是亲兄妹,他们的父亲也明显更有话语权,就连从沪市买来的泡泡糖,也是他们兄妹俩一人一块,不会算上丫的份。
但丫不会计较哥哥姐姐和叔叔是否疼爱自己,只要妈妈对她好就行。
可很显然,邱慧心分身乏术。
她每天都在照顾汪家一大两,忙得脚不沾地,因此忽略了丫。
“昨天大毛和茹茹拿走了芒果,你为了息事宁人,本来是打算让丫承认错误的,对吗?”
昨天在院子里,邱慧心迟疑许久之后改口,宁荞就看出,她原本想让丫担下这一切。
只是最后,她明显过意不去,便称自己嘴馋,还被江果果同志奚落了一番。
好歹有的救。
“我没忍心。”邱慧心,“后来看汪哥打孩子打得这么厉害,倒是庆幸没芒果是丫拿的,要不然我闺女太无辜了。”
邱慧心经常告诉丫,不能和哥哥姐姐起争执,如果被欺负了,别找汪叔告状,能忍就忍了,毕竟吃亏是福。
可此时此刻,宁荞告诉她,吃亏并不一定是福。
她是大毛和茹茹的后妈,并不欠他俩的,孩子该教就得教,没必要战战兢兢。毕竟,她越怕他们,他们越能拿捏她。
至于汪副营长那边,就算他是军官,可她又不是汪副营长下的兵,为什么要怕他敬他?
宁荞不知道邱慧心听进去没有。
但显然,邱慧心的神色是有触动的,并且提起自己的过去。
邱慧心过去和丈夫感情不错,结婚没多久生了丫,本来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没想到一场意外,她丈夫没了。
一夕之间,邱慧心成了寡妇,除了被婆家人咒骂生了个丫头片子,没给家里留后之后,还被咒骂克夫。邱慧心那时还年轻,受不得这样的委屈,闹着要分家。大队书记帮她话,这家是分了,可后来她独自带着闺女下地,天气再冷再热,都用绑带将娃娃背在身上,再加上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的二流子和老鳏夫不消停,四年多的时间里,她受了太多苦。
也是因为吃了太多苦头,磨灭了她的心气。
她现在只觉得,能吃饱饭,孩子能念上书,就足够了。
可宁荞告诉她,人生并不是只有一种可能性。
除了吃饱穿暖,她还能有更多的事可以做。
可前提是,她得找回当年分家时的魄力。
而不是任劳任怨,最后舒心日子没过上,还吃力不讨好。
是时候换一种活法了。
邱慧心问:“宁老师,我该怎么做?”
“那我就不知道啦。”宁荞笑着,“我赶着回家研究种树呢。”
邱慧心望着宁荞转身离开时纤细洒脱的背影。
她很想,其实自己年轻的时候,真不像现在这样跟个怂包似的。只是现在,她有太多的顾虑,怕二婚丈夫嫌弃自己,怕大院里的人笑话她没见过世面,还怕一个不心得罪了大毛和茹茹,他们要赶她回老家。她太害怕了,所以难免束束脚,日子过得越来越憋屈。
邱慧心看着宁荞走起路时飘扬的裙摆。
裙摆飞扬的弧度,就像是她令人向往着的、自由的日子。
邱慧心站在原地许久,才回屋继续做饭。
她打开帕,想将鸡腿放进锅里热一热。
这时大毛从厨房外经过,忽地顿住脚步:“你买了鸡腿?”
邱慧心像是做坏事被抓包,吓得心脏突突跳。
她中握着鸡腿,回头时,看见丫跑着过来,站在厨房边。
丫不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邱慧心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闺女这样的眼神了。每一次,她都叮嘱闺女让着哥哥姐姐,她们母女俩吃点亏受点委屈没什么,谁让汪哥带着她们过上好日子了呢?可现在,看着闺女眸光逐渐黯淡下来,邱慧心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一再的退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要当个好后妈,却忽略了自己闺女的感受,这值得吗?
“我也要吃鸡腿,给我。”大毛伸出,不由分就要来抢。
丫低下头,慢慢往厨房外退。
然而,就在她往后退了几步,准备转身走时,余光忽地扫见邱慧心将鸡腿放到自己嘴巴,啃了一大口。
大毛傻住了:“我、我要去告诉我爸!”
邱慧心也有点忐忑。也许汪哥会责怪她,她苛待继子继女。
可是,当目光望向自己闺女时,她突然没这么不安了。
因为,丫原本黯淡无光的眼中,重新出现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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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叔真给了宁荞一张关于种树注意事项的文字明。
是他媳妇不会写字,只负责侃侃而谈,这一大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他闺女帮忙写的。
宁荞坐在书桌前,认真研究种树事宜。
弟弟妹妹们也很起劲,在边上七嘴八舌,是等果树长高了,他们就爬树上去摘果子吃。
“等果树长高,得好几年吧?到时候二哥和三哥都已经是大人了,才不稀罕爬树。”江果果美滋滋的,“等到那会儿,这树就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怎么爬就怎么爬,使劲爬!”
江珩对种树毫无兴趣,听见他们的对话,淡淡道:“在树上安家都行。”
宁荞睨了江营长一眼。
多损啊。
“等树长大,我也长大了吗?”江奇兴冲冲道,“到时候我已经是大厨了,不定是咱们岛上国营饭店的大厨!”
宁荞还记得,原剧情似乎提过,在往后几年,国营饭店都没什么人吃了。原男主和他对象出门下馆子,去的都是京市新开的私家菜馆呢。
“等树长大,我学毕业了吗?肯定已经超过项嘉平,考第一了!嫂子,到时候我是一名初中生了吧。”江果果也很激动,“不对,可能是高中生!”
宁荞看着江果果稚嫩的脸。
成为高中生的江果果,会是什么模样?
到了那时候,她自己又在做什么?
“二哥,你呢?”江奇问,“等大树长高长大,你在做什么?”
江源最怕的就是弟弟妹妹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他摇头:“不知道。”
江源时时刻刻都是迷茫的。
他没有艺,考不上高中,以目前的学习成绩,也不可能进任何单位吃上商品粮。
“也许”江源仔细思索,道,“也许等这几株树苗长大,我已经被分配下乡了,成为一名知青。”
“下乡很辛苦啊!”
“没事,我力气大,也不怕吃苦。”江源,“一个家里总要有人下乡,还是我去吧。”
“那大哥以后当了知青,就在下乡的村里娶媳妇生孩子了吗?”江果果问。
“我也听罗琴姐的妈妈过,咱们岛上不少村里的知青,直接就在村里结婚住下了。”江奇附和。
“太长远了吧”江源挠头,“我没想这么多。”
宁荞失笑。
没想这么长远是对的,因为原剧情还介绍,在几年后,知青大面积回城。
等到江源长大,估计早就不需要下乡了。
-
现在是七月份,宁荞每天下班之后,都学习得很卖力。
原剧情透露过,在十月份,将传来高考恢复的消息。她猜测可能是几年后,但也许,就是今年呢?
作为战士,不能打没把握的仗。作为准高考考生,宁荞占了原剧情的先,事先做好准备。
在这个家里,除了江果果受到嫂子的影响,每天第二个坐在书桌前之外,其他俩孩子,都是一副懒驴不上磨的状态。江奇这懒驴,是欠抽,他哥在边上盯一盯,他能稍微动一动。至于江源,他想得要更多一些,靠江珩的镇压没有用,还得由宁荞出马。
嫂子总是很温和,听她话,焦躁不安的心能平静下来。
每一番话,江源都认真听,不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嫂子告诉他,凡事都需要一个遇,现在还没有目标,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如果等到有朝一日他拥有了目标,学历却成为阻碍他达成目标的绊脚石,那么他一定会后悔自己过去不够努力。
江源也终于踏踏实实坐在书桌前。
江家的学习氛围特别浓重,大院里的人都嘀咕着,江营长家的媳妇真是不得了。
她究竟是哪来的本事,能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江家孩子们老老实实听话的?
现在回想过去江源、江奇和江果果在军区大院里特别招人烦的那段时间,记忆都模糊了。
这实在是太离谱。
“江营长他媳妇怎么这么大的本事?”
“江营长他媳妇刚嫁进咱们大院的时候,我还以为她的性子肯定是又软又黏糊,没想到居然能镇得住江家三个难缠的熊孩子。怪不得,她不管是当学老师,还是当托儿班老师,都把孩子们管得服服帖帖的!”
“什么江营长媳妇人家有名字,叫宁荞。”
“就是,就算不叫宁荞,还能叫她宁副园长呢!”
-
正式栽下树苗,是在江珩休假这一天。
宁荞提前调了班,赶在同一天和他一起在家里种树。
隔壁屋的大毛和茹茹吃了几天的药已经好多了,在汪副营长的要求下,自己将宁荞的帕洗得干干净净。但这帕是他们留着自己用的,毕竟都擦过鼻涕了,汪副营长自己看着都有点嫌弃,更别是还给隔壁屋江营长的媳妇。他和邱慧心去供销社买了两块新帕,交给大毛和茹茹,让他们自己去还。
上门还帕时,大毛和茹茹的脑袋快要埋到胸口,还完也不等宁荞话,转身就跑。
宁荞低头,看向中握着的帕。
还挺漂亮的。
江珩并不经常休假,好不容易可以留在家里陪媳妇,可一大早就被弟弟妹妹喊出屋。
栽下树苗,也是有学问的,江珩看了看卢叔给的明,就开始选位置松土。
弟弟妹妹们就和大院里其他婶子似的,搬来板凳坐在一边看,仿佛嚷嚷着要种树的不是他们。
今天不去部队,江营长没有穿军装。
烈日炎炎,他随脱了短袖,里面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背心。他看起来清瘦挺拔,背却很宽,抬起松土时,胳膊上覆着的肌肉绷紧,线条流畅。
江珩做事时很专心,就连栽下树苗,都非常讲究,照着纸上的字一步一步进行。
弟弟妹妹们看得也很专心,只差在一旁嗑瓜子了,热热闹闹聊得正起劲时,抬眼瞄见他们哥哥扫来威胁意味分明的视线。
江奇和江果果没有眼力见儿,但江源有。
他一下站起来:“我们去给大哥打下!”
然而就在他们要过来的时候,宁荞拿着刚才大毛和茹茹还回来的帕,帮江珩微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可温柔了。
弟弟妹妹们走到江珩面前。
江营长抬起眼:“你们回去。”
弟弟妹妹们:?
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好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