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鲜06
关山月把菜做好了一端上桌就拿出自己的手机。
磨蹭了又磨蹭还没出去,就又将手机放在桌子上。
张瑞业看在眼里,掀了掀报纸,看似无意的道:“给他个电话吧,免得你站在这急的乱窜的。”
关山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要是他觉得我再催他,将他惹烦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回来呢。”
近亦忧,退亦忧。
张瑞业也叹了口气,将报纸搁在茶几上:“要不我来一个?”
关山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也不好。”
正踌躇莫展着,门铃响了,关山月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从沙发上跳起来朝门口火急火燎的赶过去:“就来,就来。”
门推开,周荻提着果篮和牛奶站在门外,余杨站在她后头,眼睛瞥的低低的。
关山月将目光落到周荻身上,周荻忙的将东西递过去:“阿姨您好,我叫周荻,是余杨女朋友,今天麻烦你了。”
完,她朝余杨看了一眼,余杨抿了抿,瞥下去的眼神向上挪了挪,又很快的移开,低低的叫了一声“妈”。
关山月像是触了电一样,站在那愣着。张瑞业走出来看着他们站在外面,背着手问:“都站在外边干什么呢?菜都要凉了。”
关山月这才反应过来,将周荻递过来的东西提上,在前面引路,正要走到餐厅的时候,忽然回过头对余杨道:“杨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上学逃课架斗殴,一被教就是一脸的戾气,如今脾气性子倒是平和了许多,这八成倒是女朋友压得。
关山月有些心酸的想。
张瑞业和关山月住的别墅面积颇大,天花板上吊着亮的晃眼睛的水晶灯,灯光垂在锃光瓦亮的红木家具上,倒把地上铺就的大理石的光泽稍稍掩盖了些许。
上了桌,关山月便一直给周荻夹菜,盛情难却,周荻都接了,直到饭碗冒了尖儿,关山月的筷子才一转,递到她旁边的那只碗里:“杨杨,不是最爱吃藕夹了吗?”
完,颇有些心翼翼的看了看余杨。
余杨被她看的一酸,提起筷子咬了一口:“很好吃。”
关山月如释重负,紧绷的双肩塌了下来。
都是老夫老妻的,看到妻子这样张瑞业也觉得心疼,可过去的事是他们错在先,余杨就是怎么怨他们,他们也恼不得。
饭桌上除了筷子与瓷碗的碰撞声,就是每个人频率不一的呼吸声了。周荻觉得有些压抑,偏了偏头去看余杨。他正盯着碗里缺了一角的藕夹发着呆,倒是不好什么了。
这时,张瑞业忽然问:“余杨这次回家里准备待多久?”
余杨将筷子放下:“3天,学校快开学了。”
关山月整个人紧绷起来:“不能再多待几天么?回来这么会儿……”
还没完,手便被张瑞业按住。她的脸朝边上侧了侧,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情绪忍下了。
张瑞业点点头:“学业为重,我和你妈不好留你。”他停了一下又:“有时间还是多看看你妈妈吧,她很想你。”
余杨不知道自己的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看到他妈并不是过得像想象中的那么舒坦的时候他应该幸灾乐祸,应该嘲讽他。可他觉得都没有,他的心闷闷的,像满塞着棉花,呛了烟,窝了一个胸腔的灰。
他不经意的抬起脸,看到他妈正看着他,瞥到他的视线,立马挪开眼。生怕那心翼翼的触碰沾了灰似得。
余杨喉头一涩,:“好,我有时间就回来。”
好几年的隔阂被时间慢慢消融了,饭后周荻和余杨走在一道,问:“余杨,你是不是不开心?”
不开心吗?也不是,但又不上来是什么。
余杨恨了关山月恨了好几年,可他突然发现这恨追根溯源来其实也不是那么坚固,他也许很错了人,不是恨他,而是恨自己。
恨当时自己特别孱弱,面对家里的变故却什么都不能改变。
这种感觉周荻也有。
所以她特别能理解余杨,也生怕他又钻了牛角尖,于是她看天气不错,问:“要不要出去转转散散心,你带我来旅游呢,哪晓得专门往你家拐。”
余杨闷笑了一声。
周荻伸手去捏他耳朵廓:“别以为你长得帅笑一下我就不计较了,我现在很生气。”
余杨顺势握住她的手,合在手心里想了一会:“我知道哪里有大一片的荷花池,我带你去划船。”
“哈,我不是孩子。你别想把我糊弄了去。”
“今天都累了就不去别的什么地方,等过了明天我带你去三峡蹦极。”
蹦极?
周荻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那一动不动。
余杨走在前面,弹了弹她额头:“发什么呆啊”
“你蹦极?”
余杨点点头。
“看不出来啊,余杨你行啊,我瞒我瞒的挺深的啊。”
余杨抿了抿唇,:“以前每当觉得心里很难受了就会去做一些极限运动,蹦极、漂流、滑翔都做过。”
“这些……你不怕么?”
余杨摇摇头,:“每当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离死亡最近,后来又想想自己连死亡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周荻觉得他竟的有几分道理,也生了一丝雀跃,可余杨却摁住她:“今天不行,我们先去划船。”
同蹦极什么的比,划船真的好清水啊……
——
等到了目的地,太阳已经阴下去了,树梢上的秋蝉也有气无力的叫着,河边停了一艘乌篷船,刚上了桐油,亮泽泽,周荻走上去弹了弹,竹篾子铿铿作响。
余杨也上来了,手里拿着桨,朝着荷塘深处划去。
“坐好,别晕着了。”
周荻捧着脸,坐在乌篷内,看着余杨撑着桨:“余杨,我发现你会好多东西啊。”
余杨毫不谦虚,十分坦然接受她的夸奖:“现在才知道?”
周荻吐了一下舌头以示恶心,乌篷船钻进到人腰的荷叶丛里,周荻从篷子里钻出来,站在余杨身后,环住他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撑桨的少年郎长得真不错,要不跟姐姐回去吧?”
余杨任着她闹,啧了一声:“不行啊,少年郎家里还有只母老虎蹲着呢。”
周荻掐了一下他腰间的硬肉,他嘶痛一声,他连忙改口:“不不不,是女神仙。”
周荻嘿嘿笑:“给我掐多荷花。”
余杨照做了。
周荻捧着海碗大的花,凑过去嗅了嗅,却被余杨抵住额头:“别闻,心有虫子钻到你鼻子里面去。”
周荻皱皱鼻子,将花挪开:“那你给我摘莲蓬。”
余杨掐了一朵递给她,周荻将莲子拨出来吃了,躺在甲板上,看着淡而蓝的天,白而轻的云,侧脸看到泱泱的泛着天空颜色的水波纹和摇曳的荷花叶。
她揪着余杨,让他和自己一并躺着,:“余杨,还记得西洲曲吗?”
余杨仔仔细细的听她。
周荻将手探过去,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海水意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我那个时候就有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周荻侧脸,问:“什么?”
“我就想,要是以后可能的话,在荷塘里,乌篷船中,我准备好一床棉被,和我最爱的人在上面疯狂一回。”
“南风吹啊吹,船荡啊荡,管它去哪。”
余杨撇开脸:“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你去篷子里仔细看看。”
周荻惊疑,又笑的震惊:“不会吧?”
噔噔噔,跑过去一看,桌子下藏着一个大包,拆开看真是蓝底白花缝好的棉被,伸手一拍特厚实,还有阳光的味道。
她回头:“你怎么知道?”
余杨顿了会儿:“我大概是你肚子的蛔虫吧。”
周荻出去乐呵呵的搂着他:“蛔虫可没你这么帅。”
凑得近了,呼吸交/缠变得炽热。
事情是她提的,可她如今倒是有些怕了,做贼心虚的撇开脸:“余杨,大白天会不会有点不好?”
余杨抿着她颤抖的耳朵慢悠悠的舔舐:“不会。”
周荻有点儿软了,可还在做最终的反抗:“这是别人的船呢。”
余杨继续:“我买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
“时候,这是我外公的荷塘。”
周荻哦了一声,就不作声儿了。
可余杨却没止,一路向下,周荻用着最后的劲儿拉着他进了篷子里。
视线变得漆黑,呼吸的灼度却慢慢体现了,躺在蓝底白花的棉被上,背后暖暖的是太阳的烘晒;身前火热热的,周荻还闻到了荷叶的清香味。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疾风骤雨似得把这船的一团团乱的?
周荻紧紧的搂着余杨的脖子,双腿/紧紧的夹在他的腰/腹,外面的雨好像也下的淅淅沥沥的,有的深有的浅,落在乌篷船里,慢慢将里面的火气捋干了。
周荻透着竹篾不严实的缝,看着不清切的荷塘,身体虽河水一同起起伏伏,也融入在这片雨中。
海水意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