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荻没话，抑或她不知道该怎么。

    周妈觉得她在渡人，其实不是，她在渡她自己。

    “你一个月多少钱，房租花多少，自己又要用多少心里没有个数么？你资助别人，帮别人，人家承你这个情么？光做些没意义的事到底值不值得？”

    “值得的。”

    周荻斩金截铁的。

    她虽然不能将春桃从泥潭里拉出来，可是她能让春桃不继续往下陷就是值得的。

    可周妈不懂，她觉得那不管怎样都是陌生人，这钱就是肉包子了狗有去无回，还不能听声叫唤。

    她这个女儿从脾气就执拗，她懒得和她些什么大道理，只是：“你马上给我回来。”

    周荻沉默了会儿，“今天不行。”

    “怎么不信，我让你回来你是不是还得看看是不是黄道吉日？”

    周荻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道：“起码得明天回来，今天我男朋友生日。”

    听到她谈了朋友，周妈愣了一会，火气微微收敛了些，闲七闲八扯了好多又才拐弯抹角的问：“你男朋友多大了？哪的人？在哪个企业上班？家里有几口人。”

    末了将这些都念叨一遍后才叹了一口长气：“荻，别像我一样只用一双眼睛挂着别人的面皮，得看看他的真心。荻，我和你爸爸离婚了。”

    “噢。”荻应了一声，不知道什么，心里闷闷的。

    周妈强撑着的硬气有些扛不住了，她离婚后不敢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屋子里闷闷的只有她一个人，上街不管去哪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孤独极了，寂寞极了，可连个话的人都没有，最后来到女儿这，女儿也不在。

    好像这天底下就她一个人干干净净着一个光杆子。

    周荻觉得秋天的太阳也有些晒，落在她的脸上将脆弱的皮烤的发红，她走到一边站在树荫下问：“妈妈你还好吗？”

    周妈憋着泪：“还好，你爸爸给了过电话没？”

    周荻没话。

    果然在周妈的意料之中。电话那头好长时间没有话，周荻能隐约听到周妈声的哭泣声：“荻，你爸不要我们了。”

    他有要过我们么？

    周荻想问。

    周荻能，他爸除了在给她这条命的方面上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还有什么方面能像一个父亲一样？

    没有的。

    周荻早就对她绝了念想。

    甚至于，她有时候还会想，他们除了生了她之外他们还有什么亲情呢？

    可归咎到底还是有的。

    比如她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心疼她妈。

    比如她埋怨她爸，可是幼时受了委屈的时候还是会念想她的爸爸。

    那些亲情的线蒙了尘，涩在干枯的冷风中，被绷的紧了，只能紧出血脉的联系声。

    周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妈，她只能问，也只能问：“妈，你现在住在哪里？宾馆吗？”

    周妈点点头。

    “我明天回来。我来找你。”

    周妈摇摇头：“我买了今晚的票，本来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的，荻我只有你了，你过得好我才觉得自己活着好像是有意义的，听妈的话别在去资助什么学生了，你自己刚从学校里出来差的就是钱。”

    周荻闷闷应了一声。

    周妈松了口气：“你听我的话就好。我晚上就回荆城，你在外面要多注意听到没。”

    “知道的，我明天回荆城。”

    刚着，余杨看她出来了这么久，推开门出来找她。

    “明天我把我男朋友带回来。”

    周妈听了，微微笑着眼角淡出细纹：“好。”

    余杨走过来，周荻正好挂了电话。

    “给谁电话？”余杨从背后环住她，他十分喜欢这个动作，因为这样就能将她完完整整的箍在自己的世界。

    “我妈。”

    余杨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你不问问我和我妈聊些什么？”

    余杨笑了笑：“聊什么？”

    周荻摇摇脑袋：“没意思，你太敷衍了。”

    过了会儿她又：“余杨，我妈离婚了。”

    余杨没话，周荻有些烦闷的扭头：“你不安慰我，我爸出轨，我妈和他离婚了。”

    过了一会儿，余杨淡淡的：“好，我安慰你，我妈出轨，我爸死了，好受点了么”

    这么一想好像是好受点儿了。

    可还是难受。

    她和余杨怎么都这么难天难地。

    余杨抱着她问：“难受么？”

    周荻点点头。

    “所以要回去。”

    周荻应了一声。

    余杨想了想：“那我陪你回去。”

    “真的？”

    周荻惊疑的扭头，鼻子尖正好撞到他下巴上。

    余杨闷哼一声：“比真珠还真呢，丑女婿最终得见岳母的，你妈会不会嫌弃我？”

    周荻量了他一圈，认真的想了想：“你长得这么好，应该不会的吧。”

    ————

    可事实上，周荻发现自己想简单了。

    她和余杨刚进区就碰到买完菜的周妈。

    周妈死死盯着他们拉着的手，没一句话就扭头走了。

    周荻追过去，拉住她妈的手：“妈！”

    周妈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我昨天跟你什么，你答应了我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周荻回头看了一眼余杨。

    的确，他长得太扎眼了，而周妈在年轻的时候也因着一个人的脸皮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她自己一样重蹈覆辙。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周荻站在她妈跟前像犯了错的学生一样。

    余杨走过去，周荻看了他一眼，又扭头。

    “阿姨好。”

    周妈没理他，拉着自己的女儿往家里走。

    可周荻没动，周妈回头，看到那男生正拉住周荻的手，真挚的看着她：“阿姨，我能和你谈谈么？”

    谈什么？能谈些什么？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情比金坚都是假的，你想让她听些什么？

    周妈点点头：“行，我们上去谈。”

    进门，周妈给他们两个人倒了水。

    周荻乖巧的坐在沙发上，余杨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周妈看在眼里，直接问他：“你要和我谈些什么？”

    余杨没有回答，反过来问：“周妈是不是很讨厌我？”

    周妈一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大适合我女儿。”

    周荻有点儿急，觉得她妈的太直了。

    可余杨一点都在意，温和的笑笑问：“为什么？”

    周妈顿了一下，实话，因为周爸的事她现在对长相颇好的男人有些敌意。他们有资本又擅于玩弄人心，周荻，她看着聪明，可是只要认准了指不定不撞南墙不回头。

    所以她怕她女儿吃亏。

    现在她只有周荻一个女儿了。

    周妈不，可余杨猜到了点，他：“阿姨，我对周荻是认真的，我喜欢她这么多年，并不是一时兴起，要是你真的不放心，我可以毕业后就和她结婚。”

    他这话一落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周荻觉得他们发展的太快了……结婚什么的是不是太早了，要不要缓缓啊？

    而周妈却不同，她将余杨的话嚼了三分，捋出五分根须来：“你比荻？还没毕业？”

    余杨一愣，不知道该怎么。

    周妈更生气了，她怒气冲冲的瞪了周荻一眼，转而看着余杨：“你以为你想结婚就结婚？谁准了？我允许了么？”

    周荻不知道她妈的火气从哪烧起来的，话的这么冲，她伸出手扯了扯周妈的衣服，叫了声“妈。”

    “你别叫我妈。”

    周妈开她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姐弟恋！最不靠谱的就是姐弟恋。你和他在一起，他除了花言巧语能给你什么？先不别的，最现实的，你能依靠他吗？你每天上班上的累得要死的时候，他能不能给你分担点儿什么？你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他能给你出什么主意？再扯远了，等他毕业后工作了，他能在事业上创出一条路的时候，你多少岁了？他那个时候身边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前仆后继的赶着去，你算什么，周荻，你仔仔细细想明白了。”

    余杨心脏一震，刚要什么，却听到周荻：

    “我知道，可我觉得余杨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

    周妈觉得周荻才和这个男孩子在一起多久却变得这么无可救药。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爸是这样的人。”

    屋内静悄悄的，像是撒了一层寡白色的盐，落在伤口上生疼的厉害。

    余杨的手握住周荻的慢慢发紧，目光坚定，看着周母：“阿姨，我不会的。”

    “你凭什么保证。”

    凭什么，能有什么东西能保证爱情不过期。

    可要是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就算什么都不行。

    余杨却：“命。”

    “阿姨，我这条命都是周荻的。”

    周妈一愣，不知道该些什么。

    她看着余杨年轻青涩的面孔，不知道为何想到野竹。

    他们都有着一股出的韧劲，看似脆弱，实则坚韧。

    这时，周荻却开口了：“妈，我相信他。”

    周妈看着她。

    “我的过去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