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日不见夜
“唔——”
一声呢喃声音在山神庙中响起。
王爷睁不开困乏地双眸。
浑浑噩噩之间,只是觉得周身暖烘烘的,就是躺的地方有些硬,浑身酸痛有种不出的难受。
脑海之中,依稀记得方才所发生的一幕幕:
在这场暴雪中,他跟随着陆尘然的脚印一路向前,起初还依稀见得他的披巾在寒风中猎猎,再后来,雪霁翻滚着模糊了他的视线,一个不留神间,摔倒在了雪壳中。
对于雪,自在上京长大的王爷并不陌生,只是在他的印象里,雪应该是纤柔无力的,就像柔弱似水的江南闺秀。
可北境愈演愈烈的落雪,却改观了他对雪的印象,簌簌风声直灌入耳,不像是闺秀,反倒是像个沧桑老者,雪霁吹在未蒙面的脸上,宛若钝刀割肉般,生疼。
他承认,是他瞧了北境的雪,也不应该没任何准备就循着脚步追赶那位狐裘公子。
当他从雪壳中爬起身时,陆尘然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风雪的夜幕中
后来,他遇见了那个化作陆尘然的山中树魅,三言两语之间,便是被其魅惑了双眼,当他反应过来时,身体便已经陷入了沉睡。
再后来,他的魂,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树魅化身成自己的模样走进山神庙,坐在陆兄的身旁谈笑风生。
也就是那一刻,王爷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当听那松魅提出想要让陆兄跟随他一同上山挖奇珍时,王爷的心已似冰坠飞渣。
此刻,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糟了!
“陆兄,你可千万不要跟着那松魅走啊。”
若是陆兄答应,恐怕会落得同自己一样的下场他只恨自己不能出言提醒。
只是,
下一瞬,
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苍穹的雪月,未满高悬,被那零落的星光一摇,瞬间铺天而洒,萦绕在了狐裘少年的身上,点点萤火之光随之绽放,恍若一点霞光,照于这残醉的浓夜,驱散了那挥之不去的阴霾。
黑沉的庙宇内,那狐裘少年持火把,一双雪亮的眸子黑白分明,仰俯无愧于天地,浩然之气充斥整个庙宇。
寒风啸啸,长发飞舞,若仙若鬼,一切似静默画卷。
院落内,枯井外。
()(e) 是熊熊烈火。
“那松魅,就这么燃尽了?”
这是王爷脑海中,最后的画面。
庙宇内。
陆尘然伸出,解开了王爷的领口。
薄衫已被雪水浸透,她的身上又凉又湿。
他灼热的呼吸吐在了李子君的脸旁,耳鬓厮磨,王爷的身子软了几分,一抹绯红便是自她的耳廓升腾而起
“看不出来,王爷的胸肌练的还挺大。”
“”
陆尘然自语道。
正想要解开腰侧那系的极紧的束带时,来自于雪狐的那道轻柔的气息便是顺着王爷的七窍流入肺腑之中,继而王爷便是打了一个重重地喷嚏:
“啊嚏——”
李子君醒了,那双眸子就这么望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
四目相对。
陆尘然的,不合时宜的放在了她的胸膛上。
“李兄,陆某只是”
他想要解释一下,虽然都是男人,但这样的举动还是有伤风化更何况眼前的男子实在俊美,他也不想被王爷认为自己有断袖之癖。
李子君的双眸看向一旁架在篝火上的水桶,而后转过头来,平静地开口道:
“陆兄不必解释,一切我都知晓。”
“感谢陆兄的救命之恩。”
“”
庙宇内一时沉默。
李子君任由陆尘然的放在胸口,感受着那自心传来的热度,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嗯,陆兄能将挪开吗?我有些气闷。”
陆兄是奇人,亦是高人。
她没有丝毫怀疑面前之人的人品,能在那妖气濯濯的阴霾之中,巍然不动,临危若松之人,怎可能不是君子?
此番北境一番经历,已经让这位来自上京的王爷,彻底的产生了拉拢这位从山上走下来的狐裘少年的心思。
陆尘然洒然一笑,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长身而起,轻轻开口道:
“李兄,你的身体怕是要失温了。”
“”
李子君的身子坐直,而后用冻得发紫的,握住脚踝,将自己的长靴脱了下来。
雪白的袜子已经被雪水浸透了,半透着如玉的肌肤,凝着几点晶莹的水滴。
()(e) 长发披散着,顺着雪水粘连在她的脸颊上,蒲扇般的睫毛有点点寒霜点缀轻眨。
随后,她抬起头望着陆尘然,眉宇间略有几分尴尬,嗫嚅着嘴唇:
“陆兄救命之恩,子君没齿难忘。”
“只是——不知陆兄可否回避一下,我实在不喜在他人面前裸身入浴还望陆兄谅解。”
“”
陆尘然先是一愣,随后便是默默地转过了身去。
这倒是让他想到了蓝星时的大学宿舍,北方人洗浴从来都是在大澡堂子的,倒是南方人多数扭捏,喜欢独浴
只是山神庙就这么一间室,想了想,他便是背坐在了那尊泥塑旁,轻咳嗽了一声道:
“嗯我不看。”
“嗯,好。”
泥塑的那一头,传来了王爷的声音。
细细簌簌——
李子君吃力地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脱下,一圈圈绷带自胸口缓缓落于脚踝处她紧紧地握着胸前的那块儿玉石,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向了那桶温热的水,伸腿迈了进去。
哗啦啦——
灼热的温度暖着她僵硬的身躯,李子君默默地坐在了水中,身躯上微微有些暖意。
窗外的雪依旧下着,很快便是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陆兄在他看来,是很正直的,确实没做出任何有违君子的举动,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依稀回荡着那若松巍然的身影,以及那灼灼的,萦绕在自己耳畔处的鼻息
雪日不见夜,暴雪一如瀑。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在这迷惘之中,那一抹刚刚升起的模糊身影便是缓缓地消散李子君的心中有着比任何人都决然的意志。
同自便背负起的命运相比,那个不过路途中相识数日的狐裘少年又算什么呢?
好好结交一番,为将来打下基础,做知心之友便是了。
她摆清楚了这个狐裘少年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之后,紧绷的心不由得松缓了一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默念:
“李子君是男儿,比之男儿更丈夫。”
君子,若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