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相逢四沐
姜明鲲又解开绳结,照着一缕一结,轻声念着:澉儿,鲲儿,倘若看到遗结,为父或许不在人世。
九黎联盟,历经四代蚩尤,繁衍生息至今,开枝散叶数十万黎民。
近日,为父身体每况愈下,无不为蚩尤人选,殚精竭虑。
静观五大储领,尹浩骄横,苏荃阴险,句渊淡泊,鲲儿重情。唯澉儿适合挑起重任。今鲣火令传于澉儿,继承九黎联盟第五代蚩尤。
若姜澉不测,姜明鲲取而代之!
姜明鲲念毕,喉头哽咽。他心包裹鲣火令,藏在怀袋里。
望庆如释重负,再次叮咛:“天阴阵为极阴之阵,若是得不到苏冠相助,营救澉儿,恐怕另辟蹊径!”
“雷泽氏远在华阳,何故奔赴数千隶首,布阵灌山?”
“韵升知晓详情,我儿多多听其见解。”
刑天、韵升相对站立,两人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起。
韵升心绪深沉,让人琢磨不透。相处的一个多月,谈论的话题,除了描述烈山城繁华,其他的,三缄其口。
貉亚走来,换了一身新裾,脸上略微修饰,明眸红唇,美得令人心醉。
刑天不敢直视,心里油然想起弦卫,分这些天,不知她和牧力过得好不好?
“刑天,你看苏颜宫如何?”貉亚的口气,明显带着笼络。能得到姜明鲲赏识,想必有过人之处。
“嗯,气势恢宏,可惜,太僻静。”他由感而发。
“归雌之地,乃忘情之处,岂能喧嚣于世。”貉亚着着,不禁伤感,眼里噙满泪水。
“貉亚姐?”他不知怎样劝慰,足无措地望着韵升。
韵升微微一笑,扭头抬望天空。一副阅人通透的神态。
“我没事!”貉亚破泣为笑,她拉着刑天的,真诚道:“你我一见如故,盟结姊弟如何?”
“刑天不才”他想到含妱,怎能愧情于她。
“你不愿意?”貉亚脸上升起严霜,然后伤心欲绝地走到石阶口。
“姐姐!”他无奈轻唤。
“哎,好阿弟!”达到目的,貉亚满心欢喜,她毫无拘束地搂着刑天的脖子,眉飞色舞地端详他。
“阿弟生就英武,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姜明鲲走过来,厚裾里,怀揣的绸包,稍稍有些鼓胀。
他看了貉亚一眼,突然凝神刑天,口气凶恶道:“韵升,带刑天返回北黎!”
“哥?”刑天如炸雷贯顶,懵懵地瞪大眼睛,结舌地望着貉亚、韵升。
“韵升,听到没有!”他再次咆哮。
“此时返回,来不及了。若是等不到闯阵天阴,黎主恐怕遭尹浩毒。”
“谁不救十三哥,明鲲只身闯阵天阴”
“救人不成,反搭性命,非智者所为!”貉亚讥讽之余,又替刑天话:“阿弟身不凡,得其相助,胜算更高。”
“是啊,我答应含妱姐,与你不离不弃!”
“也罢!”众口难敌,姜明鲲无可奈何。他面向韵升,沉重到:“天阴阵。”
“天阴阵有十大阵门,其余九门,皆为幻象,唯一生门,宣怀义定魇亡妻生艮。既使破解,非痴即疯。
()(e) “九死一生!路经灌山的人,如何逃脱?”
“宣怀义有灵渡识别之能!平常之人,当轻易放行。韵升幸得烈山易,反噬灵渡,侥幸逃脱。”
“灵渡识别乃雷泽氏异术,看来,此番营救十三哥,休想蒙混过关。”
——
初冬的第一场大雪,鹅毛迎舞,纷扬洁莹,整个高黎一片素裹。
姜明鲲、刑天、韵升,踏着雪尘,拾阶而上。
两天两夜的漫长等待,苏冠总算允许求见。
走上石台,兖山宫近在眼前。
貉亚笑容满面,迎侯几人。
她看着送给刑天的装束;五哥苏鹮的蓝布绸裾,穿在他身上,象是为他量身而做。
长裾内胆,为紫貂毛。裾胸v口、护臂环甲、长筒脚蹬,均为海狸皮。
满意斜目,姜明鲲厚厚的冬装,白绸裾衬配白里透红的脸,剑眉朗目,挺鼻凝唇,无不散发绝美男人的气质。
貉亚心旌摇曳,莫不是刑天、韵升在场,早就扑过去拥吻。管他拒绝也罢,羞愤也罢。
她还是经受不住他的魅力,走到他身边,忘乎所以地牵着他的,温柔道:“阿爹在内堂等你!”
走进阔石大门,兖山宫内堂出现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为红色透亮的褚石,取材来自不远的灌山。两旁,站立着持兵器的族兵。
甬尽处,两名族兵仗器,拦住刑天、韵升,示意停步。
姜明鲲独自进入,走进宽敞的卧堂,薄如蝉翼的绸丝挂帘里,隐约可见苏冠。他躺在火光摇曳的地榻,用虚弱的声音道:“十七啊,求见本黎,所为何事?”
他的声音很低沉,但中气十足。好象是刻意压制。不象传闻中的病入膏肓。
“姜尹浩谋篡盟位,隐瞒大蚩尤死讯,囚禁东黎黎主姜澉。命宣怀义在灌山设下天阴阵。广召异人,于烈山城外围,布下五雷阵。明鲲请求黎主,发兵讨逆!”
“尹浩借助剿灭南貘的盛威,势如日中天,谁能撼动?”
苏冠的言词,颇有无奈。
“此事不劳烦黎主费心,明鲲只要闯过两阵,便能主宰大局,挫败尹浩图谋!”姜明鲲的底气,当然是怀袋的绸包。但他不会在苏冠面前,透露只言片语。
“此话本黎深信不疑!姜澉的东黎兵,大致有万余。加上天支营霍康的神农兵,足以抗衡。”苏冠思索一瞬,犹豫道:“天阴阵乃奇门幻术,即使再多的人闯阵,也会命丧幻境”
“明鲲先头闯阵,黎主派大兵尾随即可!”
“此意甚好!本黎有个不情之请!”
“黎主且!”
“娶了貉亚!若能如愿,即刻发兵讨逆”
“我不能娶貉亚,可以让她远离归雌,寻觅一个好的归宿!”姜明坦言正色。
“鲲儿啊,你还在赌气吗?荃儿固然有错,本黎待你如何?咳”
“黎主待我恩重如山,但我不能违背对含妱的承诺”
苏冠不想听他多讲,他摆摆:“本黎困了,你且下去”
姜明鲲退出卧堂,心绪凝重。他完全可以绕道去烈山宫,也可以召唤惊翱,驮飞越过天阴阵。
()(e) 他深深知道,尹浩假羽传他回去,暗布两阵,明显针对他和苏冠。若是绕阵偷行,肯定先杀十三哥。
“我一定闯过两阵!”姜明鲲走到刑天面前,双搭着他的双肩,坚毅道:“阿弟,倘若这次有去无回,你可后悔?”
刑天正愁被他借故甩掉,返回北黎。听到此话,他虎眼放光,豪言壮语涌出肺腑:“刑天誓与鲲哥共进退!”
“好兄弟!”他一把抱住他和韵升,三人挽,昂首挺胸,大步走出兖山宫。
貉亚见几人出来,急忙迎上去。“阿爹决意如何?”
“未果!”三人相视一笑,姜明鲲想到这趟永别之旅,突兀抱紧貉亚,由衷感谢。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面颊,抑制复燃的旧情,真切道:“貉妹,保重!”
雪停了,最底层阶级,出现凌乱的脚印。抬眼前望,马车旁边,并排站立五个人。
其中一个人,身穿火狸毛厚裾,头戴花貂尖顶冠。束带的腰际,插着一把节钺。
他走近姜明鲲,鹰眼凝聚,稀须一撇:“姜十七,为何不辞而别。”
“苏荃,何故拦住去路?”他压制当年的怒气,冷冷道。
“好心相助于你,怎奈不领情!”苏荃揶揄一番,炯目转移到刑天身上。五弟的行装,穿在他身上,特别合身。思忖到苏鹮,他突然奇思妙想,苏鹮战艺高超,不知此人身怎样?
他不动声色后退,双一挥。
他的身后,并排站立四个蒙面人。其中两人,看到苏荃招呼,持兵器,出列杀向刑天。
正面的壮勇,脸上蒙着青色葛布,暴露的双眼,蓝眸闪烁。绝非本土黎民。他执炼石大刀,兽环叮当直响。
沉重的炼石大刀在,挥舞起来,呼呼作响,耳畔似凌冽的疾风。他的出招,可谓耳目一新。刀锋快闪,象奔腾的野马。
刑天节节后退,重上石阶。他脚跟紧贴阶沿,暗蓄力量。
待蓝眸逼近,他起身弹跳,腾跃之时,兽皮脚蹬一个后沾破门,踢在他的后背。
他踉踉跄跄,前伏之时,急忙刀尖撑地,化解嘴啃雪地的险招。
双脚刚落地,出列的黄布蒙面人,伸一摆,现出中的炼石弯钩。弯钩顶端尖锐,使招出来,攻可劲刺,守可钩挡。
刑天不知怎样防备,只见貉亚抽出苏荃的节钺,大喊一声:“阿弟,接钺!”
“多谢!”刑天稳稳接住,钺刃交错弯钩,火星直溅。
三人打斗一团,几十回合下来,平分秋色。
“沐春、沐冬,住!哈哈哈”苏荃哈哈直笑,看得出,他对刑天的表现,非常满意。
当刑天呈上节钺,物归原主时,苏荃伸挡住。他满脸器重之色:“这把节钺,乃焕祖留传,今赠予兄弟,作护身之用!”
他唤来四个蒙面人,郑重托付给姜明鲲:“此乃春夏秋冬四沐,闯阵天阴、五雷,任你调动!”
苏荃的这番话,春风化雨。融解尘封多年的冰心。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变得如此阳光。
俗话:人心隔肚皮,苏荃的心计,他岂能识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