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赖氏父子,岭南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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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我空有济世之志,落魄到寄人篱下之境,至今无立锥之地。”

    “日月蹉跎,人已将老,而功业未建,屡战屡败至于今日。我这等人,真的能成就大业吗?”

    刘备脸上的神采,倏地黯淡下来。

    “风水轮流转,北不转南转。赖某愿举荐皇叔为交州牧,率大军一同南下,何愁功业不成?”

    赖恭慷慨激昂,胸膛里豪气纵横。

    “爹,您老人家不是不喜欢刘皇叔吗?”

    赖雄一揖而坐,朝着赖恭挤眉弄眼,眼睛里闪着潋滟的光。

    “闻名不如见面,你乳臭未干懂什么?”

    赖恭知皇叔秉性,根本没有遮遮掩掩:

    “大丈夫碌碌无为,与腐木朽草何异!今明公举荐老夫为交州刺史,摆明了要染指交州七郡。凭老夫一人之力,恐难成效。”

    “皇叔和苍梧郡守吴巨是奔走之故旧,今建功立业乃天赐良也。老夫和皇叔、吴巨三人联,士燮如何是对!”

    赖雄抚掌称赞,兴高采烈道:

    “妙啊!”

    “岭南物产丰富,水稻一年两熟,堪称仙府之国。届时皇叔在交州耕耘,明公在荆州备战,以灵渠转运丰沛粮草,何愁不能匡扶汉室?”

    刘备怦然大动,五内俱沸。他在新野碌碌无为,失了锐气,岭南不失为一片广阔的天地。

    “新野城,没几个兵马。荆州主力受上将军蔡瑁节制,想要北伐中原,迎奉天子,比登天还难。”赖恭的声音,变得格外地沉重。

    刘备屡次进谏北伐,都无疾而终,他深感疲惫和无力。身为荆州北藩,他始终得不到真正的信任。赖恭的话实实在在,没有一丁点虚假。

    官渡之战是荆州最好的会,刘表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不久前曹操率主力围攻邺城,刘表也不敢奇袭许都,白白丧失迎奉天子的良。

    “交州在籍百姓不多,可都是能征善战之士。即使曹操统一了河北,武骑千群南下。只要明公一声令下,岭南十万虎锐立即北上,此挽天将倾之势也。”

    ()(e)  “倘若明公出现了什么意外,荆州纷乱倾轧。皇叔也能扶持出一位可靠的公子,继承明公的大业,再联合益州的刘璋,组成帝胄三足之势。纵然曹操雄师百万,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巩固了南北对峙之势,再择一良,闪击江东鼠辈。皇叔可藉此大功,成为益州、荆州、交州、扬州共主,曹贼何足惧哉!”

    赖雄滔滔不绝,如决堤的大河,轰得刘备魂飞天外。

    每一句话都在刘备的心坎里打转,根本挥之不去。

    二分天下的功业,谁不渴求?

    “住口!隔墙有耳,逆子休得胡言妄语!”

    赖恭激动地一砸几案,上面的茶盏叮当作响。

    “爹,连这点风你都不敢刮,与朽木腐草何异?”

    赖雄器宇轩昂,神采外耀,浑身都是不屈的劲儿。

    “等回去了,看老夫怎么教训你!”

    赖恭气得胸膛轰然起伏,生生把怒火压在肚子里。

    刘备微睨父子二人,精光霍地一闪,郑重地施礼:

    “赖氏的恩情,备镂骨铭心。承蒙不弃,择日再议。”

    赖恭点到即止,向刘备回礼。二人客客气气地交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刘表几次投来视线,都没有生疑。

    赖雄不禁感慨,父亲的演技竟和皇叔有的一拼。

    到底什么时候练的?

    赖雄吁出一口长气,松了松精神。他提出的战略,大方向上非常正确。至于和益州的联盟,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曾考虑过“隆中对”,但以刘备正直的秉性,是不可能窃取荆土的,到头来还要走曾经的老路,胜算非常渺茫。

    刘备在徐州的时候,狠狠地吃过士族的亏。若他夺取荆州名不正言不顺,更不可能指挥蔡家、蒯家为首的荆州世家。

    内部倾轧,纷争祸乱,荆州将不攻自破。

    所以赖雄只好转变思路,劝皇叔下岭南。有赖氏和吴巨辅佐,皇叔完全有可能和士燮掰腕。

    “皇叔征战的本事不如曹操,但笼络人心非常有一套。身处益州复杂的局势,他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何况是交州。赖氏和吴巨的矛盾,本质上是刘表和吴巨的互相试探,皇叔肯定能解决好。”

    ()(e)  赖雄坚定心中的信念,对刘备寄予厚望。

    自古以来雪中送炭都是弥足珍贵,赖氏抓住会,即可突破壁垒。

    汉室三兴,零陵赖氏与国同休,与民更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赖雄走出宴堂,一身轻松。他带来了两棵砂糖橘,一棵分食荆州文武,剩下一棵留给刘表观赏。

    他穿越来后获得了一个绿瓶,能够加快培植绿植的效率,砂糖橘正是赖雄耗时三年培育的杰作。

    “身是张翼德也,谁来与俺共饮酒?”

    张飞声如洪钟大吕,一连喝倒了赖氏十几名侍卫,脑袋晕乎如浆糊,身躯摇摇欲坠。

    一股妖风袭来,张飞只觉目光都结了冰,他简单地瞟了赖雄一眼,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轰然倒下,嘴上还咧着笑。

    几名侍卫忙脚乱地上前,一起使劲抬起张飞沉重的躯体。

    赖雄一瞅,好家伙,两坛子米酒全都给祸害干净了,一滴都没有剩下。

    他环顾周围错愕的众人一眼,袖袍鼓荡道:

    “接着行酒,接着饮!”

    “喔喔——”

    没了张飞搅局,众人喝起来都文雅不失豪气,精神振奋百倍。

    仆役、侍女穿梭着来来往往,继续增添美酒佳饶、时鲜水果。

    赖雄一掸袍角坐下,翩翩然如云中鹤。

    没过多久,赖恭便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辞气犀利:

    “逆子,真让你乌鸦嘴了。明公根本不愿意借兵,刘皇叔主动请缨,都被明公搪塞过去了。”

    “你现在立即随老夫回零陵,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和吴巨决一死战,将他挫骨扬灰!”

    赖雄白了父亲一眼,漫不经心道:

    “干脆把族产一并变卖了,战他个酣畅淋漓。”

    赖恭嘴巴僵住了,显得有点颓唐,一屁股坐下,闷头喝着酒。

    登时秋风大起,荆州诡谲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