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九烟御气录
温初白当初走时,三日便能回来, 可这都五日了, 却仍旧没有一点儿音讯。
柳清芳便与白桃一个守在府里, 一个守在店里,日日期待着她的归来。
何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上好的木箱子堆得的店里站不下一个人。
白桃莫名其妙地看着进来的人往里头不断的搬东西, “怎么回事?”
何瑞起初不。白桃随意掀开一个箱子, 被里头的财宝差点闪瞎了眼。
这么多钱?
何瑞为什么要送这么多钱来?
“你话啊!”她推了一把何瑞的肩, 被汶雏拦下。
白桃不是个讲究礼数的人, 瞧见何瑞闷葫芦似的不话, 心中不安更甚,“这么多钱是什么意思?我家姐替你去办事了, 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去了,现在人呢?”
何瑞抿了抿唇, 也不愿面对事实, 迟疑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
“具体的事情, 我都写在信里了。我知道你们店里还有个嬷嬷,你们二人平日里和阿白妹妹关系最密, 你们拿回去看吧。”
“看什么看!”白桃一把将那信挥落在地, 指着何瑞的手也微微颤抖, “你,我要你明明白白地出来,我家姐呢,在哪呢!我不要你的臭钱!我们有钱!”
她一边, 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外落,汶雏一直拦着她,搞得袖子上濡湿一片。
“我给你!”白桃毫无形象地抹了一把泪水,“我们家姐是经商的奇才,她给你想开店的办法,自己卖面霜,还懂得把怀川币兑成了未安币,虽然她的那些汇率什么的我听不懂,但是我们不差这两个臭钱!”
“你!”她又指向汶雏,“还有你,老老实实,明明白白地给我清楚,我家姐呢!”
何瑞经商多年,什么样的大人物、大场面没见过,可偏偏女子的无理取闹叫他没有办法。
他深吸了口气,“好吧,我与你。”
他将汶雏传回来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了一遍,江決把尸体带了回去的消息也算不上秘密,便也一并了。
白桃脸色煞白,身子也摇摇欲坠,就连到了嘴边的话也得颤抖,“你是……姐坠崖了。”
瞧见何瑞点头,她彻底站不稳身子,直直地朝身后倒去。
汶雏眼明手快地拉住她,但他重伤未愈,也痛的一声闷哼。
“姑娘……”何瑞不知道白桃的姓名,只好先这样称呼她,“你……你也不要太过难过了,我刚不是了,阿白妹妹掉下崖后,重黎楼的楼主曾来过,你知道重黎楼吗?他们楼主武功高超,一定可以将阿白妹妹救上来的。”
白桃恨不得以眼作刀,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你骗谁呢!你方才还,有另一个势力在崖底找到了姐的尸体,带了回去!”
何瑞徒劳地张了张嘴,无法辩驳。
“滚,你滚!”白桃靠在一边的柜子上,想要将何瑞拿进来的众多东西全都扔出去,可那些金银太沉,她一手挥过去,箱子纹丝不动。
白桃好像和那些箱子较上了劲,连踢带踹,弄得自己手背通红,脸上的泪也不住地掉,“滚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等她踢累了,便靠着墙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嘴里呜呜地哭着,反复念叨着“姐……初白姐……”
温初白消失了,何瑞心头也酸涩难受,又瞧见白桃这幅样子,索性叫人将送进来的金银珠宝撤走,重新安排了人时常来照拂她家生意。
日子一连过了几天。
江決与温家退了婚,柳清芳的眼泪流了一轮又一轮,温初白的腿依旧毫无好转。
她如今生活无法自理,有些事她又不愿意江煜帮忙,江煜只好给她送来了个丫鬟。
重黎楼女眷罕见,且不设丫鬟厮,这个姑娘,还是被一个门主无意间捡回来的外门弟子。
饶是外头阳光多么灿烂,温初白也觉得屋内始终阴雨连绵。她的腿始终没有知觉,不论是摸、针灸,或者拍,掐揉……
丫鬟名唤宛儿,因为是外门弟子,多多少少也会些武术,轻功会得多些,但用起来时一蹦一跳的,活像是个飞不远的野鸡。
每次温初白瞧见,总会忍不住笑她,而后又陷入更深一轮的阴雨中。
野鸡也行,一蹦一跳也行,总比她这一动不动好了太多。
江煜大多时间都会在房中陪她,的大多都是病愈之后的事儿,要带她游历山川大江,尝遍各地美食,做一对双宿双栖的幸福眷侣。
每每此时,温初白也只能装作向往来掩盖心底愁苦。
未来……
哪有什么未来……
“夫人。”门被推开半个,宛儿从后头探出个头来,怯生生地道,“昨儿老楼主,从今天开始您就要泡药浴了,您准备一下,我去把药提来。”
温初白点点头。
心里却在想,准备什么,她现在连衣服都没办法自己脱。
江煜站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像哄孩子一般,“阿白听话哦,回来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好好沐浴过,让宛儿给你好好洗洗。”
见温初白点了头,他便出了房门回避。
宛儿拿药还没回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虎皮鹦鹉偶尔跳两下,发出细细的声响。
温初白瞧着它,无精采地逗道,“叫‘阿白姐姐’。”
鹦鹉偏过脑袋,用一只眼睛看她,“姐姐。”
“阿白姐姐。”
“姐姐。”
温初白看着它一双来回倒腾的脚,“你叫我一声‘阿白姐姐’,我放你回归山林,如何?”
虎皮鹦鹉恍若未闻,“姐姐。”
……
温初白叹了口气,生活本就已经十分不顺遂,她又何必给自己找气受?
正想着,宛儿拿着药包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她关系好些的外门弟子,各自提着凉水与热水。
宛儿把药包放进浴桶里,让那提着热水的先倒,热水遇到药包,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刺鼻的药味。
那味道仅是闻着,就觉得又酸又苦。
凉水也被兑了进去,宛儿送走了帮忙的二人,用手测着水的暖热,“夫人,水调好了。”
温初白对她这个称呼着实无力,她现在这样一副瘫着的样子,宛儿还一天“夫人”、“夫人”的,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重黎楼主娶了个她这样的蹩脚夫人。
但她叫她改口也没用,宛儿前一日才答应她改成“姐”,第二天便会在江煜的“胁迫”下改回来,两三次后,她便不再管了。
从坠崖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温初白不能下床,平日里便简单地擦擦胳膊和腿,沐浴还是头一回。
宛儿轻柔地帮她脱了衣服,“呀。”
“怎么了?”
宛儿笑得有些羞涩,“夫人背上纹着的图案真好看。”
温初白愣了一下,明明几天前云岚给她洗澡的时候,还那印记看着奇怪。
“是什么样的?”
“夫人自己不知道吗?”宛儿声笑着,“是很好看的图案,两瓣花瓣,是对称的,红艳艳的。”
两瓣……
温初白瞬间明白过来,她一直等着的第二次劫数,不是文贝街拿回抢劫,也不是山林遇到的山贼,竟是这次坠崖。
她心中一时复杂起来。
三次劫数,她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次,就是代价有些惨痛。
宛儿虽技艺不精,但怎么也是习武之人,力气比普通女孩大得多,顶着温初白担忧的目光,便将她抱起来放进了满是中药的浴桶里。
这是阚阳开的方子,是左护法旧居里找到的医书记载的,也不知道效用如何。
那医术上,按着方子每日药浴,待满了九九八十一天,失去知觉的部位便有可能重获新生。
温初白连日郁郁寡欢,江煜看在眼里,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只这药浴是强身健体的,叫她每日都泡着。
温初白泡了一个月,只觉得身体没什么变化,倒是脾气大了不少,总因为一点事就忍不住和江煜大呼叫。
可她又厌烦这样敏感而无理取闹的自己,每次情绪控制不住地宣泄后,又会陷入自责与愧疚……
她的精神较之前更差了,月初时还在醒着的时候看看书,这几天为了避免和人吵架,几乎每日都没有多久睁着眼的时候。
门被叩了两声,阚阳在门口叫了一声,“丫头。”
温初白手指动了一动,没算应,倒是那虎皮鹦鹉跳了两下,“来人啦!来人啦!”
阚阳也不再招呼,笑呵呵地推门走了进来。
“丫头,你瞧我老儿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温初白不想理他,但眼皮底下微微转动的眼珠却被阚阳瞧出了端倪。
“没事儿,你不用理我。哎呀……”阚阳手中拿着一本巴掌大的书,忽闪忽闪地扇着风,“只是……这样一来,就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九烟御气录》了。”
温初白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九烟御气录》是什么?
阚阳好似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将那书随便翻了一页,假模假式地念到:“本录以气为力,乃是上品灵气级轻功,习本录者,不论现状如何,皆可御风而行,一日千里。”
温初白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一日千里?就凭她这两条废了的双腿?
“丫头。”阚阳笑眯眯地凑到她床边,“我瞧你成天看着我徒儿,还有宛儿那丫头运用轻功,心里早就痒痒了吧?”
温初白睁开眼睛,阚阳正举着那书在她面前晃悠。
她虽好奇那书,张口却是:“江煜呢?”
她的喉咙有些干哑,宛儿到底照顾人没有经验,她又倔强,不是实在忍受不了,绝对不麻烦她一丝一毫。
前些日子,江煜还是日日在她房里给她喂水的,但这几天,为何不见身影,难道是......嫌弃她了?
“煜儿……”阚阳眼中划过一丝心疼,“煜儿他毕竟是重黎楼的楼主,事务繁多,这几天外头有事,他必须要亲自去,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温初白木木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怎么样,丫头,要不要和我学学这个《九烟御气录》?”
温初白恹恹地,“学了有什么用。”
阚阳把那书往掌心一拍,“以体御气,即便没有双腿借力,也能去你想去的任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