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伴道侣真心所付,
杨暮客回到前线,默默领着蔡鹮去帐中复命。他与袁母商谈一番,明当下国中局势。
自此消失不见。
他是藏起来了,乖乖坐在云头,静静观察这个世界。
归云师叔传他引导术思想精髓。修士修因果,乃是修己。非种因求果,道法自然。
下方营盘之中,公主副将操练归来,侍卫环伺,只身入帐。主将与副将商讨军备,杨暮客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
此时已是停战十日后。
袁母治军严谨,一切有序运行。
氛围祥和,亦无妖来犯。道士自在逍遥。
他的离去与归来,好似没改变任何事情。他,仅仅作为一个“人”,参与了这方天地的因果。
这天地图景,上清混元道德真经有言,其曰为象。
不可干涉凡尘这天条铁律,杨暮客体会愈加明晰。
倘若修士干涉凡尘,会有什么结果?
那便笃定作答,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因心中挂念着师兄俗身,不免想要起卦。但想起要支寿百年的场景,犹是心有余悸。他搓搓,拨弄下阵盘,放弃了占卜的打算。
修士要面对自己的因果,自己的劫难。
占卦亦如是。万事只能观其形,不得全貌,则不可称象。观其一面,另一面是求不得。
当下占卦对杨暮客来,更像是愿意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站多高,看多远。
所以。占卜,到底是什么?杨暮客故此认为,只是求顺心,求安心。人之常情罢了。
他这筑基修士,外出在人道之中走了一圈儿,人味又回来一点儿。言之玄之又玄,不过经验之谈。不如人意,十之八九
道士唯一能做得,便是于此守住师兄化凡的道场。师兄的因果。他干预不了,也处置不了。
且贾楼当下身披重甲,已经前往朱颜国正南边境驰援。
一大群妖军翻山越岭,这些妖怪少有能化人的。但都身披甲胄。
豺狼虎豹披着铁骑马铠。猴子穿着裙甲提到前胸。各家妖军都立着大旗,字迹歪歪扭扭。
妖军前锋出来叫阵。
“我家大王差我来此下战书。我巴云国顺应天命,前来讨伐尔等乾坤逆乱的无道女儿国。若是识相,就乖乖投降,罢了那女帝的帝位。我等自然好言退兵。如若不然,百万大军开进你朱颜国境内。至此生灵涂炭,也怪不得我等。”
黎氏庶女黎荃策马上前,“笑话,尔等妖精占领人国之地。安敢延称巴云国号?一群妖孽组成的乌合之众,来犯我朱颜国边疆。我朱颜国讨伐南枭,欲趁虚而入,果真是那没教养的妖精所为。”
妖军前锋哼哼一笑,“巴云国何曾灭国?巴云国人道纷争,一片国内乱象。我等虽为兽,与那人食人之妖何异?当承大位取而代之,神道不曾降下责罚。尔等仗着武力逞凶,冒犯南枭国。我巴云国自是同仇敌忾。”
巴云国神是一条大海蛇,此时竟然现形。
妖气之上庆云辉煌,两相比较,诡异至极。
而朱颜国国神此时正在西南边境与南枭国国神争斗,无暇兼顾。
女将一侧瞬间落于下风。
妖军前锋嘎嘎一笑,“你这泼妇,且看爷爷段。”
那化形妖精二话不持刀就砍。
此妖化形,有妖丹。不管如何,非是凡人能敌。黎荃扯着缰绳往后飞奔。
朱颜国与妖国战事,也就此拉开序幕。
楼站在营地高塔之上,看到自家副官策马成功逃离。龙龙跑获胜中,她不解地问玉香。
“这些都是妖精,与修士何异?他们这么大喇喇地来我朱颜国打战,就不算干涉人道吗?”
玉香当下亦是身着重甲,“不用天象法术,不施展道门术数,只用天赋神通。并不违背正法教与岁神殿的规矩。”
火器声隆隆作响,炸得妖军阵营遍地开花。
第一战看似朱颜国占了上风。
但那些妖精只要不死,残肢犹在便能接上。不多时又活蹦乱跳。
朱颜国大军看到此景俱是倒抽一口凉气。
所有人都不禁心头疑问,这仗,还能打吗?
军阵之中俗道赶忙上前,布设大阵,行科演法。
她们呼风唤雨,阻妖军进程。俗道支取寿命换法术,肉眼可见的衰老下去。
地面当下泥泞不堪,妖军竟然钻出来好多鼍龙搭成了肉桥,驮着妖军前锋向着营地袭来。
贾楼率领自家昌祥公亲卫于西门迎敌。
数只猴子跳上跳下,许天真举弓便射。
飞矢流星将猴子扎在草地上。许凡人持镔铁棍,捶打着冲上来的牛怪,砰砰声不绝于耳。
纵然都是凡人。但只要杀出了血性,面对妖精再无畏惧之心。
一只五尺多长的大蝙蝠半空冲来,楼抽出宝剑斜劈一道寒光。
百炼宝剑将那蝙蝠精足下的长槊砍作两截。奈何妖精会飞,许天真射箭,它七扭八扭尽数躲了,只能任其离去。
正南方接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都。
皇宫中女帝已经彻夜未眠。她脑子里尽是朝堂议事。
男子为官,六品为极限。欲升五品就要去势,这个口子该如何去开?那些太监,能信得过吗?他们能与朕同路吗?
她还需要向勋贵解释,也需要向民众解释。
众人以为。是朱颜国对南枭国用兵,才引出了南方无人地妖精出击。若讨伐南枭这一战不打,则无当下的灭国之危。
讨伐南枭国,是她一力促成。这些年放任袁母在南边郡挑唆战事,不知多少弹劾奏章放在她的桌案前。但她都不予理会。
该如何向朝臣与子民辩解,女帝找不到方法
那南枭国到处推行诸侯议会制度?
朱颜国南方周边国度俱是乌烟瘴气。若不打掉南枭国,如此情形早晚会出现在她们国内。
若此话,这些诸侯勋贵更要蹬鼻子上脸。陛下您瞧,我等是如何忠心耿耿,不曾理会那南枭挑拨。她们可是最会趁势要挟的贼子。
开疆扩土?
若此言。朱颜国女子当家,本就该只求安富。弄了偌大的国土,如何治理?如何能选拔出众多比男子更强的女官?最终还不是要开设男官职位定然有人言,陛下,您僭越了。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要如何稳住西南陈兵的军心。
休战五十日,东南暂且安定。但正南妖军来袭,这些杀红眼的兵将如何肯安稳等待。她自是放心袁母,但其余人呢?这几百万大军可非是袁母一带出来的。
所以她只能等待袁母来信。
夜深人静,女官终于送来急报。
女帝在灯下轻轻打开纸鸢
“陛下。臣听闻故巴云国妖精南下犯我边境。如今虽休战,但为提防南枭国贼兵,不可妄动。臣以为,南枭国定然许诺了无人地妖精,布下阴谋诡计,等臣上钩。是以,当不变应万变。陛下举国之力,为供我军兵甲之需,战马之需,粮草之需。此时可尽数驰援正南。待我军战事再起,臣将以战养战。不负陛下所托。”
女帝终于展颜一笑。
第二日朝会。女帝孤坐高堂之上,俯瞰群臣。
国库出资抚育民生,内阁全票通过。
女帝此时言正南战事,“诸位家中有贤能之将领,也莫要藏着掖着。此时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否则尽数从民间募兵,训练起来也难堪大用。以老兵带新兵,阻战南边!朕责令尔等,出人。朕出兵甲给养。如此浩大功勋,若是尽数落于民间,想来尔等也不服气。”
黎中堂身着朝服,眉头紧皱。
她环视一周,最终迈步上前,“启禀陛下。如今各家公侯已经派遣卫队前往正南。若再遣人上前,国中治安恐要告急。”
女帝点头,“爱卿所言极是。吏部,礼部,两部加急商议,拿出战时治理章程。增加临时律法,一切从严!国中事务尽数进入战时管制,不分公私。大胜之后自有封赏。”
礼部和吏部两位尚书上前,“臣领旨。”
朱颜国,这贴花黄轻罗裳的女子之国。在一条条政令之下,上下充斥着铁血的腥气。
杨暮客浮在云头,轰然的金炁洪流吹得他头晕脑胀。
这还只是西南,那正西的金炁是要有多凶猛?
人道大势,在寒冬岁末之间,映照着白虎星象虚影。那头猛兽睁开了眼睛,露出寒芒。
道士赶忙立正掐子午诀作揖。
他自是一点玩笑之心都无了。
金炁成煞,这些凡人他们知道吗?这是要死人的,会死很多人。
云下大帐之内。
袁母身着甲胄,拿着各家斥候汇报。
她一拿着棋,在地图上轻轻落子。
朱寿愈冲了进来,“母上!南方的妖军打进去了!我等难道就此眼看着自家边境遭受妖邪蹂躏?”
袁母抬头看她,“朱将军。这里是讨伐南枭国的战场,正南无人地戍边与我等无关。”
朱寿愈怒目而视,“休战五十日,末将愿率大军前往驰援,讨伐南枭国战事再启之时定然领兵而回。”
袁母嗤笑一声,“公主殿下。毛病又犯了?营中军法无情。”
“可我等在此任由南枭国趁停战重新整备,毫无作为。又放任南方妖军侵袭,这又是什么道理?”
袁母虽不想解释,但无奈对面是女帝最心疼的二女儿。
“聚势。势成之时,摧枯拉朽。”
“又是聚势。母上大人总是势,可这几百万人蹲守在前线,一动不动,何来势气?若那南方被打穿了,怕是成了丧家犬一路跑回去救急!”
“殿下岂敢不信女帝?”
“我”朱寿愈一肚子牢骚尽数被呛回去。
目送朱寿愈离开,袁母走神一瞬,没抓住中的棋落在了地图上。
她也只能相信,相信国内此时能应付妖军。
灭国之战,没有停下来的理由。若此时分兵,则注定半途而废。
也定叫南枭国的阴谋得逞。
举国之力,只打下来些许领土。而那诸侯会盟的国度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朱颜国内则要声讨朝廷决策失误,耗时耗力,却无任何成果。一切罪名都要背在女帝身上。
她袁母,也要被钉在史书中的耻辱柱上。
朱寿愈疯了一样操练下军士,但袁母并未管她。
平日多作训,战时少流血。这也是好事儿。更何况西南俱是精兵强将,让这公主去折腾,反而能激起这些将士不服输的性子。战到最后,都是比狠罢了。
金煞之下,人心浮动。
血腥味从地表蒸腾到了天上。草丛里的兔子瞪着红眼珠,大门牙咬穿了水牛皮,滋滋喝着鲜血。
杨暮客闻着妖风的味儿,找到了欲想从战阵中获利的妖精。
无人地的妖精打战是为了多吃人,而这边的妖精,则是要采人道气运,巩固自身。
“从哪儿冒出来的贼妖?这威风凛凛的人道军阵,也敢近前作祟?”
一只毒鼬不过一尺多长,这妖精看着虽,却也是个妖丹老怪。
毒鼬磕头作揖,“不知是哪一家宗门的爷爷。妖不敢伤天害理,不过是于此处采些灵炁。”
杨暮客落下云头,俯身看它,“采炁便采炁。放出迷魂毒烟作甚?”
毒鼬缩着脖子,“这是天赋神通,收不回去的。”
杨暮客脚下阴阳图现,“释放迷魂毒烟,滋扰人道。贫道应朱颜国国神之约,有惩处之权。祸乱人心,当杀!”
噌地一声,两柄宝剑出鞘。伴着阴阳图旋转,将毒鼬释放的妖气尽数抽回来。一个黄烟大漩涡就此生成。
老阳之位生火,黄烟遇着火星就着。
杨暮客掐着御火诀,从容地行走于火焰之中。
毒鼬呵呵笑着,越长越大,起身变成了一个俊秀男子。
“才筑基的道士,也敢在人道战场上装腔作势?”
但这毒鼬弄错了,筑基和筑基可不一样。
咱们这位,上清门观星一脉,修持正法。天下间的筑基修士,可没几个比他强的。
毒鼬属火,所以一点儿火星就能把那毒烟引燃。克火,自当取水。
杨暮客中掐御水决,混元法合无上水意。三魂火功德之光闪耀,阴魂化水德之神,尽数法力运转之下不畏骄阳。
“混元水浸之术。”
这黄皮子一瞬间就被煮熟了。
朱寿愈方才觉着战阵有些变化,底下的兵都目露凶光的看着她。但也只是一瞬,她起初以为她猜错了。
但看到军营里俗道住处的一个坤道跑出去,喜滋滋地拿着一个圆球丹丸回来。她猜到是谁了。
是那个男扮女装的,见她一面就跑了。杀了妖精还要把东西给那坤道玩儿,却不知送到她这宫主面前。
她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