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窥得浴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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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丫头照例准备服侍她清洗,可她总觉得有人服侍着自己洗澡特别别扭。于是把两个姑娘赶到门外,自己撒了些花瓣泡在木桶里,泡起澡来。

    桶内的水温刚刚好,缥缈的热气氤氲在空气中,把人脸都蒸得红彤彤的,舒服极了。澈玥今天踩着高高的花盆底,晃晃悠悠地走了那么老远的路,着实累了。不一会儿,就在这暖和的热水中睡着了。

    *

    到了亥时,皇帝来了秀意宫。云苌和露茗站在澈玥的寝宫外唤了好几声,见澈玥不应,刚准备进去。却被皇帝一抬手拦住了。

    一众奴才被留在殿外,皇帝一人进了殿中。

    屋中有一扇双面绣屏风,薄纱为底,绣的是山水缥缈仙乐图。红烛的光从薄纱中透出来,照得人满眼都是暖色。

    皇帝迈着静缓的步子,绕过屏风,看见了支在桶侧沉睡的人。她的,面颊都被蒸红了,整个人被包裹在鲜红的花瓣之间,被包裹在氤氲柔和的水汽之中。房内的温度,让皇帝在微寒的夜里几乎出了些汗意。

    他走到木桶边,用手敲了敲木桶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却还是没把熟睡的人叫醒。他瞧着这人睡得踏实得像头猪,心里又气又想笑。还从没见过哪个妃子,在自己面前这般不设防的。

    皇帝微微躬着身子,伸出略有薄茧的手,轻轻地捏住面前人的鼻子,触感柔软温嫩。

    不过须臾,这人就耸了耸鼻子张了张嘴,皱着眉头醒过来了。

    只见她眯濛着双眼,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皇帝,仿佛在努力地思考眼前的人是谁。

    皇帝笑着问:“可睡醒了吗?”

    澈玥:“…………”

    “啊————!!!!!!”

    “出去!!!你出去!!!”

    澈玥慌张到了极点,挣脱了皇帝的桎梏,倏地把自己整个人钻进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半个脑袋。嘴巴在水下咬得死死的,一双眼睛瞪着圆溜溜地看着皇帝,眼里满是戒备,活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皇帝莫名觉得她这样子好玩得很,全然没有被冲撞的怒意,笑着应声出去了。

    他在屋外晃晃悠悠了半晌,再进去时,人已经穿得严严实实。皇帝没听到问安,却被倒了一耳朵的质问:“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昨晚才来的吗?不是、你不能连续两晚在同一宫中过夜吗?”

    皇帝挑了挑眉:“哦?你连请安都能忘,倒是把这等事记了个清楚。”

    ……

    澈玥反应过来,心虚道:“皇上万安。”

    皇帝看着这女子别扭地福身,万般不情愿的模样,就想逆着她来:“万安免了,晚安倒是可以。”

    “朕在外头等了许久,乏了。过来,给朕宽衣。”着自顾自坐到了床榻,疲乏地用手捏了捏眉间。

    澈玥:“……可是你不能在这儿睡。宫规都写了,皇上不能在同一处连续过夜。”

    皇上面有不虞,眉头微微皱起,就气场大变,威严毕现:“宫规何物?定了是为约束后宫,而非约束朕。”

    炸了毛的刺猬被装模作样做出来的气场吓得刺都软了,委屈巴巴道:“好吧。”

    今夜有风,皇帝从御书房往秀意宫走,夜深路长,特意穿了披风。披风前的带子系着,是个好看的蝴蝶结。

    澈玥的手轻轻一拉,那结就松了。澈玥凑近了,把披风从皇上的身上取下来,再去解外袍的盘扣。因为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澈玥低着头解得格外认真。

    皇帝被人服侍了这许多年,服侍的人无一不聪明伶俐,仔细妥帖。唯有到了澈玥这里,头一遭就被拽着来拽着去。这才隔了一日功夫,眼前的人却温顺得不可思议,比过往所有服侍过的人都认真,仿佛解扣子是一件很值得重视的大事一般。

    她温和的、投入的、心无旁骛的低头解着扣子的神情,像极了柔软无害的毛绒绒兔子,不知怎的触动了皇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皇帝心道:怎么会有人,连解个盘扣的模样都这么惹人怜?

    澈玥仔仔细细地解完了扣,一抬头,就看见皇帝眸色微醺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里包涵着的东西,此情此景下,不用任何多余的话语,澈玥都全然能明白。

    嘤嘤嘤,大猪蹄子要睡我,可我不想从QAQ!!!

    皇帝自己蹬了靴子,只着亵衣,伸过手揽住澈玥的腰,上半身朝着澈玥俯去,眼看着就要吻上。

    澈玥却一偏头躲过了,那亲吻堪堪落在纤弱的耳垂上,澈玥身上没由来地感觉到了一阵麻,脸也不由自主烧红了。

    皇帝被她拂了面子,不怒反笑。轻轻抚过她的面颊,温柔地低声言语:“别怕。”

    澈玥没想着这人这么执着,一时间竟忘了反抗,就这么呆呆地定在原地,被面前的人亲了个结实。

    皇帝扶着她的脑袋,轻柔地在这粉嫩的桃花上辗转,看着近在眼前的人迷离的目光,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把人压倒在榻。

    一吻才落,怀里的人面容已经红得不成样子。离得太近,皇帝发觉这人傻得竟连呼吸也不会了。

    好整以暇地望了她了片刻,见人慢慢缓过来,复又埋下身去。

    只是这次,却遭到了强烈的拒绝。

    澈玥把两手抵在皇帝胸口,任凭皇帝怎么哄,都不挪开。

    皇帝有些气得狠了,声音略有些喑哑着问为何。

    澈玥眼睛滴溜溜地在眼框里转,慌张着神色:“我……我……”

    “我来大姨妈了!”

    身上的人一脸疑惑。

    澈玥立刻解释:“就是月事!……对、、我来月事了……不能服侍你……”

    完这句,澈玥紧张地盯着皇帝。

    她永远也忘不了皇帝当时的反应,从最开始一瞬的惊讶到饱含怀疑,继而变为面无表情地压抑着眸子里的火光,连下巴都锋利起来,最后变得沉默,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沉默将之前散露出来的情绪包裹的严丝合缝,再不泄露出一丝一毫。

    澈玥觉得过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身上的桎梏终于还是松了下来,那人翻身睡下。

    澈玥躺在原处微微叹了口气,心下松快道:好险!好险!

    谁知身侧的人像是听到了似的,声音平淡问道:“你可知欺君何罪。”

    只这七个字,就吓得澈玥连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好似擂鼓一般砰砰直跳,震得她发慌。

    “……知、知道。”声音虚弱而无力。

    皇帝声音冷淡,应了句“知道便好”,翻身背着澈玥睡去。只留澈玥一个人在他背后提心吊胆地纠结自己的命。

    过了许久,澈玥才睡着。

    夜半皇帝口渴,唤来下人奉水。饮毕躺回锦被里,看着身边人缩成一团,似是怕冷得紧。

    心中毫无波澜地闭了眼,欲睡。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磨磨唧唧地蹭到自己身前来。

    低头瞥了一眼这毛茸茸的脑袋,皇帝想翻身。气的。

    刚准备翻,就觉得身侧的手臂被什么软软乎乎冰凉凉的东西拉住了,随后一颗脑袋在附近挨挨蹭蹭了一会儿,接着安然地枕了上去。

    身边的一团睡得格外香甜,皇帝却睡不着了,抬眸翻了个白眼。气的。

    心里想着明日下了早朝要怎么好生处置这人,想着想着,不知是困得还是被这人身上的淡香迷得,竟心里松快的复又睡着了。

    第二日皇帝起身了,可没了昨日清早的疼惜,抽了手臂就起来了。他转了身只顾穿衣洗漱,看都没看一眼被掀翻在墙角却仍在装睡的澈玥。

    不过半个时辰功夫,皇帝便已起身带着人走了。

    人走后澈玥捂着胸口从被子里爬出来,只知道:完了,这回把BOSS得罪了个干净,怕是凉了。

    澈玥洗洗起了,愁眉苦脸的咸鱼在正殿等圣旨。

    果不其然,呆了没到两个时辰,元寿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托着盘的太监。

    澈玥一脸心如死灰:“好了,不要问我了,我选喝毒||药。上吊死后太丑,砍头太痛。”

    只见元寿公公行了礼,端着笑:“苏美人这的是什么话?皇上怎么舍得动您?这不,听得美人身子有恙,一下了朝就吩咐我来为您送些祛寒药。”

    他掀了薄绸,盘中竟确实都是药碗,草药的清苦之气立刻散遍了整个屋子。

    闻着都让澈玥眉间直抽搐。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不杀我,你折磨我!

    假惺惺的谢过恩,端起药碗苦着脸吞咽的澈玥如是想道。

    狠还是皇帝狠呐。

    *

    所谓的“祛寒药”送了足足七天,喝得澈玥怀疑人生——还是上下两辈子一起怀疑的那种。

    最后澈玥终于忍不住了,告诉元寿公公:“烦请公公转告皇上,我已大好了,就不必再送汤药来,每日麻烦公公走这一趟了。”

    元寿笑着应声“嗻”,笑意连连地带着人和药走了。

    果不其然,早上公公刚走,晚上皇帝就来了秀意宫。比点卯还准点儿。

    澈玥面带微(ku)笑(bi)地逢迎:“恭请皇上万安。”

    哪知道皇帝连话都懒得回,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迈开步子绕过澈玥寻了一处椅子坐下,一言不发地扫了一眼元寿。元寿就带着众太监宫女下去了。

    澈玥安静如鸡地低着头站在原处,转过身来朝着皇帝,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