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来你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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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澈玥原本是个脾气大的,但在这处处都得“合规矩”的皇宫里,性子不收也得收。

    她看着眼前气势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皇帝,虽没了之前那种恨到骨子里的感觉,却也没了初见时的好感。

    压抑着心里的百般吐槽,挑了个合适情景的平淡语气回应:“还请皇上另觅佳人,我这心肠坚若铁石,脾气也不大好,还记仇。”

    “受不起您这动不动就要硬来的喜欢。”

    “还请您以后,别再真心错付了。”

    皇帝心中千般不甘,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了一句:“你觉得朕哪里不好?朕改。”

    这一句又全然出乎澈玥所料,她没想到,皇帝,能出这话来。

    这一个来月在皇宫里,没见着几次皇帝,却听了不少关于皇帝的传闻。

    什么十三岁登基除奸臣姚洌,十五岁南巡铲地头蛇祁鸿原,十八岁亲自率兵赴西北边境收寒凉关,破敌十万精兵……这些听起来轰轰烈烈的事儿,都是眼前这看起来无害的哥干的。

    原先澈玥还觉得他们在给皇帝吹牛|逼,根本不信,现在信了。瞧瞧这人把妹的手段,能屈能伸,前几天还是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样儿呢,这会儿就“你觉得朕哪里不好,朕改”了。

    excuse me???

    你当我失忆了啊?

    撂下一句“无话可,请便。”

    澈玥转过身扔下皇帝走进里屋,钻进被子准备睡觉。窗外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澈玥手脚都冰凉起来。

    她原来没这个毛病,自从穿了以后,手劲比原先了不少不,还变得格外怕冷。她搓着手,想起来刚刚被云苌抱走的球球,很有些想念。

    她都想好了,要是皇帝忽然暴走,她就自刎。省的到时候连死都不痛快。

    她无牵无挂、一身轻松的。有什么好怕的。

    哼,睡觉!

    ……

    过了一阵儿,澈玥都快睡着了,却听见外面有人进来。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是皇帝。

    他不光进来了,还自顾自地脱了外袍,落靴,上床。

    最后还躺在她身边,阖眼睡了。

    澈玥心里真是……服了。

    大兄弟你醒醒,你知道我枕头底下有把匕首吗?你知道那把匕首不光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还是为了你准备的吗?

    万一你半夜又想干点儿什么不好的事,你可别怪我对你动刀了啊_(:з」∠)_

    两人各怀心思,相互之间一句话都没地睡了。

    *

    夜半皇帝睡得沉了些,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软乎乎地往自己身上爬,拂过面颊,痒痒的。

    当时没在意,第二日醒过来一看,是猫。

    ……!!!

    四目相对,大眼瞪眼。差点没把皇帝吓得叫出声儿来。

    来惭愧,年少有为的堂堂一国之主,此生跟阎罗都过两三个照面了,天不怕地不怕,却是个怕猫到死的猫怂。

    此刻看着面前这胖乎乎圆滚滚的猫崽子,无心去分辨它的善恶美丑,只觉得天崩地裂,帝生不幸。

    他控制着自己慢慢往榻内挪,想要从床尾绕过它翻身下榻。

    却没想到,这猫见着他这模样新奇,迈着步子,他挪一步,就跟一步。且眼看着这架势,它好像很是想顺着衣裳爬上他的肩跟他凑个近乎。

    皇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只猫逼到墙角。

    此刻他除了想咆哮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但碍于珍惜着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他才生生憋住了这股冲动。

    元寿呢?死哪去了!

    竟连猫都敢放进殿内,出去是该赏他几板子了。

    然而一直跟他心有灵犀的元寿,此时此刻并没能接收到自家主子的脑电波,还在殿外守着等着听他的传唤呢。

    皇帝狠了很心,在心里默念着“朕是天子,区区一只猫而已。朕是天子……”

    皇帝神情混杂着悲壮和痛苦伸手把猫往旁边驱赶。那猫儿不但不走,还把圆圆的脑袋往皇帝手上蹭,伸出湿哒哒的舌头,在皇帝手上舔了一口。

    皇帝吓得浑身抖了一抖,迅速抽回手,还把手往衣摆上蹭了蹭,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一人一猫,僵持了快一住香。

    最后皇帝豁出去了,闭着眼睛把两手一伸,将猫崽子提溜起来,脚下则飞速地从床上跨出,随意塞进靴子里。

    他带着猫踉踉跄跄地走至门边,开了门看见守在门口的元寿,一言不发地将猫崽子用力塞进他怀里,怒气冲冲地回去穿外袍。

    回房却看见原本竭力不想吵醒的人已经坐了起来,在榻上左翻右翻不知在寻着什么。

    于是寻个话头开了口:“找什么呢?”

    澈玥没注意看他,不经意答道:“球球啊,球球去哪儿了?”

    皇帝疑惑的重复:“球球?什么球球?”

    澈玥这才回想起来这儿还杵着个皇上,停下手中翻找的动作,看着他回话:“球球是我养的猫。”

    皇帝心中黑线无数,面上却竭力掩藏,口气生硬道:“那只猫是你养的?你不知,宫中不许养猫么?”

    只见澈玥神色讶异:“不许养猫?为何不许养?我没听过哪条宫规曾言‘不许养猫’啊。”

    此时轮到皇帝哑口无言了,他总不能,“是因为我怕猫,所以才不许养”的吧。

    这事儿他只是前年在太后六十五大寿的家宴上,跟众位妃嫔顺口提过,这些年在宫里就再未见过猫了。没想到时隔两年,竟在澈玥这儿见了一只猫,可真是够他受得了。

    皇帝思来想去,选了个“养猫怕不干净”的由头,想劝着澈玥把那猫放到宫外去,毫无悬念地得到了澈玥一脸“你仿佛是在逗我”的表情。

    “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放到宫外去?怎么会不干净,球球每隔五天就洗一次澡,平时就在秀意宫里跑,能脏到哪儿去?”

    皇帝梗住,语气都有些顿了:“……天天往地上跑,夜里又要上榻睡,不大好吧。”

    澈玥一句给人怼地没声儿了:“我都没嫌,你嫌什么?要是你嫌我们脏,以后就少来啊。”

    还没有谁敢这么跟皇帝话,当即给皇帝怼得懵了。

    过了一会儿,皇帝想着自己总归是不能被一只猫吃了,于是给自己壮胆,勉强着:“我没这个意思,那猫,你想养便养吧……我……我去上朝了。”

    只听得那人随意一句:“嗯”,便再无下文。

    皇帝失落地理好自己的形容,匆匆赶着去上朝了,今日耽搁了这么些时辰,都快迟了。

    澈玥看着皇帝欲言又止的样子奇怪得很,一只喵而已,为什么不让养?更何况,还是一只那么可爱的喵。毛绒绒的,眼睛还大。

    末了看到皇帝出了房门,警惕地四处看着仿佛在防着什么东西的模样,澈玥联想起方才皇帝和自己的话,才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这人,不会是怕猫吧?

    这么大高个儿的一个人了,还是个男人……怕猫?

    那可真是太好玩儿了。

    澈玥被自己这猜想逗乐了,决定等皇帝下次来了,好好试探试探他,是不是真怕猫。

    倘若要是真怕……嘿嘿,那可真是太好了,匕首哪里有喵好用!

    *

    皇帝上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听到一群文武官员在朝堂上禀奏着什么,心下却还系在秀意宫的猫身上。

    若是澈玥真将那猫儿养着了,那自己,要去秀意宫就又得费些劲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能将猫赶走……那不若……

    将人领走。

    *

    当日未时,后宫里便因一道消息炸开了锅——皇上南巡在即,正在斟酌随行的妃嫔的名单。

    于是次日明淳皇后瑶镜宫的门槛便几乎被来参拜的妃嫔踏破了。

    明淳皇后在宫中素来以宽厚公正闻名,御下也十分得力,且能将整个后宫二百余妃嫔,管制得服服帖帖,从未让皇帝因后宫之事损耗过多的心神。是以颇得太后的喜欢。

    而她的后位,自然也一直稳若泰山。

    ……

    明淳皇后坐在金丝线织成的软垫上,倚着身侧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矮桌,低着头含笑抿了一口龙井茶。末了以丝绢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水渍,声音和缓温柔。

    “盏儿妹妹快些请起罢,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套。心意到了便足以,怎的还在乎这些虚礼。”

    只见堂中的女子身着粉红绮罗袄,下身着一素色百褶水罗裙,笑意盈盈地扶着身侧丫鬟的手从地下跪着站起了。她笑意好似含春,将一直以来都典雅得几乎近于肃穆的整个屋子,都感染得活泼了起来。

    明淳皇后心里瞧着欢喜,嘴上却教训着:“你瞧瞧你,还笑得这么开。万一太后见了,又要你跟个孩子般不懂规矩了。”

    盏儿是太后的亲妹妹的外孙女,又是国公府的嫡女,是以一到了十三岁,便顺理成章地入了宫封了妃。

    同时选秀进来的秀女,最多不过封个美人。她是最样貌出挑的,也是家室最好的,所以得的封赏也是史无前例的高——一入宫便封了良妃,第二年便升至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