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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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琛来看她时,看她面色不似往常那般红润,又想唤元寿过来大张旗鼓地给她调理调理。

    得到澈玥的严词拒绝后,虽心下有些不快,但还是嘱咐了人下去,让膳房这两日给澈玥单独准备着些滋阴补血的吃食。

    澈玥这阵子本来就食欲不佳了,待看了午间膳房送来的红枣枸杞粥,那粘稠的质地,在夏日高温里蒸腾出来的滚滚热气,心里难过得都快哭了。

    偏偏刘琛这日还在她这流虔斋里留饭,就坐在她边上看着,还把自己面前的粥舀了一勺尝了一尝,抬头对她:“味道尚佳,喝吧。”

    澈玥撅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声的:“能不能不喝啊?”

    刘琛无奈又宠溺地看了他一眼,故意沉着嗓子:“不能。”

    澈玥还想辩解,只是声音更了,不想让站立在侧准备随时服侍的丫鬟厮们听见:“你看这天气这么热,喝完了肯定要出汗,可我还不能洗澡……晚上抱起来臭烘烘的,多不好啊。”

    刘琛面上无甚表情,毫不在意地道:“那有何妨。”

    澈玥巴巴地瞧着他,樱桃唇一张一合地比着“玉洲……”,无声地撒着娇。

    只可惜啊,郎心似铁!

    刘琛只装作没看见,低头夹起面前盘碟中的菜,就着碗中的米,吃了起来。

    天知道,他使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点头答应她的欲|望。

    澈玥一撒娇,他心都软了。

    不行不行,现在就被她吃的死死的,以后还不得被她翻了天了。

    澈玥蔫蔫地喝了自己碗中的红枣枸杞粥,和刘琛吃完一餐,感觉自己热得都能直接蒸发了。

    阿西,皇上太关心我的大姨妈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

    让刘琛这么陪着吃了两、三顿饭,澈玥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在第二天下午收到了皇后娘娘给各妃嫔送的冰葡萄时,澈玥压根忍不住,心里安慰着自己“反正马上姨妈就完了,就吃两颗”,便一口接着一口,吃掉了大半串葡萄。吃完后,她整个人惬意得像只餍足的猫儿一般,倚在坐榻上憩。

    那葡萄是刚从山庄里的冰窖里冰过的,在炎炎夏日里,冒着令人舒心的冷气。

    澈玥当时吃得开心,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么十几粒葡萄遭了后来那么大的罪。

    当日夜里,睡前澈玥就觉得腹有丝丝凉意往上冒,连胃也有些不自主地抽搐。她想到下午吃的葡萄,猜测到可能是有些受凉了。只是她不敢同身侧的刘琛,怕他又因为这点事儿闹得人仰马翻的。况且听他,明日还有些事情要亲自去太守府吩咐布置,大约又是比较忙的一天。她不想让他因为这个休息不好。

    没想到这细微的凉意,在夜半时候似乎疯长一般,冷得澈玥疼起来。

    她身侧就搭着刘琛的手臂,她腹内部痉挛一般抽搐着,抓挠着澈玥的心肺,疼得她浑身直冒冷汗,身子都忍不住微微躬起来。

    她从没疼得这么厉害过,眼泪都忍不住落下来,总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撕挠着她的腹腔,无力地开了口唤了一声“玉洲。”

    这声音得她自己都听的有些恍惚,却见身边的人悠悠转醒,长睫微翕,眯了眯眼后睁开眼睛瞧着她。

    她没了力气再多余的话,只觉得痛得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看着眼前人的嘴巴一张一合,耳朵却听不见他好听的声音。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待她耳畔传来了一声模模糊糊却又带着怒气的:“元寿!”之后,她眼前便昏黑过去,将外界的嘈杂喧嚣统统都刨除在外,沉入灰黑的梦境了。

    梦里的她又回到了她所熟悉的21世纪,只是她却没有实体,只是飘散在空中的几粒萤火。她轻轻地溜进往日里自己买的公寓内,只见屋内一切如同她自己离开前的那般,连那根烧了半截的数据线,都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已经发黑了的插座旁边。

    而“自己”,则毫无呼吸地坐躺在旋转椅上,脚边跌落着屏幕忽的亮起的手机——《不再见》的手机铃声一阵阵想起,那温柔伤感的音乐就充斥满了整个房间。

    门外有什么人“咚咚咚”地在敲着门,但门里的自己,显然已经没有办法再给他开门了。

    澈玥化作的萤火身轻至极,只几秒钟时间便复又从门缝底下钻了出来,看清了门外的来人。

    正是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在门外费劲地敲着她的门,而她就在她的眼前想对她一句“我在”都难若登天。

    澈玥看着妈妈在楼下保安的一脸怀疑中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苦苦地向他解释自己是这个公寓主人的母亲,却得不到对方的信任。

    直到妈妈又一次拨通了她的手机,那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内,透过狭的门缝传到门外僵持着的人耳中,那人才勉强相信了。

    门被开了。她看见自己的妈妈寻着铃声的来源,逐步走进卧室,发现了自己已经毫无生气的躯体。

    她扑到自己的身上,一遍一遍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状若疯狂地晃动着自己已经略微有些僵了的肩膀手臂。

    泪水从她早已通红的眼眶中滴落在自己苍白得几乎发青了的脸颊上,烫的澈玥心口针扎一般的痛。

    澈玥她忽的就忍不住了,泪水决堤下来。她飞至母亲面前,将自身那细微的光点拼命在母亲眼前来回的晃,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只是……她却原来,并不能被现世的人看到。

    她就陪在她母亲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她抱着她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泪落如雨。

    她心如刀绞,她心急如焚。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紧紧地束缚着澈玥,让她感觉周身都疼痛起来,心脏更是痛得几乎皱缩起来。她不由得将自己蜷缩起来,向着妈妈的身上靠近过去。妈妈的身上有她所熟悉的温暖的味道,她想紧紧拥着她,却再也做不到了。

    梦境逐渐变得灰暗下去,萦绕在她耳边的啜泣也渐渐熄了,而她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心神俱疲。

    *

    次日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右手被人轻握着,眼睛肿得难受的紧。

    刘琛就坐在她的榻边正支着头憩,她看见他眼皮底下淡淡的青色,心底涌起难受来。

    刘琛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以外,第二个将自己如此珍视看重的人。

    她前世已经辜负过一个,她不能,再辜负了他了。

    用手细细摸着他下巴来不及剔除的刚冒头的青色胡茬,既不绵软也不扎手,就跟他给她的感觉一样。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容颜从未如此好看。

    如果再回不去,那她一定要陪他到此生的最后一刻。

    这是澈玥在自己心底给自己的一个承诺,她一定要遵守。而看着面前人的容颜,她遵守的心甘情愿。

    没过一阵子,云苌便送了药进来,把正在睡梦中的刘琛惊动了。他醒过来,眸色深深的看着已经睁了眼的澈玥,那目光中,有责备,有生气,但更多的是关切和心疼。

    但他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从云苌手中接过了碗,等到云苌把她扶坐起来,亲自一勺接一勺的给她喂药。

    这次的药很苦很苦,苦到澈玥连嗓子眼儿都拧巴起来,但她什么话都没,只安安静静地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刘琛大约是看她喝的顺遂,眼神略有疑惑的也低头尝了一口,顿时苦得连眉头也皱起来。

    他还没开口,澈玥先着急了:“你别喝啊,很苦的。你又不肚子痛,喝这个干什么?”

    他把面孔板起来,看得澈玥都有点儿心慌:“从前药没这么苦的时候你都不愿喝,怎么今日这药这般苦你却都不知吱个声的?”

    澈玥压根没了方才不让他尝药的气势,声音下来:“我……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贪嘴吃那一口冰葡萄的。对不起……”

    起这事儿刘琛就来气,自己心细如发地叮嘱这人要好好照顾自己,连膳食都是派人专门给她安排好了的,就是不愿她每月这几日难受。却没想到,到头来让她自己贪嘴吃得半夜腹痛起来,把前两日攒好的精神耗了个干净不,还连夜发起了烧。

    他匆匆唤了云苌元寿过来,叫来随行的太医,又吩咐灶房重新生了火,来来回回地让丫鬟端热水出去进来。整个院子都闹得鸡飞狗跳。

    而身前这正躺在薄被里面的人,却仍痛苦地把身子蜷成的一团,紧闭着的双眼里流出泪水,止也止不住。他在一旁心疼得连生气都忘了,只恨不得能替她受了这病痛。

    终于熬到天大亮了,被子中的人哭也哭累了,痛也痛累了,沉沉入睡过去。他这一颗提了半夜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搬过矮凳坐在她身旁守着,怕她又不知何时呼痛他却听不到。

    没想到却守着守着睡着了,醒来时人也醒了。不但醒了,还傻了,乖乖顺顺的,连药这么苦也不知道一句“不喝”,害的他都忘了叮嘱人连蜜饯一起拿了来。

    他看着她脸苍白的模样着“知错了”,还一声不吭地喝了好半碗这胜似黄莲的苦药,用一双已经肿巴巴的眼睛带着怯意地盯着他看,呵斥的言语在嘴边反复吞咽了几次,终是化作了一句:“云苌,去膳房拿些蜜饯来。”

    云苌转过身就欲离开,身侧的人却声音略着急的叫住了她:“云苌等等!”

    云苌和刘琛一齐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