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收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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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三人带着孩子在乱葬岗找了一夜,终于在天空吐白时,找着了她母亲的墓。

    墓牌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何其凄凉,何其卑微。

    那孩子哭着在墓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又去边上找来了一块石头,用她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想要往墓牌上刻些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刻着,生怕旁人看不清似的,在同一笔画上反复描刻了好几次。

    天彻底亮起来的时候,楚嵘才发现,她刻的是“好人”二字。

    女孩红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母亲只教会了我这两个字。”

    楚嵘是再也没办法承受这份酸楚。

    人之初,性本善。这个孩子从呱呱落地开始,她母亲便淳淳善诱,要教她做一个好人。哪怕是丈夫早亡,她怀着身子,一个人扛起一个家。

    中元节,张灯结彩,普天同庆。而那孩子却只能偷偷守着她母亲冰冷的尸体,用无辜的双眼,去看这灰白色的世界。

    可怜这世上不是所有好人都会有好报,也可恨这世上不是所有坏人都会遭到报应。

    在乱葬岗逗留了足够长的时间,三人带着孩子,一同回了侯府。

    一路上楚嵘心翼翼地从孩子嘴里,探到了一些东西。

    她母亲确实是被人杀害的。只不过她没有目睹全过程,凶手在动手前,先把母女俩都迷晕了,再拖进巷子里动的手。等到她醒来时,见到的已是她母亲早已凉透的身体。

    她害怕有人伤害她,所以当人们逐渐围过来时,她远远地躲了起来,亲眼看着她母亲的尸体被抬走。

    此后她在殓尸房外徘徊了好几天,饿了就跑回那个只剩她一人的家里,伴着凉水吃一些冷硬的馒头。她不敢与陌生人挨得太近,以至于她没有跟着母亲去到乱葬岗,所以才趁着夜色,只身前来寻找她的母亲。

    问及凶手的相貌,女孩只怯懦地回答:“是一个长着八字胡的叔叔。”

    楚嵘不敢问太多细节,怕她情绪崩溃,再也吐不出些什么。回到侯府后,楚嵘先让侍人带孩子下去换身衣服,顺道找些吃食给她。

    三人坐定,楚峥面色凝重:“看来不是仇杀,留下那么个孤零零的孩子,也不怕报应。”

    楚嵘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心里可谓是意难平:“我觉得应该是雇凶杀人。那个人,也许是第一次杀人。”

    如果不是因为不忍,为什么要把人迷晕了再动手?倘若真的是起了杀心,又怎么会给那看清他相貌的孩子一条活路?

    “杀就杀,何须顾忌他们的感受,一刀下去,迷不迷晕,根本没有差别。”

    楚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准只是防止她们呼救?”

    楚嵘看了一眼尉迟渡,后者回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才愈发坚定道:“那他完全没必要留下那孩子。”

    楚峥忽然笑了一下:“我猜,你们心里其实都有答案吧?”

    雇凶杀人,凶手是谁,雇主又是谁?

    楚峥的是凶手还是雇主,楚嵘与尉迟渡心里了如明镜。

    三人分别取来纸笔,在上头写下心头怀疑之人。

    白纸黑字,三个名字,皆出自一人。

    楚峥道:“前两日林润给家里寄信时,提到了紫河车。宫中在重金寻找紫河车的人,除了太子亭,还有四皇子。只是太子亭手脚快了一步,抢在四皇子前面买到了那块紫河车。”

    楚嵘气的锤桌:“上回百虫山都把手都作断了,如今还要操控别人为非作歹?紫河车又不是只有那一块,他花点心思再找一块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幺蛾子!”

    而楚何渊为人,做出这种事,相当不奇怪。

    他与太子亭的竞争关系,不是什么不能言的秘密。太子亭抢了他一块紫河车,那他就在他筹办的中元节灯会中,变本加厉地讨一颗回来。

    如今想来,此举果真阴狠,且将人挑衅了个十成十。

    东宫那位应该是知道这事的。但楚煜一向宠爱楚何渊,如今他又带伤在身,在宫中几乎是横着走。没有证据,楚何亭再怎么也不能直接跳出来指责楚何渊。

    所以他就将这块烫手山芋,丢给了尉迟渡。

    又或许不是太子亭甩手给他,楚嵘倒觉得,是楚何渊故意给尉迟渡出了个难题。

    就好像楚何渊现在就站在他们面前,促狭道:“人就是我派人杀的,可你敢告发我吗?”

    楚煜已经够忌惮荆阴侯了,这回无论揪不揪出幕后指使,对他来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现在我们有两点需要解决。”楚峥飞快在纸上写着,“第一,找出那个八字胡男人。第二,安顿好那孩子,最好是找个人家收养她。”

    三人陷入了沉思,想着谁家可能更需要这个孩子传宗接代。

    于是,尉迟渡与楚嵘二人双双将目光投在了楚峥的身上。

    而洛王府的这位世子爷面带微笑,见二人目光一致缓缓转过头来时,心里咯噔一声。

    楚峥:“?”

    楚峥:“我还。”

    楚嵘拍手:“我觉得你再合适不过。”

    尉迟渡镇定地喝了口茶:“嗯。”

    楚峥以一种非常迷惑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蹿:“为什么不是你俩养?一个当爹,一个当妈,刚好合适啊。”

    楚嵘一句话直达楚峥灵魂深处:“你都三十了,再不弄个孩子,心断子绝孙。”

    楚峥捂住胸口:“……好狠啊。”

    于是等到孩子收拾妥当之后,楚峥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个虎头娃娃,讨好地围着她直转:“乖乖,困吗?累吗?以后我做你爹好不好?”

    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唏嘘。

    孩叫洛水,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似乎是被楚峥殷勤的样子吓到,直往楚嵘怀里钻。

    楚嵘把眼泪鼻涕混在一处的她抱到了腿上,温声道:“阿水乖,母亲在天上,一定也希望阿水过的快快乐乐的,对吗?”

    洛水吸了吸鼻涕,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她揉了揉孩子的头发:“那我们,就不要让母亲担心了好不好?”

    “嗯!”

    “真乖,”她忍不住在她瘦削的脸上亲了一口,又道:“那以后就和爹爹,和姑姑住在一起,嗯?”

    洛水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能经历的就是这种大起大落的变化,先后失去父母,对她来无疑会落下阴影。她需要一个父亲或者母亲,可她又不太能那么快去接受一个新的父亲或者母亲。以后如何,还得看楚峥怎么养。

    后来楚峥试探着去抱她的时候,她瘦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在楚嵘的鼓励下,她最终还是放下戒备,趴在了楚峥的肩膀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楚峥抱着孩的身体,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实起来。一会问楚嵘“这孩子怎么这么瘦”,一会又“我得去给她买几车新衣服去”,一下子就代入了一个父亲的角色。

    楚嵘把人送上了王府的马车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熬了一夜,此时望着楚峥的马车渐行渐远,越发觉得困倦。

    迷迷糊糊走到了尉迟渡的院子,算了算离她自己的院子还差几步,想也没想,敲响了他的房门。

    尉迟渡很快开了门。

    楚嵘困顿的模样落入眼中,颇有一份慵懒可爱的意味。

    “郡主?”

    楚嵘一心只想着睡觉,随口就答:“一起睡。”

    尉迟渡:“……”

    楚嵘掀开被毯,和衣躺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上来呀。”

    “……”

    “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还害羞啥呢?”

    她就喜欢他那样。

    一副红着脸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样子。

    好不容易把人叫上’床,这人却像个木头人似的,动也不动。

    楚嵘想,若他总是这样彬彬有礼,那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步啊?想着就抓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往他怀里拱了拱。

    “这还要我教你吗?”

    “……”

    起先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过了一阵子,便主动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楚嵘心里偷偷乐着,一安心,就着他身上讨喜的浅香,渐渐睡去了。

    ·

    楚嵘一直没好意思,她的睡相,其实一顶一的差。譬如第二天醒来倒着睡,譬如半夜滚到地上睡,又譬如……

    楚嵘低头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人家衣服里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尉迟渡还没醒,手还规规矩矩地搭在她腰上。

    不过实话,他这皮肤真滑啊,特别是这腹部一块一块的肌肉,是愈摸愈喜欢。想不到他看上去那样一个精瘦的,衣服下藏着的是什么都有。

    尉迟渡睁开眼的时候,楚嵘的手还没拿出来,正尴尴尬尬地贴在他的身上。

    楚嵘火速抽手,往背后一藏。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它吸我?”

    尉迟渡:“……”

    旁的倒是什么也没,只是低头拉过一旁的薄毯盖住腹部以下的部位。

    需要这么防备我吗?我在他眼里就这么丧心病狂了?楚嵘自责了一下。

    后来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她整张脸烧得是不能再红。

    “你、你……我……”支吾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没出口,穿上鞋就跑没影了。

    尉迟渡望着她来不及关上的房门冷静了一下,随后慢慢扬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