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章 前人闯祸,後人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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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议定,京兆尹刘买当立断&p;p;#39;宫面圣,



    钱是英雄胆,



    少府支着刘姓皇族呢!光有“非刘姓不王”的白马之约还不够,皇室宗族更要实力强大,虽不至於再复大封同姓王的荣光,如今的刘姓皇室确实太过孱弱了。



    刘买行出少府,通议了外宫守卫的卫伉,被引进宫内,



    “臣买见过陛下。”



    行礼后,又朝着跪坐於刘据西侧的霍光点了点头,



    本刘据正与霍光议事,



    “是为京中诸事而来?去找金日磾做就是,让他有疑问来找朕。”



    刘据问道。



    因迁新都,京兆尹刘买忙得脚打後脑勺,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也幸好有陛下支持,虽去大司农署要钱麻烦,却没人难为,总能把款项批下来。



    “陛下,微臣此番并非为此事而来。”



    “哦?那是何事?”



    京兆尹刘买看了霍光一眼,为难道,



    “微臣不好。”



    霍光要起身告退,被刘据叫住,



    “无妨,有何事就是了,朕听着。”



    刘买顿了顿,想到此事叫外臣知道也好,



    “陛下,少府存资无几,微臣斗胆,请陛下再禁山河之泽!”



    闻言,宫内一静,霍光表情严肃,偷望了陛下一眼,他为外官之首,却不知陛下内库已凋零到如此境地,京兆尹刘买都这麽了,恐怕少府再拿不出什麽钱。



    想来也是,自从迁都之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光是修筑洛阳皇宫就资费颇多,陛下性俭,少府又无收&p;p;#39;来源唉,是没有&p;p;#39;库之钱了。



    刘据先是沉默。



    实话,他也不知道少府有多少钱。



    但,现在知道了,



    没钱。



    攒钱之道,无非两种途径,开源和节流,



    少府其道而行之,一样都没做到,花费铺张,又无收&p;p;#39;来源。



    为何少府没有收&p;p;#39;来源,此事还要怪刘彻。



    本少府所设,收&p;p;#39;无非几项,铸钱,盐税,铁税,还有山泽之利。如盐税,自然不是全部,而是少府内设有一专门负责盐税的官员,各地盐税&p;p;#39;国,少府下设的这位官员就会以皇室名义截留一部分,铸钱丶冶铁同理。



    唯一不同的是山泽之利,山泽之利是全属於皇帝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山泽便是除耕地外,还能有些其他收&p;p;#39;的地区,比如樵木丶捕鱼丶采集,



    这些所得,严酷的君王就会严禁百姓去做,违法严厉打击;稍宽松的君王,便会从中抽税,文皇帝驰山河之禁后,这笔收&p;p;#39;就没了。



    那为何此事要怪到刘彻身上呢?



    刘彻为了捞钱,先设了水衡都尉,这是负责铸币的官职,并且脱离於少府之外,也就是,刘彻通过水衡都尉直接控制铸币权,甚至不用经过少府,哪怕少府是专门负责皇室用度的关。



    但刘彻总觉得自己花钱用钱还要经过别人的,就是不舒服,



    如此一来,刘彻取用钱是方便了,铸币权不再归属於少府,而是归属於刘彻一人。可这就给他儿子刘据带来了大麻烦,水衡都尉是从属於大司农的,从制度而言,并且铸币权就属於水衡都尉,进而等於铸币权属於大司农,



    大司农下属官员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流程的铸币体系,有相应的制度丶官员丶秩序,牵一发而动全身,再想把铸币权拿回少府已是不可能的了,损失巨大。



    刘彻玩爽了不管别人,少府因此失去巨大收&p;p;#39;来源,这却影响不到刘彻自己,反正在刘彻看来,从少府拿钱,和从大司农拿钱,没什麽区别,



    这便是公私不分带来的顽疾。



    刘彻以人事凌驾於制度,爽了一时,可也让人事逐渐压制制度,再取代制度,成了新的制度,等到想正本清源时,早就晚了。



    不仅是铸币权,本来归少府控制的盐铁权力也被刘彻划归到大司农,孔仅和东郭咸阳因此得势,与水衡都尉相同,换汤不换药,这权力放出去,再收回可就难了。



    “是刘屈氂叫你来的?”



    “陛下,是少府与我商议此事是,是他叫我来的,可是”刘买有些急,他不想出卖刘屈氂,但实在找不出旁的理由,京兆尹替少府奏事,除了刘屈氂找他来的,再无其他可能。



    “无妨,朕知你们是一片忠心。”



    刘据现在也看重宗室力量,这几年打击的太狠,同室宗亲杀了大半,这事全是刘彻父子给高皇帝擦屁股,高皇帝弄出来封国郡县并存,皇室宗亲实力大得离谱,



    本来刘彻用推恩令的怀柔办法能解决,但刘据这支蝴蝶改变了世界线,汉匈大战胜利,使得刘彻不必分出精力再对付匈奴,有力气全使诸侯王身上了,最後逼得他们造反,朝廷再清剿,



    打得现在残花败柳,又要想办法支持,



    况且刘屈氂和刘买,人家也没少给刘据出力,忠诚也经得起考验,不亚於东宫一脉。



    “来人。”



    “陛下。”



    卫伉走进。



    “把刘屈氂找来。”



    刘买心中一惊,细微感受下,陛下不似在生气,才暗松口气,同时心中暗喜。



    听着此事,刘据心中第一时间想到了便宜老爹,紧接着就想到了万历皇帝,二者在钱的事上,有相同处,也有不同处,



    相同处,汉武和万历二人都视钱如命,刘彻自诩天下是朕的,天下所有的钱自然也是朕的!



    唯朕独尊!



    而万历皇帝就有意思了,他知道天下是朕的,所以知道天下不是朕的,



    看似天下都是朕的,其实什麽都不是朕的,所以万历对钱一直有种发疯般的狂热。官员给他钱,他才办事,官员有何奏议,还要给万历上贡,钱不到位,万历一票否决,直接将奏议“留中”,留中等同於石沉大海,



    这种行事风格,不像皇帝,倒像是教父,给钱办事,



    而二者最大的不同就是,



    刘彻拿钱干正事,他知道马政丶打仗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把钱放在他这,能使出最大的劲儿,



    万历就不一样了,他搞钱都是为了自己。



    刘据没怎麽关注少府的钱,况且,刘据也知道天下并非是自己的所有物,自己最多是个管理者,一直以来,对少府的钱也不怎在意,



    现在看来,确实是疏忽了。



    没一会,少府刘屈氂被带进,刘买目不斜视,刘屈氂望了刘买一眼,他也应知道,毕竟是少府的事,陛下早晚要找他来。



    “臣屈氂参见陛下。”



    “少府的事,他都与朕了,你再详细,少府存钱还有多少?”



    刘屈氂苦涩,



    “陛下,分毫不剩了。”



    霍光皱眉,内廷之事他不好开口,竟已分毫不剩。



    “可有账目?”“有。”



    



    刘屈氂掏出早准备好的账目,上呈陛下。



    每一笔账目都记得极清,这笔钱花在修缮宫殿,那笔钱用在封赏後宫,最大的开销便是对後宫皇妃和官奴的开支,这都是要少府负责的,



    其馀的数目不算大,最多是琐碎,刘据看着账目,有种什麽感觉呢?像是拿着超市结账的单子,每样花钱都不多,一加起来,我去!咋这麽多?!



    霍光观陛下反应,账目一定是没问题的,少府收入来源本就少,每一笔开支都是可以溯源的,况且,刘屈氂很想做好此事,绝不会行贪墨,真是一滴都没了!



    可陛下的皇陵还没修建这钱又该从哪来?



    霍光不禁为陛下发愁。



    搞钱的法子有很多,像刘彻绝不会出现如此烦恼,但,这些搞钱的法子多是不体面,也是不合法的,



    少府合法收入就那几项,钱丶盐丶铁丶山泽,还都被刘彻分到少府了



    不!还有一法!



    霍光头脑风暴,终於想出了一个开源之法!



    霍光望向刘屈氂,希望其也能想到此处,但刘屈氂一直没看过来,霍光没法用眼神暗暗示,想着,不若寻个合适的时再与陛下禀告!



    刘据放下账本,面容平常,



    “你以为呢?”



    “陛下!”刘屈氂义正言辞,“当务之急,是要重收上林苑!”



    此言一出,霍光和刘买同时看向刘屈氂,心中叫好,



    霍光松口气,刘屈氂与自己想到一处了!



    上林苑,在长安所建,恐怕刘彻当时也考虑到了未来的皇帝,恐怕继位后,少府就没有了收入来源,於是建造了完全属於少府的上林苑。(这个理由有点可能,但不多,并非是建造上林苑的主要原因,况且,彼时刘彻都开始寻长生了,哪还有後面的皇帝。)



    总之,不论刘彻是否有这个意思,结果是上林苑确为少府的主要收入来源,



    但,问题又来了,迁都后,刘据把上林苑赏给了百姓,这个收入来源,也就跟着断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再把上林苑找回来!



    “不行,朕都将上林苑赏出去了,如何再要回来?”



    “陛下”



    霍光忍不住开口。



    众人齐看向他,霍光继续道:“陛下爱民之心盛矣,然陛下为君父,为民之君,为民之父,断没有富子贫父之理,



    陛下不必顾虑此事,上林苑以资民,三辅地有盐郡铁郡三四,可以此代上林苑资民,请陛下三思。”



    闻言,刘屈氂对霍光只有敬佩,不愧为陛下的心腹,霍光不忠於大汉,不忠於朝廷,只忠於陛下一人,以前刘屈氂不信,现在他信了,



    此法实在太妙!



    陛下不收回上林苑的担忧是什麽?



    已经被许诺出去了,天子一诺,如何更改?



    霍光明显体悟到了这一点,



    用盐郡铁郡替代上林苑,受资的三辅灾民,反正有钱资助他们就好,他们不会好奇这钱是哪来的,钱到位就行了。也就是,上林苑给他们钱可,盐郡铁郡给他们钱也可,总之,灾民这边是安抚了。



    而上林苑和盐郡铁郡有何区别?



    这便是霍光的妙意了!



    上林苑是少府的,盐铁郡是朝廷的!



    一个是陛下的,一个是公家的,



    霍光偷天换日,意图将上林苑换出来!



    而至於外廷如何协调,肯定也是丞相一把揽下,只要刘据点头,霍光有自信,立刻将此事办妥!



    要不人家是丞相呢!



    刘屈氂服气!



    三道视线,眼巴巴的看向陛下,



    陛下!



    您就点头吧!



    您的金库也要有钱,是吧!



    此事关乎皇家颜面!



    况且,霍光给出的提议无可挑剔,里子面子全都照顾到了!



    刘屈氂紧张,只要收回上林苑,不马上让少府富起来,最起码,能比现在宽裕许多!



    刘据摇摇头,断然拒绝道,



    “你换出盐郡铁郡,那是朝廷的,是大汉的,岂不是以公换私?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开先河。”



    京兆尹刘买急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大汉就是您的天下!



    何来公私一啊!公是您的,私也是您的!以盐铁郡换上林苑,此为高论!”



    刘据又摇了摇头,态度坚定。



    霍光见识过陛下这副样子,知道陛下断不会回旋了,陛下通达宽和,却在此等事上格外认真,



    是,劝不住了



    刘据一直坚定泾渭分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尤其是朝廷,分工更是清晰,正因为他知道历史发展,所以对权力混同尤其在意,就像埋下了一颗炸弹,现在不炸,以後早晚也炸。



    不远的,就便宜老爹搞的少府官员迁移到大司农,当时人没什麽,现在好了吧,都找到刘据头上了!



    刘屈氂眼神一狠,咬牙道,



    “陛下,若不收回上林苑,不若再改币制!微臣去做!”



    霍光惊异地看向刘屈氂,生起敬畏之心。



    这招更狠!



    刘屈氂是要重新复刻一遍白鹿币的路子!



    “不会坏了皇室的名声,事成之後,微臣自会认罪!只愿能充盈少府,解陛下之急!”



    少府刘屈氂是真发狠了!



    白鹿币搞钱飞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缺德,谁干谁是全体官员的公敌,时至今日,庄青翟都不敢认下此事,而刘屈氂的意思也清楚,



    钱,陛下您留着,



    锅,微臣一个人背!



    爱咋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