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万一坠崖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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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念瑶以为自己死定了。



    面前的女人下一刻就会把碎陶片攮进自己的身体。



    再绞着血肉拔出去。



    结果下一刻阿莲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低得像一片雪花降在林念瑶脚边。



    “我在街口听见了。”



    “你死了会让林帅为难。”



    “可惜了”



    阿莲罢,用陶片在血泊里的北羌死人的脖子上又补了一刀。



    补完刀后,她将陶片撇下。



    阿莲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向街尽头。



    林念瑶死里逃生。



    她连蹬两脚,才打着滑从地上爬起来。



    爬起来后,她低头一看。



    她染满了黄尘,和渐渐离她远去的,她最看不上的青州女人没什么不一样。



    她不愿意看见这样的自己。



    她是京城的名门贵女,堂堂广平侯夫人。



    怎么能和随便一个女人一样?



    林念瑶不停地拍打身上的尘土,她要把锦衣上的黄泥拍掉。



    她身后,院门腾地一下开了。



    面黄肌瘦的老婆子打开门后推了她一把。



    “你有病?”



    “阿莲刚刚救了你,你不知道逃命去?”



    “傻站在这拍什么裙子?”



    林念瑶一愣。



    愣过之后,她心里像有一堵透明的琉璃墙被撞碎。



    碎渣子撒了一地。



    “她救我?”



    “她是林泽的外室,为了帮林泽不敢让我死而已。”



    老婆婆神情木然地抬起,“啪”的一巴掌打下去。



    林念瑶疼得发麻,赶紧捂住了脸。



    老婆婆道:“少在这发癫。”



    “人家阿莲有心上人,是个很好的伙。”



    “要不是冬天北羌打过来,他们早成亲了。”



    林念瑶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她发怔,喃呢着: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



    “林泽帮她抬水,腰间还挂了那个女人做的兔子香囊。”



    老婆婆一噘嘴,啐了她一口。



    浑浊的白沫吓得林念瑶连退两步。



    她撞上北羌人的尸体,又绊倒在了血泊中。



    这下,林念瑶一身血污,再也洗不干净了。



    老婆婆本要把门合上。



    她懒得跟林念瑶掰扯。



    但门快关上时,老婆婆又气不过,回身再啐了一口。



    “我呸!”



    “一个陶罐装满,少有十一二斤。”



    “只要是个人,谁见了不帮忙?”



    “还有你的什么兔子香囊?那是你们京城人的玩意。”



    “在青州,谁会做?”



    老婆婆轰的一声把门关上。



    对着薄而破的院门,老婆婆顶着风多骂了一句:



    “泼妇,日子你不想过了,早点自请下堂。”



    “林帅那样的好人,大丈夫。”



    “你不要他,天上的神仙自然会派更好的仙女下凡来照顾他。”



    林念瑶听着老婆婆的话,听得心口一涨一涨地发涩。



    她的头不住地发昏。



    林泽好么?



    她难道不好么?



    她怎么会配不是林泽呢?



    



    雁归山上。



    崔泽隐隐记得有处可助他身的山坳。



    他驱着飞星,向记忆中的山坳奔去。



    那山坳极窄,只能过一匹马。



    穿过之后又是浩荡天地。



    他将逃出升天。



    崔泽奋力厮杀,好不容易才杀到他记忆中的地方。



    



    谁知短短九年,雁归山上竟上演了一出沧海桑田。



    原本窄的山坳崩成了断崖。



    前面,作了绝路。



    北羌嗜血的铁骑紧紧追在崔泽身后。



    猖狂的狞笑接连出现在追来的北羌人脸上。



    他们放慢了马速,散成一个圈,与绝壁断崖一同圈死崔泽。



    有一个北羌铁骑拿起弯刀,在大约崔泽头顶的高度比划了一个圈。



    他似乎在:



    看,从那剥了这个昭人的头皮。



    围成圈的北羌人身后,凶悍的北羌铁骑越聚越多。



    他们黑压压的一片,密得像倾巢而出的马蜂,铺满了整个山梁。



    崔泽身边,这下只剩下死路了。



    崔泽提着剑,翻身下了马。



    他恨自己的目光不是锋刃,杀不尽面前的北羌人。



    崔泽拍了拍飞星的背。



    飞星的耳朵一如既往地绕着他转。



    它想用脑袋蹭他的掌心。



    崔泽牵着缰绳,拉低飞星的脑袋。



    他扯下帅印,塞进了马鞍侧面的兜袋。



    崔泽道:“飞星,待会我替你杀出条路。”



    “你回城去,将帅印带给司马。”



    “司马一见印,便知我死了。”



    “届时无论北羌人用我威胁青州什么,司马都不会为我一个死人应允。”



    “我不能害青州。”



    罢,崔泽照旧拍了拍飞星的头。



    这次他来不及用掌心去揉飞星的耳朵。



    北羌铁骑已弯刀一举,朝他冲杀了过来。



    崔泽剑如光点成链。



    他趁着北羌人在马上侧身弯下腰,用弯刀绞杀他时。



    他一剑封喉。



    崔泽招招毙敌,连成链的没簇光点后跟着一朵嫣红的血花。



    他真为飞星杀出一条血路。



    飞星却不肯走。



    它抬起马蹄,猛踹敌人,拱卫在崔泽身旁。



    崔逐回首一剑,再杀一人后,猛地一拍飞星的马屁股。



    “回去!”



    “你是军马,得听军令。”



    



    飞星穿出北羌铁骑潮时,崔泽已彻底被北羌的弯刀淹没。



    他连根发梢都没能在刀锋交叠的缝隙中透出来。



    北羌铁骑眼中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崔泽一个人。



    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击杀他。



    竟无北羌骑兵刻意为难飞星。



    飞星穿出后,崔泽最后一丝渺茫的生都已断绝。



    他透过架在头顶的弯刀相拼的缝隙,再望了一眼会照耀到昭国的天。



    而后他被蜂拥而来的北羌铁骑撞着,摧折着,推下了断崖去。



    崔泽像块破石头,被风扯着往下坠。



    就快咕咚一声,砸进山崖底。



    他忽然想,万一他像军中流传的神怪故事。



    坠崖不死,反获厚福呢?



    



    范涛在雁北门外一处拆平的房子的夯土堆上,坐着熬着。



    直到军中忽有人来报:



    “司马,回来了。”



    范涛大惊后大喜。



    “林帅果真吉人自有天相?!”



    不料那军士离近了,范涛一看。



    对方脸上哪有半点笑。



    只有边城风沙刮过,夜幕下收敛过战友遗骸的怆然。



    “是林帅的马回来了。”



    “那马带回来了林帅的帅印。”



    “林帅八成”



    范涛像座雕像一样,几乎坐化在夯土堆上。



    他半日过去,都没有动静。



    前来报信的军士抹掉眼角的泪,将崔泽的帅印交到范涛的中。



    范涛将印塞进衣襟,又没了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颤着声,对着无人的空旷: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