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生病
清,叶府后院的柴房里。
家乐睁开眼睛,就觉得头疼身重,一起身两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正在柴草堆上躺着,黄管家刺耳的声音响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再不起来干活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家乐勉强起来,强撑着一趟一趟地从井里挑水。挑水不是件轻松活,用辘轳把一桶水从井里摇上来,需要很大力气,一松手就会连水桶一起掉到井里去,家乐咬着牙把井水一桶桶摇上来,双臂直哆嗦,全身都在发颤,只能提一桶歇一歇。
黄管家嫌他干得慢,骂道:“真是不不行的懒骨头,一早上了才挑了两缸水,还有柴火没有劈,不把这些干完就不许吃饭。”
家乐也不回嘴,憋着劲把沉重的水桶提上来。
不知不觉,已经干到晚上,黄管家又来分派活计,少爷要沐浴,去烧水提水。
家乐真的不想再见到叶乘风,可是又不能不去,听到吩咐皱了皱眉头,也没什么,把水倒入大锅,再抱来柴火烧开,再把水桶提到叶乘风住的院子门口。
“怎么不提进去呀?难道让我们提水么?”伺候大少爷的丫头命令,“快把水提进去。”
家乐犹豫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把水提进内室再倒入大木桶里,一天没有吃东西,身子发虚脑袋发晕,走路腿晃,桶里的水泼撒到地上。
“你怎么干活的,看把水撒的到处都是。”水仙呵斥他。
这么大声响惊动了在一旁看书的叶乘风,抬头看了一眼,好象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只一天功夫,家乐无比憔悴,嘴唇发青,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色,额头冒汗,头发散乱,用力提水桶准备倒入浴桶,却没有力气,停了一停,喘口粗气,又努力把水桶提起来倒进浴桶。
叶乘风心乱如麻,又好象有无数根针在刺着,急于想抹去这种感觉,做出凶狠厌恶的样子来:“连个水桶都提不动么?装得倒象,快把地擦干净了。”
家乐看也不看他一眼,低头找了擦地的布来擦地。
水仙:“你先别急着擦地,赶紧把水提满,等提完了水再擦地。”
“是。”家乐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又去提水。
咬着牙一趟一趟地把浴桶提满,家乐已经觉得天旋地转,两腿发软几乎上不来气,还是强撑着跪在地上擦地。
水仙带着丫环把沐浴的东西备好,然后给叶乘风擦背。
叶乘风看着在擦地的家乐,心里愈发烦乱,更觉得浑身不自在,骂道:“你用点劲行不行?连擦背都不会。”
水仙委屈地:“我本来就是这力气,以前少爷也没什么。”
“你舍不得出力气还冤枉你了?”
水仙不敢再,又道:“那我叫青川过来,他长那副狗熊样,力气很大。”
叶乘风更生气:“他那粗手笨脚的还不把我的皮搓掉啊。”
水仙没办法,把手巾给家乐,:“还是你来擦吧。”
家乐愣了一会儿,只得过去给他擦背。昨天他挨了鞭子受了冻,正发着烧又干了一天重活,连口饭也没吃,只觉得两脚如踩在棉花上,胸口象压了块巨石一样喘不上来气,行动间头晕身重,好象溺水的人,只凭着意志硬撑着没倒下,可是两只手还是不停指挥地颤抖。
叶乘风却没觉得他在发抖,只觉得他没有使力气,没好气的:“让你做点事,你就偷懒,用点劲好不好?”
家乐觉得气闷头晕,快上不来气,硬撑着再挤出一点力气。
“你怎么跟没吃饭似的,还是存心和我别着干。”叶乘风继续刻薄他,“就知道你对叶家怀恨在心,不放过一点机会耍别扭,能偷懒就偷懒,拿钱不出力,想白吃混日子……哎,你怎么不话,你不是话唠吗?才你两句,你干脆罢工不干了,好大的胆子……”
叶乘风听不到声响,愤怒地转过头去,却看见家乐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叶乘风吓得心脏都跳不动了,赶紧从浴桶中跳了来抱起他,却发现触手发烫,家乐有额头烧得象火炭一样,脑袋软软的垂下来没有一点生机。
“快来人,快来人。”叶乘风大声喊叫,声音都变了调。
外面伺候的丫环听见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进来,一看急忙扭过头去,叶乘风从浴桶中出来□,紧紧抱着家乐。
水仙听到叫声也赶过来,见状急忙取过狐裘,道:“少爷你怎么也不穿衣服,当心着凉。”
叶乘风瞪她一眼:“你先别管我,快看他怎么了。”
“你把他放榻上,”水仙先把衣服裹在他身上,再命丫环去叫大夫。
叶乘风把家乐放在榻上,再摸他的额头烧得厉害,嘴唇干裂青紫,再他手心里都是血泡,还扎着细的木刺。
“这是怎么回事?”
水仙觉得好笑,答道:“挑水的活是重活,只是把井水连桶提上来,就可磨掉手上一层皮了,更何况他提水劈柴干了一天,自然是有血泡的,估计他肩头可能也肿了呢。”
叶乘风把家乐的衣服一掀,果然两肩红肿,有的地方已经被压得溃烂。
“谁叫他做这么多的?”
“自然是最会揣摩主子意思的黄管家了,他知道少爷恨他,所以替少爷出气。”水仙冷笑,“真是忠心呢,主子想做的事没等吩咐,做奴才的先做了,这才是好奴才。”
“你……”叶乘风怒瞪了她一眼,做几个深呼吸,才把火压下去,吩咐:“把黄管家叫来。”
一会儿,黄管家来了,叶乘风对他没有好气,:“我叶家向来是待下宽厚,你如此虐待下人,是想败坏我叶府名声是吗?”
黄管家摸不着头脑,回道:“的哪里虐待下人了,挑水劈水扫院子难道不是下人该做的事吗?而且给他分派的活日落以前是可以干完的。”
“是么?”水仙冷冷地,“那些活是可以一天内干完,但是条件是一刻也不停歇,而且是健康有力的人才能做的完,家乐才受伤不久,又染了风寒,走路都走不动,自然是做不完的,做不完自然是不许吃饭的,这样更没力气做了。”
叶乘风两眼喷火瞪着面前的人,黄管家战战兢兢,又反驳:“可是,那个胡大夫来看过,既然看过大夫,自然就没事了。”
叶乘风怒吼:“谁叫你们请那个姓胡的,不知道他是个庸医吗?上回海棠染了风寒,他开的药都是虎狼药,没病的人吃了都会死的。这样的庸医,你们还……”
“少爷……”水仙急着给他眼色,又上前招呼:“胡大夫来了,快来看看,他高烧不退,刚才还晕倒了。”
叶乘风一转头才发现那个被他称为庸医的胡大夫正站在门口,瞧他脸色有些不对,可能方才的话已经听进去了,叶乘风不以为意,本来这家伙的医术就不怎么样,他是庸医也没错,只是他被人贬低,也许不肯尽心诊治,还是找乐太医来看看比较好。
正在寻思着,胡大夫已经诊了脉,:“病人是因为外伤和受凉引起的外感内滞,算是个伤寒,再加上心思郁结,所以头痛身重,会不省人事。我昨天已经开了药方,按服了药再调养一阵也可以好转,可是今天一看,比昨晚更严重了,是劳累过度,还是吃多了饮食?这是汗后失了调养,非同可,不好好休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先生的是。”水仙,“病症得半点不差,只是不知道昨天开的药方他吃了没有?”
胡大夫非常不悦:“如果病人没有按医嘱服药调养的话,那么开了药方也白搭,既然如此,我就不开药方了,免得病人不遵医嘱,身子好不了反而大夫是庸医。”
水仙陪笑:“先生不要生气,可能茶房的人忘了熬药,所以他没有服药,这与先生无关。”
到现在,叶乘风也明白了,昨天家乐挨过后被关在冰冷的柴房,受了伤又受了冻,已经得了风寒,大夫虽然看过开了药方,但是根本没有人给他熬药,所以病情并没有好转,等今天硬撑着干了一天的重活,又没有吃饭,伤病愈发重了。
叶乘风狠狠地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却不知道这腔怒火朝谁发泄。
闹了这么大动静,叶太太也被惊动了,问了事情经过,责备水仙:“你怎么可以让病人留在少爷房里,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水仙认错:“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周到,我马上发他出去。”
“不许出去。”叶乘风忽然冒出一句,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府里下人得病都要出去养病的,以免把病气过给主子,他把人留下算什么呢?
叶乘风换了口气,又:“我怕他趁机跑了。”
叶太太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奴才你来处置,我不管。只是你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不许把他留在你屋里。”
着,叶太太带着丫环们回去休息。
叶乘风松了口气,又把厮青川叫过来,要他另外请大夫,请乐太医过来,听他在长子家过年,也到京城来住了。
水仙把他拉一边声:“少爷你怎么这样?胡大夫还没走你就另外请人,这叫人家脸上怎么过得去,况且乐太医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给一个下人诊病,他会生气的。”
“你真罗嗦,”叶乘风并不在意他这样做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想法,只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家乐的病上,又扯过青川,声:“你赶快去请乐太医,就我这里有个重要的人病了,病得很重,请他赶快来。”
“重要的人?”青川嘀咕了一句。
“臭狗熊,还不快去。”叶乘风踹他一脚。
狗熊赶紧逃走,临走扔一句:“再叫我狗熊,我就揍那个最初起这个外号的人。”
叶乘风这才想起来,“狗熊”这个外号是家乐起的。
水仙已经把胡大夫发走,并加倍送了银子,再叫几个厮丫环来把家乐抬走。
叶乘风急了:“你要把他抬到哪去?”
水仙:“他不能在这里,会把病气过给少爷,少爷本来就有病,平时千心万心还时不时犯病,现在怎么可以留病人在屋里?”
“可是……”叶乘风也不出可以让家乐留下来的合理理由。
“所以我才会命人发他回家养病,家里好歹有人照顾,还有人为他熬药喂水,还有被子火炉什么的,偏偏少爷要留他在家里。”水仙埋怨完又:“就算把他留在府里,也不能呆在少爷屋里。少爷要留他在屋里,我只好禀告太太了。”
“好吧,听你的就是了。”叶乘风只得投降,又问:“那你把他送哪里去?”
“当然送回柴房了。”
“可是,那里冷得要命,又没有茶水火炉,也没人照顾他……”叶乘风更急了。
“那就让他死在那里好了,反正他在你们眼里是罪大恶极的人,死了不是更好?”水仙赌气,
叶乘风也生气了,喊道:“要死也不能死在叶府,把他送回家好了。”
“哎呀……我糊涂了……”水仙一拍脑门想起件事,“这是京城,他家在密阳哎。”
叶乘风反而高兴了,瞪了她一眼:“那么就把他留在家里养病好了,柴房太冷了,东跨院外院只有青川一人住着也浪费,不如让他在那里,你再派两个丫环照顾他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