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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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的二报到后厨,是有一少妇抱着婴儿来找家乐。

    叶乘风正在后厨检查,听到这话,脸上笼上一层寒冰,眼光象刀子般刺向家乐。家乐无辜地看看他,心道: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呀,难道孩子妈不能找我吗?

    家乐出去看时大吃一惊,那个来找他的少女居然是大妹妹家欢,看她面色红润,体态丰腴,一身布衣也没有什么象样的首饰,脸上却是幸福满足。

    看家乐半天反应不过来,家欢笑道:“乐乐,不认识我了吗?我和智能已经在外面成了亲,听二妹妹的喜事到了,赶紧连夜赶来了。”

    家乐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她怀里的婴儿:“这是你和和尚的宝宝?”

    “没错。不许叫他和尚,要叫姐夫。”家欢把婴儿塞给他,“哎,帮我抱着,净室在哪儿?”

    家乐命侍女带家欢去厕所,自己站在那里抱着宝宝不知所措。

    宝宝认生,挥着手哭起来,家乐手忙脚乱:“喂,不许哭,听到没有?”

    虽然他刀上灶上手艺了得,可以一会儿功夫剔光一只鸡,可以把十来斤重的锅连着菜掂几下,可是手中这的肉团却让他觉得重如千斤。

    “嘟,别哭啦。”家乐做鬼脸。

    叶乘风进来看见,笑得差点岔了气。

    “你笑什么笑,快来帮忙。”

    叶乘风在旁边欣赏他窘迫慌张的样子,悠闲地抱着胳膊:“我怎么可以剥夺你做舅舅的快乐呢?你好好哄孩子吧。”

    家乐瞪他一眼,把手指塞到婴儿嘴里哄着:“乖,叫舅舅。”

    宝宝嘴里冒泡泡:“嘟嘟……”

    “不是嘟嘟,是舅舅。”

    一大一折腾了半天,家欢才出来,她违背母亲意愿在外面和人成了亲,怕母亲不高兴,所以先来找家乐商量。叶乘风爽快地给家乐放了假,一家人坐着骡车回家。

    “想让我给你们好话,得有条件。”家乐趁机提出条件,“你要承认我是哥哥,和尚是妹夫。”

    家欢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提条件,只好答应了。

    回到家里,家乐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和乐融融。看着一家人健康和美,家乐觉得自己再不需要什么了,如果叶乘风的病能好,他真的别无所求。

    几天后,接亲的正日子到了,萧府张灯结彩,院里搭着喜棚,流水席摆了上百桌,请了全县半数以上有头脸的乡绅。按身份,家乐本该在席上吃酒的,可是又想借机露脸扬名,把因为凶杀案坏了名声的鹿鸣楼的人气再提上去,也下厨精心做了一道菜,名十全十美。

    就是用冬笋、香菇、银芽、火腿、鸡脯、鲍鱼、香干、青瓜、海参、水梨十种食材全部切成均匀的细丝,以高汤煮熟,再浇以一种特制的独家酱料精制而成,各种颜色十种口味混合搭配,色彩和口味都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和谐境地。菜肴端上来,所有客人都不停下筷,连赞美的话都来不及了。

    席上的全鸡也是家乐事先用调好的调料腌好,正日子时候让厨役烤好,席上所用的好汤也是他事前两天熬好的,有了好汤,做出的菜自然是味美。客人们吃得满意,一问才知是鹿鸣楼大厨的手艺,原本因为凶杀案给人们留下坏印象的鹿鸣楼,经过这次喜宴,又恢复了以前的声誉。

    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掌灯时分,家乐吃酒吃得头晕,离了席到外在吹风,看着家欢在屋里逗婴儿,心里高兴得没法用语言表达,都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他干了不少活,却是精神抖擞毫不觉得疲惫。

    不知什么时候,叶乘风站在他身边:“是不是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

    “你先前觉得只有有钱有势才能给家人幸福,所以一心想着搏取功名,其实你看,人的幸福不幸福,和钱多钱少关系不大的。”

    家乐想了想,笑道:“你得是,先前我挺瞧不上那和尚的,觉得他配不上家欢,想逼着他考功名谋出身,可是现在看家欢这么幸福,觉得这样也不错,幸福并不是钱和势带来的。”

    “你能想明白很好。”叶乘风点头赞许,“要想幸福,首先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还有就是相爱的人能在一起,你嫌你妹夫这不好那不行,可是他真的去考功名,撇下你妹在家独守空房,就算得了功名又能怎样,不定富贵之后会变心呢。”

    “的好,”家乐又关心地问:“你的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再找乐太医诊脉?”

    叶乘风不答,拉过他的手:“有人闹洞房呢,咱们赶紧过去,别让他们闹过火了。”

    萧叶两家是世交,为了萧白娶亲的事,叶太太也从老家赶过来,参加完萧家婚礼,回来立即把叶乘风提溜过来:“你看看,萧白比你还两岁呢,人家都娶妻了,你呢?”

    叶乘风随口应付:“嗯,他长得帅嘛。”

    “你不是更帅嘛。”叶太太很不满,“去年你遣散所有妾室,要洗心革面,诚心等着娶妻,正儿八经过日子,我和你娘高兴得睡不着觉,可是拖到现在,你的妻呢?连影都没有,也不见你相亲,你到底在干什么了?”

    “哦,这个嘛……”叶乘风一转眼珠想好了辞,“是这样,这么秋闱孩儿侥幸高中,想参加今春的礼部会试,如果考中了,就可以参加殿试成为天子门生了,以后为朝廷效力,也可以光宗耀祖。男儿在世,立业为先,何患无妻?”

    叶太太听他的头头是道,也无话可驳,只好:“离春闱也没多长时间了,你抓紧时间读书吧,只是你得答应我,不管中不中,春闱结束马上去相亲。”

    叶乘风不察觉地皱了皱眉,只得答应着。

    叶大少爷要参加会试的消息振奋了叶家上下,家乐顾不上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要考会试了,又去翻医书翻食谱,研究好吃又养身的食物给他调理身体。

    叶乘风在他精心调理下,身体居然没有往恶化的方向发展。

    没多久,春闱大考将到,叶乘风赶到京城备考,家乐不顾他的反对,放下酒楼生意,跟着他到京城随身照顾他的饮食。叶太太看他尽力尽力,也消除了对他的不满。

    会试结束,放榜后就是殿试。叶乘风连考几场,虚弱的走路都晃。家乐心疼地接他出考场,精心料理了养身饮食,从清淡野菜,到美味鱼肉,循序渐进一步步地调理。

    叶乘风看他有些消瘦,:“考试的是我,你怎么也瘦了?”

    “哦,我天天晚上看医书翻食谱,白天还要逛外面的酒楼饭馆,品尝他们的招牌菜向那些前辈取经,还要根据你的体质病情给你料理食物,很忙的,不比你轻松哦。”

    叶乘风伸手轻抚他的脸,果然下巴都出来了,不象先前那样丰润,不由得叹口气:“你这是何苦,与其想尽法子研究那治疗消渴症的饮食,倒不如在那些达官贵人喜欢的食物上下功夫,以后有机会还可能进宫做御厨,那时,你就可以名扬天下了。”

    家乐握住他的手,轻轻在脸上摩挲:“以前我想出名,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能和你在一起,长长远远地能为你煮食物。”

    叶乘风苦笑一下:“这世上哪有天长地久的东西,别天真了。让自己事业有成才是最现实的。你当了御厨,就可以侍候皇上,若得了皇上欢心,也可以得到官衔赏赐,可以光宗耀祖名扬天下了。”

    “我不想侍候皇帝,只想给你煮食物。看你吃得好,我就特别开心。”家乐抱住他,忽然掉下泪来,“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疏离,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能和你在一起,给你做好吃的,你不懂吗?”

    叶乘风回抱他,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最终还是狠心推开:“你别天真了,现在我考完试了,我要宴请同年好友,还有京城中的亲友世交,你要拿出本事来,好好的把名气出来。能不能当上御厨,看你造化吧。”

    叶太太现在非常不满,考完了试叶乘风不去相亲,却忙着请那些至亲好友来府里尝菜喝酒,这是什么事呀。这么大了还让人操心。

    叶太太立即行动,和其它太太联络,请了那些名门姐来家里玩,每次这时候,叶乘风总是要出门拜访座师和同年,很忙的。

    “明天你哪都不许气,混子。”叶太太气的拍桌子,下了命令。还亲自监督着叶乘风,在家等着邢家太太带着姐过府。

    叶乘风郁闷地把玩腰上的玉佩,叶太太气得敲他:“你起精神来好不好,别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叶乘风没法出口,现在的他真的是什么都不在意,一个活不了一年的人还有什么心思相亲,何苦害人家的姑娘。可是,这事绝不能,万一让人知道了,两位母亲一个晕死一个昏倒是肯定的。

    邢家太太和姐过府,叶太太带她们去花园赏玩,一会儿摆上饭来,家乐亲自端菜,趁机悄悄量了邢姐好几眼,那姐温柔美丽,举止娴雅,和叶乘风很般配。

    家乐看完美人,郁闷之极地回到厨房,连做菜都没心思了,心里的难受劲不出口,又无从发泄。

    “你蹲在厨房门口做什么?”叶乘风走了过来,他在暗处看了好一会儿,看家乐有些难过的样子,忍不住现身出来。

    “你不去陪美人话,来厨房做什么?心油烟呛着你。”家乐眼也不抬。

    “我喜欢这味,平凡,令人踏实。”叶乘风在他身边坐下来。

    家乐抬头看着他,那样英俊,那样气度不凡,这样的人,得有天仙般的美人儿才能配得上吧。家乐咽口唾沫,艰涩地:“现在考完试了,你也安下心来好好相亲才是。”

    “嗯,”叶乘风盯着他看了许久,“你也是,你现在有名气了,也该为自己算,好好寻一门亲事才是。”

    家乐震惊地看着他,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他娶亲,好象生怕他缠着他似的。家乐怒冲冲站起来:“我什么时候娶亲不用你管,你还是细想这些天见到的那些美人儿哪个更合你的心意吧。”

    叶乘风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叶太太流水般地请名门姐来家,叶乘风居然一个也看不上,气得叶太太骂他,骂急了他索性躲到朋友家,或是逛戏园子,干脆不着家。

    很快,皇榜放出,叶乘风高中三甲进士,贺喜的客人把叶府大门都快挤爆了,来提亲的自然是挤破了头。

    家乐不出羡慕还是嫉妒,也没见这家伙怎么点灯熬油的苦读,怎么就这么顺利的连过三关呢?再想想自己当初头悬梁锥刺骨地苦读,什么也没捞着,果然人和人的天分是不同的。

    叶乘风看出他眼里的羡妒之意,笑道:“你别妒忌我,你现在不也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挣得有名气吗?”

    家乐心里略好受些,又问:“然后你怎么办?继续相亲吗?”

    叶乘风握拳做忠心为国状:“男儿考取功名只为立业,我要争取外放做官,成就一番事业。”

    “你算去哪里?”

    “皇上召见新科进士时,我自荐要去山东平阴查看水患。”

    “什么?你有没有搞错?”家乐气极败坏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里贪官横行,官匪一家,到那里查水患很危险。”

    “知道。”叶乘风反应淡淡的。

    “那你知不知道,前面几任去查办的钦差,有的与他们同流合污最终落得身败名裂,有的拒绝受贿,半路上被不知名的匪徒杀害,居然连凶手都查不出来?”

    “知道。”

    “那你还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猫腻?”家乐朝他吼起来。

    “看出来了。”叶乘风还是淡定悠闲地啜着香茶,好象的事与自己无关。

    家乐泄了气,瞪着他咬咬嘴唇:“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是我们,是我去。”

    “不行。”家乐又急得红头胀脑,“我要和你一起去。”

    叶乘风干脆利落地拒绝:“绝对不行,你明天就回去继续照应酒楼,这个月赚不到三千两银子,看我不揪掉你的耳朵。”

    家乐冲他吵了起来,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第二天只得气恨恨地看着他独自走向那条迷雾重重的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