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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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八十二



    鼎内的香灰已积了半寸,无声无息地铺落于鼎内,几乎令人连分毫都察觉不到。



    白眠雪眨眨眼儿,白景云走了,他反而有些睡不着。



    美人在榻上翻来覆去滚了滚,到底还是百无聊赖地揪着被子坐了起来,无精打采地瞧了周围一圈。



    方才绮袖她们听了太子殿下的吩咐,带着人掌灯过来细细关窗收拾了一番,这会儿屋内幽暗,只剩下几支剪过灯芯的红烛还在慢悠悠燃着。



    忽而,殿下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极淡的香灰气味。



    “嗯?”



    白眠雪无措又诧异地回过头,屋内无风,这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香灰气味?



    若有若无的香味由浅至浓,殿下莫名地皱了皱眉,忍不住蜷在自己床榻上,轻声咳嗽了好几下。



    待他咳喘了半天,再擡起头时,心头骤然一紧。



    一道高挑修长的人影,似乎正立在自己床榻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一惊吓简直非同可,加上美人今夜被谢枕溪拉着,难免在外头受了些凉,当即有些提不上气,发软的双攥住被子,哽了半晌方才可怜兮兮地拼命咳嗽起来。



    不多时,就连那双漂亮无辜的眼里都蒙了层浅浅的泪花,若借了昏灯瞧去,分外可怜。



    而那人影见此,竟有些靠近他的意思,殿下吓得睁大了眼儿,一边咳一边呜呜咽咽地躲,试图把自己蜷到纱帐里去,直到那影子慢悠悠开了口——



    “啧,好没出息。”



    白眠雪轻轻抽了一口气,整个人紧绷着的身子突然稍稍放松了一点点,却还是十分紧张,连开口都委委屈屈,磕磕绊绊,



    “你你是”



    这玩味的声音他认得,除了他那个倒霉四哥,还有谁能这么恶劣?



    “啧。”



    “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嗯?”



    白池雾歪着头,墨色长发披下来落下来,与浑身白衣泾渭分明。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罢,轻轻振了振衣袖,几乎是一瞬间就已经靠近了床榻上努力躲藏了半日的东西,白眠雪只觉得周身的气息骤冷,委屈地哽咽了一声。



    “话”



    白池雾似乎极喜欢逗弄他,沉沉的黑眸玩味地看了一会儿已经快要吓破胆的可怜,伸轻轻掐住人的下颌,故意不肯带些笑意,逼着人擡头看着自己阴恻恻的脸,



    “只知道哭可不行。”



    白眠雪哽咽着发抖,嗓子里轻喘了一声,大着胆子去掰这只,“放开我,好凉你好凉呜”



    “怎么还是这么娇气?”



    似乎是不满他这幅不中用的样子,白池雾打量他一番,慢慢松开了冰凉的五指,重新恢复成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儿,眯起眼道,



    “真是个好日子。你们在天成殿寻欢饮酒,我却连一支香都没有,真是孤家寡人,好生无趣。”



    “没有人给你上香吗?”



    殿下瑟瑟发抖地擡起头,心环顾了一圈床榻,发觉唯一能逃跑的路都被眼前白衣轻垂的青年堵死了,当即有些萎靡,只好忍着害怕和他话。



    “呵,这宫里如此哪里还有人记得我?”



    青年的长发乌黑,面色却如冰雕一般冰冷发白,微微垂下头时,一双风目愈发细长上挑,与他盛怒时不同,竟隐约有几分魅惑之意。



    “唤我声四哥。”



    垂着头的青年冰凉的指突然搭上白眠雪的腕,似乎是在刻意的摩挲。



    “你吓到我了,你先松开我”



    殿下顿住,微微摇了摇头,嗓音里还有方才的惧怕,怯怯地声道,整个人依旧试探着想要逃开。



    白池雾不语,凤眸轻轻挑起,只一眼,就将胆鬼钉死在了床榻上。



    他顺着东西腕上鲜亮的血管一点点往上按压,似乎探寻着什么,



    “啧,你身上的气息好独特。”



    “莫不是,最近有人和你”



    白池雾握着人纤弱腕的五指突然收紧,黑漆漆的眸光重新盯着人,直将他盯得浑身难受轻颤,



    “没有,呜,放开我没有的”



    “骗子。”



    白池雾轻轻一擡,谁知白眠雪这次反应奇快,当即飞也似收回了被掐疼的腕,瑟缩着躲了开来,语无伦次道,



    “你放开我,我去给你上香好不好?现在就去,别吓我了,我害怕,别吓我了,求求你,呜”



    白池雾难得少有的一愣。



    “就怕成这样?”



    他伸去戳那只东西,却只是将人欺负得一抖,随即更深得藏在被褥后面。



    白池雾有心将人从藏身之处给挖出来,然而胸中残余的最后一点人类意识仿佛也在警示他,若是逼得太紧,吓得太重,后果似乎不会是他愿意看到的



    “你别抖了,我不碰你就是。”



    容貌俊秀却异常阴冷的青年盘腿坐下,任凭长发垂坠而下,目光却一直落在瑟瑟发抖的殿下身上。



    自己这个五弟,真真是太娇。



    轻不得,重不得,打不得,吓不得。



    “我不吓你,你去点支香。”



    



    白池雾盘腿闭目,似乎是算好了白眠雪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突然沉声吩咐道。



    虽搞不明白这么做有何用意,但殿下一见可以离自己的鬼怪四哥远些,几乎是瞬间便点头答应了。



    白池雾虽是闭目运功,但只要他愿意,仍能轻而易举地瞧见那可怜兮兮的美人,正被自己逼迫着,笨拙地为自己点起一支香。



    鼎内被拦腰折断的几支细香湮没在满炉香灰中,白眠雪拿过旁边新的一支,好不容易伸去蜡烛上引燃,半日方才颤颤巍巍将其插了进去。



    插完了香的殿下却不愿意重新上榻,他只穿着件寝衣,隐约露着半截腿与脚踝,被欺负惊吓得脚还隐约有些发软,只搬了只脚踏坐在上面,离床榻上盘腿打坐的白池雾远远儿的。



    “往后你记得每日都替我点一支香。”



    “不许下人经,要你亲自点,听到了?”



    白眠雪轻轻哽了一下,美人蹙起眉头,这坏鬼每次都吓他,还巴巴儿的想自己每日都惦记着给他上香,真是太坏了。



    “我,我不要”



    向来怕鬼怪怕得浑身发软,哭得哽咽的美人第一次硬气了一回。



    “?”



    白池雾睁开眼,黑漆漆的眸子正凝神望着突然支棱起来的弟弟。



    白眠雪浑身一抖,但还是忍了怕,轻声控诉他,“你每次都吓我,还想我给你上香,我,我才不要”



    白池雾不语,运功的掌却微微收紧了些许。



    白眠雪大着胆子完,警惕地看着白池雾,一双漂亮无辜的眸子轻轻打转,生怕他突然暴起发难。



    谁知今晚这坏鬼竟向突然转了性子,听了了这么许多,竟也没有反驳,甚至一动不动。



    就在白眠雪紧张兮兮,不明所以地盯着他时,白池雾突然出声道,



    “过来。”



    知道这东西还是缩在脚踏上,青年终于睁开眼轻声道,



    “你若是不愿意每日替我上香,那便去城郊云栖寺,替我求一味香来。往后便不用每日替我上香。”



    “但也必须是你亲自前去。”



    “凭什么,我才不要”



    “不去?”



    “”



    “你又要吓我,欺负我了。”



    殿下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每次被这个坏鬼吓到连滚带爬的丢脸经历,忍不住便委屈巴巴地指责他。



    白池雾突然默了默,低声道,



    “你若肯替我求香,往后我便再不吓你了。”



    “我才不信。你是个鬼,突然冒出来,哪有不吓人的。”



    白眠雪眨眨湿漉漉的眼睫,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再擡起头时,脸颊微红,双眸已泛起浅浅一层水雾,格外惹人心动。



    “我不一定一直是鬼。”



    白池雾瞥了眼前的东西这幅模样儿一眼,心头不知为何怪异的轻轻一颤,



    “总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霸道。”



    “霸道四哥。”



    表面胆,但内里有点点娇纵的殿下忍不住摇头反抗。



    



    白池雾终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这个第一次见白眠雪就一直在吓他的坏鬼青年,以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轻柔声音,带着点抚慰地道,



    “你别再怕我了我虽是吓你,但又未曾想过要害你,不知你做什么怕我怕成这样”



    殿下仍是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但紧蹙起来的漂亮眉眼已经隐约有了要松开了架势。



    白池雾见状,深吸一口气,他死之前贵为大衍皇子之一,几乎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此时却为了哄一只见了他就炸毛的猫猫不得不低声下气,



    “你若害怕,下次我遮住脸,隔着帘子见你,如何?”



    见人仍然不语,几乎感觉自己要反过来被他驯化了的恶鬼青年双不由得攥起来,下一刻却毫无头绪不知还能些什么,却听眼前的殿下突然软软糯糯地应了一声,



    “好。”



    声音很轻很,但也很乖。



    白池雾的心突然像被击中了,有一种奇异不上的感觉,仿佛胸腔里冷硬的鬼怪心脏亦柔做一滩春水。



    如当年致他一命而亡的那支羽箭,猝不及防间,心神震荡。



    



    “过来。”



    白池雾强压下心头的怪异,仍是用鲜少用过的温柔强调唤人。



    白眠雪见青年语气似乎是镇定如常,心中多少减了些惧意,不像方才那么害怕,便从脚踏上轻轻挪到床榻上,单薄的寝衣裹不住的脚踝便乖顺地裸露出来。



    白池雾的眸光顺势落下去,却猛然凝在了殿下光滑细腻的脚踝那处,登时便要发怒,



    “我先前给你的那条链子命你日日戴着,你弄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