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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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一百零八
谢枕溪含着讥讽的话音轻飘飘落下,白眠雪也随着声音转过了头。
他眼眸清亮乌黑,眼尾略微上挑着,不话时像只好奇的猫猫,正若无其事地竖着耳朵听他们交谈。
祝凤清不敢多瞧,只得仓皇地收回目光,脸上也被谢枕溪一语便得发烫。
只得诺诺地起身请罪,不知不觉就矮人一头,语气听起来干涩无比,
“那日,是下官莽撞了一遇见江府的轿子,就怒火攻心,失了神智。竟擅自做主,不听王爷劝告强行将消息散播了出去,直至打草惊蛇。”
“还,还请王爷责罚。”
“祝大人又莽撞了,你并非我谢枕溪的下属,北逸王府哪里敢谈得上责罚朝廷命官。”
谢枕溪眯起一双狐貍眼,摇头轻叹。
他上正捧着一盏茶,修长指骨托着雨过天晴的茶盏,端得是君子之风,却是叫人有苦不出。
祝凤清看起来似乎极为尴尬,坐立不安,偏偏他是个读书人,哪怕知道眼下谢枕溪是动了气,却又少几分急才,一时不知道些什么好。
他嘴唇蠕动几次,本想开口,只是却被谢枕溪打断。
“祝大人还待什么,本王已猜到了。”
谢枕溪擡挥退周围留着的几个添茶侍婢,风流眉眼略弯,看起来还要比往日更好话,
“祝大人也不必太过自责。令尊当年与江楼他们不睦,来这桩事原就是你祝大人的家事,至于祝大人心下想如何行动,旁人自然不可横加干涉。”
祝凤清听罢,脸色“唰”得苍白了几分,额角甚至有冷汗滴落,逼得他不得不仓皇狼狈地擡起袖子频频拭去。
家事?
若北逸王府果真不再理会此事,单凭他区区一个户部主事的一己之力,想要替父报仇,不知还要在官场混迹几十年。
更何况他也清楚自己的性格,清高怯懦,十分拧巴,素日能结交的朋友也不多。
这回能求来北逸王府的相助,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百般俱全,哪怕谢枕溪是看在白眠雪的面子上才应允下来,但到底是愿意助他。
若无北逸王府做靠山,恐怕再过经年光景,他父亲这桩冤案一如今日。
为官的,依旧富贵荣华。
敛财的,依旧自在逍遥。
“下官无能”
祝凤清坐立不安,喃喃自语了片刻,重新跪了下来,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是下官无能,无法替父申冤但求王爷相助。”
谢枕溪淡然一笑,长指微叩桌案,仿佛是在提醒他那日将假消息传得纷纷扬扬,“祝大人好生有主意,又何必贬低自己?”
祝凤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尴尬难以自立,正在这时,他脑中不知怎么,猛然灵光乍现,连忙转向白眠雪。
屋内和暖,白眠雪来时捧着的炉已经被他搁在了一旁。
殿下见这会儿插不上话,便留意起边放着的几叠各色细点来,一样一个,吃得正欢。
见他求救般朝自己望过来,白眠雪一惊,连忙直接咽下塞了满嘴的桃花酥。
谢枕溪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已经见惯不惊地把自己面前的茶水熟练而自然地递了过来。
雨过天晴的杯盏换了个主人,握在美人雪白柔嫩的心里,愈发显得脆生生的漂亮。
白眠雪接连饮了三四口,方才觉得顺过气。
他握着茶杯,低头瞥了眼祝凤清,看身形单薄的书生正目光炯炯盯着自己,这种有朝一日也能被人当做救星的奇异感觉,竟令他心头一晃。
白眠雪忽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重新让人起身坐了。
这件事他已知道来龙去脉,眼下便显得镇定多了。
来朝堂中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谢枕溪先他一步知晓,决不会瞒着他,很多时候反而会询问他的意见。
并不会因为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没有历练过的皇子而看轻他。
方才谢枕溪拥着他来偏厅见祝凤清时,已经将人做过的蠢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白眠雪握着心里的茶杯,有点不太忍心,先宽慰了面色难看的祝凤清几句,得人憋胀发红的面皮终于渐渐回到正常的颜色,方才蹙起眉头轻轻道,
“祝大人,所谓事以密成,即使我和王爷肯帮你,也要请祝大人自己心中有个忖度,若是往后还像这次一样打草惊蛇,恐怕我与王爷再难相助。”
“是殿下的是下官这回吃了这么大亏,往后一定记住了。凡事但听王爷与殿下安排,绝不擅作主张。”
祝凤清连忙立起身来,点头连声应诺。
“来祝大人自己也要当心,若被他们猜到是你在背后散播流言,肯定不会轻轻放过。”
白眠雪看他脸色警觉起来,便接着往后,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想来他们能察觉到有人监视,原本约好的天荇阁必然不会再去了。”
祝凤清点点头,面露难色道,“许季庆已经回京,莫不是他们私下已经见过面了。”
“那倒不曾。”谢枕溪在一旁淡淡道,“本王派去许府的人报,许季庆自回京以后便老老实实未曾出门,只最近颇有些不安分。”
“许季庆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处事老练得多,想来应对这些事有许多办法。但江楼不如他,这些日子为了黎州的赈灾银估计已经焦头烂额”
“想来姓许的近日不安分也是因为江楼连连催促他想出办法他们必定还会见面。”
待白眠雪罢,祝凤清想起自己莽撞犯下的错,连连点头,“下官这次必定更加仔细留心,一旦听闻消息,一定马上来报知殿下与王爷知晓。”
他又诺诺地了许多,皆是书生们惯常挂在嘴边的酸词。
谢枕溪目光冷淡地在他窘迫追悔的脸上扫视几个来回,正要开口,忽然被人轻轻踢了一脚。
白眠雪就坐在他身旁两尺的距离,目光游移不定,装得若无其事一本正经,金尊玉贵的漂亮皇子,脚尖却勾着他腿。
踢踢踏踏地在他绘着麒麟的下裳那里轻轻蹭上一点点灰。
谢枕溪诧异低头,任凭他再定力过人,这一瞬的神色也是难掩惊讶。
只是他到底惯会逼自己,在外人瞧着他只是静静地垂眸看了白眠雪一眼,但那一瞬间无人知晓他连眼神都渐渐变暗了。
白眠雪却无辜得很。
他离这老狐貍太近,方才一瞧他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又不出什么好话。
只是瞧那祝凤清这会儿蔫得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耷拉个头,再他到底也已经猫玩儿老鼠似的教训了人半日,殿下有些看不过,便轻轻踢了踢他。
谁知这老狐貍衣摆上绘了无数条金银织就的暗线,他靴子尖上缀着的玉片恰巧勾住了那一点点丝,拿不开躲不掉。
若此刻二人面前没有那张桐木桌子挡着,怎么看,怎么像他主动伸脚勾住了北逸王的腿。
谢枕溪眉头狠狠一跳,饶有几分兴致地低头去看白眠雪。
殿下两侧脸颊微微发红,应当是在这屋里热出来的,眼神却少了几分素日的单纯乖巧,多了些难得一见的骄矜。
最可恨的是,还要用脚尖勾着他腿,似乎是生怕他没有会意,还要轻轻用脚尖撞几下。
“殿下”
谢枕溪生生将原本的话头截住,目光沉沉望他半日,忽然伸拿过一旁的银茶壶。
他将已经冷了的水倒进桌上白眠雪用过的那只茶杯里一饮而尽,掷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白眠雪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谢枕溪低低唤他一声,唇角微微勾起一点笑意,眼中却是乌黑一汪深潭,
“殿下今日怎么这样有趣”
他擡指帮人把发丝撩到耳后,顺捏了捏他饱满圆润的耳珠,那东西格外巧,微微一用力,当即在他指尖染上一层绯红。
谢枕溪又轻轻笑了一声,白眠雪望着他,骤然想起茫茫雪地里叼着猎物的骄傲狐貍。
“当着人竟也敢这么胡闹。”
祝凤清原本坐在临进门的那处,哪怕这会儿站了起来,但眼前镶金嵌玉的屏风,香气葳蕤的花木一并挡住他视线,隐隐绰绰并不能十分看清听清什么。
只是他眼尖,恍惚好似瞥到殿下突然发红的耳朵尖,他木讷地一愣神,当即像被烫到了似的,连忙跳起来连声告辞,急急地退了出去。
白眠雪不知祝凤清走了,只是看着谢枕溪突然暗了的眼眸,茫然地眨眨眼睫,有点无辜地摸不清头脑。
脚尖还缀着人家衣摆上的丝线,他怕一扯动反倒惹得好端端一件衣裳报废,一时间竟有点骑虎难下,露出点儿为难又可怜兮兮的神情。
谢枕溪低头望着他,忽然暗示地用握了握殿下的腰身。
东西好像又瘦了些,原本腰间他量过去一掌有馀,这会儿几乎他一掌就能堪堪握住了。
他的掌心微微抚过白眠雪腰间,带着几分笑意低叹道,
“殿下再闹,即使有冷水,本王也要耐不住了。”
白眠雪半日才反应过来他想到了哪里去,一瞬间羞恼交加脸全红了,挣扎着踢掉了他的衣摆,才刚刚收回脚尖,谢枕溪已经低下了头。
好大一只,就这样埋在他颈间,明明一就能轻松地制住他的挣扎,还要耍赖般靠近人的耳侧轻声呢喃低语,故意看他耳朵尖尖全都无措地变红,“殿下怎敢如此撩人又无情”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同白眠雪话,明明嗓音依旧低沉,却偏生没了往日骇人的气场,像是有意撒娇卖痴,“啧,殿下莫不是要戏弄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