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还望荣表哥莫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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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敢要你的命,朕就要了他全族的命。”



    “如此,可安心了?”



    元和帝唇畔噙笑,话音里却浸着森然的杀意。



    荣妄深深作揖:“安心,安心。”



    一条命,干就是了。



    不过是从在上京城的兴风作浪挪到朝堂上跟文武百官针锋相对。



    该愁的难以下咽的,是那些披着光鲜亮丽外皮下的令人作呕的阴沟臭虫。



    元和帝心情大好,含笑对着荣妄招了招:“且近前来,为朕研磨。”



    “表叔父特地召侄儿进宫,就是为了差遣奴役侄儿吗?”荣妄拖长了声调,拧着眉头,一张俊脸夸张地皱成了包子褶脸,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相较于平日里张扬的不可一世,更接地气了些。



    元和帝目光轻扫过去,慢条斯理地吓唬道:“不,原本是为了给你赐婚的。”



    荣妄当即敛起嬉闹之色,赔着笑:“表叔父,侄儿喜欢研墨,若论这研墨的功夫,侄儿称第二,天下怕是无人敢称第一。”



    “除了侄儿,这墨旁人都磨不明白。”



    “德安公公,你磨的明白吗?”



    躬身垂首而立的李德安失笑,习惯性纵着荣妄:“老奴磨不明白,还请国公爷不吝赐教。”



    元和帝眉眼间的笑意愈发遮掩不住。



    荣妄经得起他爱护。



    在他面前,荣妄所有的情绪和算盘都清清楚楚的摆在脸上。



    即便有时候话也会拐十个弯、抹一百道角,却又故意把所有的弯弯绕绕摊开来给他瞧。



    “明熙,还不快些?”元和帝执起朱砂笔,故作威严的催促道。



    荣妄依言向前,立在御案旁,持墨锭,腕轻转,在砚台中徐徐研磨。



    乍一看,动作虽一丝不苟,再一看,眼神却早已神游天外,对奏疏上密密麻麻的字根本不感兴趣。



    铁画银钩,但话实在太密太琐碎了些。



    但陛下却能一目十行,提炼关键。



    啧,浪里淘沙始见金秋怎么不算本事呢。



    荣妄歪头这样想着,在心底东一句西一句的碎碎念。



    沙沙声不绝,御案上的奏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垂案批复元和帝蓦地抬起头,拾着奏疏轻敲了敲荣妄脑袋:“看看?”



    荣妄疯狂摇头:“不看。”



    若此事传扬出去,那些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鼠辈,怕又要妄加揣测,他觊觎东宫储君之位了。



    可笑!这些蠢材也不思量思量,表叔父是失心疯了还是痴傻了,竟会不顾礼法伦常和天下太平将祖宗基业传给一个表侄儿?



    偏偏那些个蠢货谈“荣”色变。



    元和帝:“这个可以看。”



    “御史台弹劾永宁侯的。”



    “借此会,朕正好可以申饬责罚一番,光明正大的替你出口气,省的你自个儿暗地里使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还要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荣妄:“表叔父英明。”



    可,他对永宁侯府那群人憎恶,不是出口气就能消解的。



    裴惊鹤受过的刁难和陷害,他都记得。



    



    元和帝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嘴唇翕动,似是想些什么,最终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日头,攀升的越来越高。



    元和帝把荣妄拘在华宜殿用了午膳,方大发慈悲松口放人。



    “朕赐你的腰牌是摆设么?宫门明明随时随地为你敞着,可哪回不是非得传旨召见,你才肯进宫?三两旬都见不着人影,你心里头是半分也想不起朕这个表叔父。”



    荣妄赔着笑,顾左右而言他:“表叔父,侄儿马上要到御史台当差了,日后多的是时间在您面前晃悠。”



    是他非要避嫌吗?



    是前朝后宫那部分盯着他的人,生怕他给陛下灌迷魂汤。



    他一进宫,那些人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元和帝横了荣妄一眼:“你以为御史台的所有官员都有资格上朝面圣?”



    旋即,话锋一转,“朕给老夫人备了些上等的滋补药材,稍后就差人送至荣国公府,你回去后,代朕向老夫人问安。”



    荣妄从善如流的应下,脚步轻快的向外走去。



    元和帝望着荣妄的背影,低声喃喃:“究竟如何做,才能保荣氏一族长盛不衰。”



    其实,母后病逝后,朝堂暗流涌动,不乏心存怨恨之臣上书陈情,奏请父皇清算母后牝鸡司晨之过,将朝中母后一党尽数拔除,屠灭荣氏血脉,废女学、裁女官署,以免再现阴阳颠倒乾坤乱的覆辙。



    那些人以为,是母后蒙蔽父皇在先,设计架空父皇在后,圣心必然愤懑难平,他们的奏疏是投其所好。



    却不知,父皇假以旧伤复发为由,心甘情愿放权。



    他记得父皇过,如若没有母后,他不可能君临天下。



    元和帝敛回目光,幽幽的叹了口气,又道:“让李顺全亲自走一趟永宁侯府,不必给永宁侯留体面。”



    李德安恭声应下。



    



    荣妄离开华宜殿,沿着长长的宫巷走着,转角便撞见了六公主谢宁华。



    视线相触,荣妄的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荣表哥。”谢宁华声音娇俏而清澈,眉眼认真,似是在寒风中等久了,嫩生生的面颊洇出胭脂色,透着鲜活的生气。



    荣妄稍稍后退半步,避开谢宁华灼热的视线,语气疏淡又规矩:“见过公主,我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谢宁华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荣妄。



    眉眼穠艳妖孽,恍若四月牡丹国色香,与周遭的凋零枯寂的冬景格格不入。



    谢宁华承认,她从未见过比荣妄更赏心悦目的脸。



    哪怕剥去荣妄本身所代表的权势和价值,单看这副昳丽皮囊,就值得她煞费苦心,百般装腔作势。



    “荣表哥留步。”



    “我既知荣表哥风寒未愈,便做不到视而不见。这是我亲做的药囊,鼻塞难忍、头昏脑涨时,或可缓解一二。”



    “药囊针脚粗糙,还望表哥莫要嫌弃。”



    荣妄垂眸看了眼谢宁华掌心里的那个颜色艳丽、花纹精美繁复的药囊,下一瞬便抬起头,不点而赤的薄唇轻启,声音清冽的好似山泉击石:“六公主非要我打开天窗亮话吗?”



    谢宁华一怔,捧着药囊的轻轻颤了颤。



    俗话,智者千虑,犹可周旋;愚者一怒,立见血光。



    她瞧着荣妄委实不像个蠢人啊。



    怎么就选择直接亮刀子,捅死她了?



    荣妄直直的望着谢宁华,继续道:“六公主秀外慧中,当洞悉了陛下的撮合之意,自然也听出了我言辞间的婉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