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的深宫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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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道哀恸的丧钟响彻云霄,随即厚重古朴的朱红午门被随之打开。百官惊疑不定,于京城各处赶至午门,在吴相的带领下,列队穿过大敞的午门,进入皇城,前往皇极殿。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残忍沉重的黑纱,朝霞布满东方的天空,半天绚丽的金云好似匍匐的众臣,在等待着作为君王的太阳驾临。山峰浸染了曙色,宫殿的琉璃砖瓦氤氲着橘红色的霞光。

    宽阔辉煌的皇极殿已经被布置成了肃穆的灵堂。白色的槁布麻幡置满了整个大殿,巍峨矗立的二十四根龙纹柱俱都绑上了厚重的白绸,殿内摆放着数不尽的蓝白色花圈与灵烛,正中摆放着一副庄严的金楠木灵柩。

    “皇上!老臣来迟了!”吴相瞬间落下泪来,带着百官哭嚎着奔向灵柩,却被恭候许久的大太监康海拦住了去路。

    “康公公这是何意?”众臣群情亢奋的质问道。

    康公公挥了挥拂尘,将中的明黄色圣旨高高举起,大声呵斥众臣道:“先帝遗照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下接旨?”

    吴相看了看康公公中的圣旨,又深深的瞥了瞥灵柩旁正披麻戴孝、老神在在的跪着江大鱼一眼,然后恭敬的跪了下来:“老臣接旨。”

    有了吴相做表率,众臣只得按下心中疑惑,纷纷在灵柩前跪下。康公公展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蒙皇考圣祖皇帝为宗社臣民计,慎选于诸子之中,命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获奉宗庙十年。

    然朕享国虽短,享乐却久。

    自朕亲政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法,因循悠乎,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国用浩繁,兵饷不足,然金花钱粮,尽给宫中之费,未常节省发施,及度支告匮,只得裁减俸禄、以赡军需,厚己薄人,益上损下,是朕之罪二也。

    经营殿宇,造作器具,务极精工,求为前代后人所不及,无益之地,糜费甚多,乃不自省察,罔体民艰,是朕之罪三也。

    朕远奉列圣之家法,近承皇考之身教,一念惓惓,本惟敬天助民是务,然祷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是朕之罪四也。

    朕性闲静,常图安逸,燕处深宫,御朝绝少,以致与廷臣接见稀疏,上下情谊否塞,是朕之罪五也。

    朕每自恃聪明,不能听言纳谏。古云,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朕于斯言,大相违背,以致臣士缄然,不肯进言,是朕之罪六也。

    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朕之皇长子云涟,江氏昭仪所生也,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

    承恩威武侯暨右督御史江子平,勋旧重臣,国之柱石、朕之股肱,位望益隆、美誉天下。新帝年幼,朕以腹心寄托,特封其为监国摄政王,责其权理朝政、总领朝纲。

    宰相吴浦泽,德高望重、宜居辅弼,着其佐理政务。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肉跳!

    众臣难以置信好大喜功、娇满淫逸的皇帝辕星渊会连下了六条的罪己诏,且条条恳切、字字谦逊。

    及至后来,听到遗诏里封承恩威武侯江子平为监国摄政王,宰相吴浦泽为辅国大臣。而江子平的庶姐蓉昭仪所生之皇长子,先被封为皇太子,待除服后便继任皇帝。众人心里产生了明悟。

    这大概是一场以江侯爷为首的成功谋逆。

    只是不知吴相爷在其中又伴随着什么样的角色,以及那个皇次子辕云灏,虽是魏女所生,却也是皇后嫡子,不知道那魏女又是否甘心。

    宣旨完毕,尚不等众臣有所反应,便见到一道明黄的瘦弱身影,翩然而至的飘到了灵柩面前,凄厉的扶着灵柩哭诉道:“皇上,您怎么就去了啊!您怎么忍心抛下臣妾啊!臣妾孤儿寡母的,如何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啊!”

    众人抬头看去,那明黄色的身影正是魏兰沅,当今的皇后娘娘。

    有宗室官员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皇后娘娘,求您告诉臣等,陛下究竟因何而去?这当中是否有何隐情?”

    吴相更是颤颤巍巍的扶起悲恸不已的魏兰沅,安慰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您放心大胆的,老臣替您做主,断不会让皇后娘娘您和二皇子受到半点委屈!”

    “谢过吴相爷!”魏兰沅抽抽搭搭的,悲戚道:“皇上前几天于御花园与蓉昭仪深夜赏花,不幸染上了风寒。本宫原本以为不过风寒症,些许日子就会好转。谁知皇上每日咳嗽,病情久经反复而不见好转,几天时间,竟迅猛的就发展成了恶疾!”

    吴相微微皱眉。

    下首的百官更是面面相觑,心道:果然来了!

    自古皇位纷争,大行皇帝初丧,让皇长子即位。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自己育有嫡元子,会善罢甘休才怪。便是换他们作为皇后,在此情形下,也会狠狠的攀扯蓉昭仪与皇长子一番。

    江侯爷与江侯爷背后的蓉昭仪、皇长子,危险了!

    百官心中纷纷有了决断,除去少数刚正到不知变通的,以及少部分想浑水摸鱼的宗室官员,大部分的朝臣都对吴相投去了抱歉的眼神。

    对不起了,老相爷,比起身为魏女的皇后,及流淌着魏国血脉的皇次子。臣等更愿意支持有着江侯爷站台的皇长子。毕竟晋国与魏国正在开战,臣等不能寒了前线军士与黎民百姓的心。

    更何况皇城内外,里三圈、外三圈的都围满了持利刃的京都三大营的兵士。且江侯爷少年老成、风华正茂,数年来积威甚重,而您却是已经快到退休致仕的年龄了,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众臣目光灼灼的盯着殿中那个明黄色的柔弱女子,不少年轻官员已经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只待这位出身魏国的皇后娘娘,一出什么有关江侯爷与新任皇太子的不利言论,就立时冲上前去,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将其驳斥喝退。

    晋国乱不起了,前线等不及了!魏国与草原匈奴的联军就在关外,若让魏女之子登基,那么不管是战是降,他们晋国都将抬不起头。在接下来的谈判与对抗中,他们晋国都会天然的矮上魏国一头!

    毕竟,皇次子辕云灏,可是魏国君主的亲亲外孙啊!

    在众臣如炬般的目光中,魏兰沅开口话了:“本宫昨日宿在御乾宫,亲眼看见皇上撕心裂肺的咳出了鲜血。本宫惶恐,尚在不知所措。皇上却英明决断,立刻让本宫密召江侯爷进宫,吩咐后事。”

    魏兰沅面色哀恸,豆大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汹涌决堤的涌出了她红红的眼眶,她举着被泪水沾湿的帕子,凄然道:“那恶疾发得突然而迅猛,又急又烈。待江侯爷到的时候,皇上面如金纸、形容槁木,已经快不行了。可他却还强撑着向江侯爷叮嘱了后事,并倚靠在本宫身上,字字气血的写下了这份遗嘱并罪己诏!皇上他,直到走得时候,还牵挂着晋国的天下与朝堂啊!”

    诶?

    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竟然没有质疑遗诏内容,反而出来给遗诏站台作证了?

    官员们虽仍有狐疑,但看着哀伤到不能自已,仿佛能随时倒下追随皇上而去的皇后娘娘,还是深深的动容。

    魏兰沅满眼垂泪,柔弱与单薄的身姿隐隐的颤抖着,像是随时都能晕厥过去。她哽咽的几乎要不出话来,却仍然坚强的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精致而疲惫的面庞,凄然道:“当时的情景,康公公与在场太医皆可作证,另太医院也有皇上的医案,诸位大臣尽可前去一查。另外,宫内与皇上一道染上恶疾的宫人与侍卫,也都于昨夜追随皇上去了。本宫身为一国之母,定会好好遵循皇上遗诏,好生教导涟儿,将其视如己出。”

    接着,她呜咽着扑向了殿中的那口灵柩,声嘶力竭的哭号道:“皇上,您能听见吗?您快起来看看臣妾啊!臣妾离不开您啊,皇上!灏儿还没有学会叫您父皇,您怎么就去了?您一定是因为这天下的战事太过激烈,一定是因为不堪忍受投降纳贡的屈辱国情,这才急火攻心的抛下了臣妾独往黄泉!皇上,您好狠的心呐,您快睁开眼睛,看一看臣妾啊!”

    江大鱼目瞪口呆的看着魏兰沅,心你不去唱戏真的可惜了。

    “皇后娘娘,您节哀。皇太子与皇次子,都需要由您来抚养成人。为母则刚,您必须要坚强,切莫哭坏了身体!”罢,江大鱼也强自悲痛的站了起来,拱对百官道:“大行皇帝的遗诏,俱在此处了。另外,皇太子辕云涟的生母蓉昭仪,拉着大行皇帝深夜赏花,才让大行皇帝染上风寒骤发成恶疾。蓉昭仪心下难安、自请殉葬。”

    百官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皇后娘娘居然是和江侯爷是一个阵营的?

    江侯爷居然服了皇后娘娘不替自己的儿子争皇位?

    江大鱼继续对百官道:“然本侯念蓉昭仪为皇太子生母,便擅自做主,免了她的殉葬之苦,只将其发往皇陵守墓,且封号不变,好让她永远陪侍大行皇帝左右。蓉昭仪虽是本侯庶姐,然本侯从来都把她当做嫡亲的亲姐。诸位大臣,可否给本侯一个面子,同意此等荒谬举措,也算全了本侯的一片护姐之心?”

    “臣等支持侯爷!”众大臣纷纷知情识趣的道。

    有那敏的年轻官员,尤以几个年轻御史为首,更是带头的下跪高呼道:“臣等听从监国摄政王的差遣!”

    作者有话要:  遗诏糅合了明清几位皇帝的传位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