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吾念周生,见字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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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意识地就想提醒她,那只破邮筒早就废弃了,她的信寄不出去的。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我在五福镇生活了十二年,从未见过这个女孩。



    女孩的穿着打扮,以及在这大暴雨天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了一点她,不是人!



    难道破邮筒的禁忌跟她有关?



    思忖间,我再朝外面看去,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



    我后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暴雨还在不停地下,不眠不休。



    一直到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嘭!



    一声闷响从廊前传来,我条件反射般地惊醒,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我扑通乱跳的心才慢慢放缓,神志归拢。



    刚才那声闷响好像是从廊前的破邮筒那边传来的。



    该不会是破邮筒出事了吧?



    不会吧?!



    我披上外套,蹑蹑脚地下床,挪到倒座房的窗前,心翼翼地朝破邮筒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如坠冰窖。



    破邮筒不见了。



    不知道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连根拔起,街面上只剩下茫茫一片江水。



    水已经漫到廊檐上来了。



    我睡意全无,心里满满的不安,拿出想打电话找人话,却发现根本没信号。



    镇长一早就交代,水没退掉之前关好门窗,不准出门。



    我也不敢出门。



    那只破邮筒犹如潘多拉盒子,破邮筒被毁,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怖的事情要发生。



    我呆坐在倒座房里,脑子里翻江倒海,不知道该怎么办。



    猛然间,我忽然想起阿婆交代过的话——破邮筒被毁,亲揭开匾额上的黑布,打开南书房,重开当铺。



    阿婆不会害我,她的话我必须得听。



    我握紧拳头,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咬着牙轻轻地拉开大门,扫了一眼街面。



    空空如也。



    我拿过竹竿,迅速挑下匾额上的那块黑布。



    黑布落下来,我伸接住,抬头看去,就看到门头上的那张匾额竟是圆形的,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纂体‘当’字。



    黑底金字,神秘又贵气。



    我叠好黑布,关上大门,随即又拿钥匙打开了南书房连着白事铺子的这道门。



    门一推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连打几个喷嚏。



    南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对着临街的那道门放着一张长长的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纸砚,柜台下全是类似于账本一样的册子,扉页泛黄。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三个抽屉上了锁,我拿钥匙一一打开。



    第一层抽屉里放着的全是当票,我翻了翻,绝大部分已经用完,只剩下最后三张。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的是当铺经营简章,里面记载着经营这家当铺的注意事项。



    第三层抽屉里放着的,则是当铺的印章。



    柜台后面立着一只博古架,架子上放着许多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博古架上放着的每一样物品,都能从第一层抽屉里的当票上找到。



    我捧着当票一页页翻,一个个对应,发现这些东西最近一个都是一百多年前当进来的。



    并且都是活当之物。



    更让我惊诧的是,这里面有好多样当品当期至今都还没过。



    也就是,这些东西我不能随意处置,将来不定还会有人来赎当。



    可一百多年前的当品,真的会有人来赎吗?



    我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索性拿了打扫工具进来,将南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弄完之后,我就坐在柜台后面看那本经营当铺的注意事项。



    这间当铺处处透着诡异,阿婆也叮嘱我要按规矩办事,我就不能坏了当铺的规矩。



    毕竟,我这条命如今与这当铺紧密相连。



    当铺经营规矩很多,但最重要的有三点。



    一,当铺可当可赎,当票一式两份,当品离,不得反悔。



    二,死当之物归当铺所有;活当之物逾期不赎,也归当铺所有,当铺可自行处理。



    三,阴当当有所求,不得拒绝。



    前两条很好懂,也很合理,但这第三条却让我一头雾水。



    什么叫阴当?



    当有所求,不得拒绝又是什么意思?



    我赶紧再仔仔细细地翻着这本册,试图找到详细的解释。



    可这本册年代久远,里面很多古体字,很难辨认。



    更有一些很像阿婆教我画符的那些字符。



    我只得找来阿婆的符文册子翻找。



    沉浸其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直到西边再次响起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才猝然回过神来,将册迅速锁回抽屉里。



    一低头,我就看到柜台下掉着一张纸,对折起来的。



    我刚打扫完卫生,这张纸应该是刚才从册里掉出来的。



    我随捡起,转过柜台,回到倒座房窗那边对外看去。



    西边,那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服的女孩,依然像昨天那样,顶着暴雨朝着当铺跑来。



    她中仍然拿着那个信封。



    我的心随着她的脚步声,轰咚轰咚地撞击着胸腔。



    近了。



    又近了。



    直到女孩在破邮筒的位置前站住。



    她中拿着那个信封,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面。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天一声长啸。



    那声音尖锐绝望,带着浓浓的怨气!



    中的信封早已经消失不见,她身上原本整洁的学生服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渍。



    有血顺着她的两条腿在不停地往下流。



    乱糟糟的发丝下,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布满了抓痕和巴掌印,嘴角含着血丝。



    随着她周身的变化,本就暗沉沉的天一下子黑了下来,阴风从西边江面上涌进来,带着腥湿的水汽。



    女孩的脸,一点一点地朝着当铺转过来,吓得我一把关上了窗,后背贴在墙壁上,早已经全是冷汗。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求那女孩早点离开。



    啪——啪——啪——



    南书房临街的那扇门上,忽然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



    我紧绷着的神经,随着那拍门声,瞬间断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女孩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开门,快开门!”



    “我的信!还我的信!”



    



    信?



    我下意识地朝里捏着的那张纸看去,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我颤抖着打开那张对折的纸,那赫然就是一封信!



    信的开头写着:吾念周生,见字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