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会面
韩昭恢复易容回到营地后不久,刘稷便来了。
刘稷快步走到韩昭近前抓住了他的手:“您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韩昭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有抽出来:“天牢。”
刘稷稍加思索便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是你杀的。”
韩昭回道:“有人劫狱,我只能杀了他。”到此处他微皱眉头,徐仲严死了,主子的线索又断了,事情又变得麻烦起来。
刘稷忙问:“师父受伤了吗?”
韩昭挡住刘稷伸过来拉他的手:“不必看了,没有受伤。”
刘稷又问:“劫狱的是谁?”
韩昭愣了一下,回道:“不知道。”
主子的身份毫无头绪,告诉刘稷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如今刘稷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朝堂上,不该为其他事分心。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韩昭自己都不清楚十九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向刘稷坦白,他有太多东西解释不清楚。
所幸刘稷也没有追问,只是感叹了一句:“杀了就杀了吧。只是这样死倒便宜了他。”
他知道徐仲严背后还有人,且韩昭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不在乎,他不知道什么十九,只认一个韩昭。如果那些阴魂不散的人坚持要来找麻烦,他不介意来一个杀一个。
刘稷叮嘱韩昭:“师父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和我。”
韩昭回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比起自己,韩昭更担心主子挑刘稷下手。
刘稷觉得自己又被韩昭当孩子看了,他微微压下嘴角,显得有些不悦。但韩昭并未注意到刘稷的表情变化,他低垂着眼,在想主子的事。
徐仲严的死并没有给韩昭带来任何轻松的感觉。
一个徐仲严就能暗中拨弄朝局,影响两代帝王,使得伪朝建立不到二十年就民心尽失。那么把徐仲严教出来的主子呢?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消失的老七和十八是否去了主子身边?
主子与老大又会以怎样的身份潜藏在东都?
计良是在少年时与主子相遇的,那时主子便有二十多岁,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主子的年纪应该不了……韩昭思索着目前有的线索,尽量缩寻找范围。
等韩昭再度回神抬眼的时候发现刘稷在直勾勾盯着自己,他一愣,问道:“怎么了?”
刘稷没有话,等到快要把韩昭盯得发毛时才微微一笑,伸出手:“师父这里有个脏东西。”
他在韩昭的眼睛下轻轻抹了一下,常年握枪的手指有些粗糙,磨过韩昭的脸颊留下微的热度。
被刘稷猝不及防地靠近韩昭突然僵直了身体,后背发毛。
刘稷却毫无自觉,收回手,一脸坦然道:“擦掉了。”
韩昭摸了摸被刘稷碰过的地方:“下次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别动手。”
刘稷一愣,迟疑问道:“师父是厌恶我的亲近吗?”虽然嘴上这样着,但他却摆出了一副“难道师父厌恶我?”的受伤表情,让韩昭觉得自己只要了“是”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即使知道刘稷惯会装模作样,但韩昭还是不忍不出伤人的话,万一他的表情里有一分是真的呢?
韩昭解释:“不是。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碰。”
刘稷不依不饶:“明明时候都可以的。”
韩昭训斥道:“你不是时候了!举止要庄重,注意分寸礼节。”
刘稷盯着韩昭看了片刻,平静地回了一声:“是,徒儿知道了。”
其实举止轻浮都是借口,韩昭就是不适应被刘稷碰,刚才的动作对他来太亲昵暧昧了。
不止是刚才,还有平时那些刘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动手动脚,都让韩昭觉得不满。
这种感觉不是厌恶,应该是危机感。
毫无疑问,刘稷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完全长开的修长健硕的身体,更广博的见识,更沉稳的心性……这些韩昭都在日常的相处中感受到了,感受到他的弟子变得强大而具有侵略性。
如今的刘稷完全有了败韩昭的能力,而他也并非不会对韩昭动手。四年前刘稷离开凉州时的以下犯上可是在韩昭心里留下了不的阴影。
气氛忽然沉默起来,本是难得清闲的相处,难道要不欢而散吗?
韩昭嘴角动了动,主动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刘稷问:“师父有什么吩咐?”
韩昭道:“有空就跟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刘稷一口答应下来:“好。”
第二天,韩昭与刘稷身着便服离开军营来到东都城内。
走过朱雀门的时候,韩昭指着右边对刘稷笑道:“在那边的城墙角,可以用轻功借力,上朱雀城楼顶。整个东都,除了月白楼,就属这里的风景最好。”
刘稷没有看出蹊跷,但还是弯起眼:“话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机会了解东都,师父不如趁此机会带我游览一遭?”
他并非对东都感兴趣,他只是想从中窥探韩昭在东都的过去。
韩昭收回手:“改天吧,还有人在等你。他算来是你的长辈,见到了客气些。”
混在零落的行人里,两人穿过了朱雀门。
虽然拒绝了刘稷的要求,但韩昭还是会在路过某一些熟悉的场景时停下来给刘稷道道。
偶尔他也会沉默,东都留给他的也并非全是美好的回忆。
一路走走停停,两人终于来到一间茶楼。
起初因为仗的缘故,这些店铺本关了门,是刘稷进城后与百姓们约法三章,允诺秋毫无犯,让他们照旧生活,东都的商业这才没有荒废。
楼下的书人在讲着荣帝时期的传奇,正好提到韩崇光的名字。
韩昭上楼的动作顿了一下。
刘稷只以为韩昭是对这个与自己同名的人有着特别的关注,笑问:“师父怎么看韩崇光其人呢?”
韩昭回道:“一个生前被人蒙骗,死后被史书装点的可怜虫罢了。”
刘稷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在他发愣的间隙,韩昭已经走完楼梯,进入了雅间。
两个人叫了一壶茶与几盘糕点,但是刘稷并没有见到除他与韩昭之外的人。
一杯茶入腹,韩昭忽然起身丢下一句:“我去趟茅厕。”然后走出了雅间。
楼下的书人已经讲到了敬帝,敬帝的一生虽然短暂,但在翌朝历史上也是非常浓墨重彩的一位皇帝。
他在位的九年里,通西域,开商道,除奸佞,翌朝欣欣向荣的五十年盛世光景,自此开始。
不过书先生却将重点落在敬帝的死,他提到了敬帝之死乃是平帝谋害的野史传闻。
对此,刘稷报以一声嗤笑。
就在此时,被屏风隔开的隔壁雅间传来一声询问:“阁下笑什么?”
刘稷回道:“平帝是敬帝嫡长子,储君地位不可动摇,他没有理由杀害自己的父亲。”
他倒不是什么父子之情,而是能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帝,谁会甘愿被天下骂弑君弑父?
隔壁的人应声:“的确,史书上清清楚楚地记载了敬帝病逝的场景,平帝没有理由做这些。但是——”
“正因为这个传言与事实如此相悖,才值得人推敲不是吗?”
刘稷回道:“这是诡辩。这些传言不过是无聊的人用来耸人听闻,博人目光的而已。”
隔壁的人解释:“以事出反常必有妖作为一种思考方式没有错,不求证便以此为事实,并加以传播,才是错。”
这个法刘稷能接受,而且也十分认同,他笑了起来:“程琚先生得有理,只是——我们能把这屏风拿开再话吗?”
……
楼下,韩昭重新点了一壶茶水。
他招来掌柜,给了掌柜一锭银子,让他把这个烦人的书先生赶走,去随便请个唱曲儿的来。
过了一会儿,茶楼里书声停了,响起了月琴与琴娘咿呀的歌调。
想来楼上的两个人已经上话了,刘稷进入东都是程琚开的门,他们当然认识。
但这次的目的是让他们以另一重身份正式认识。
程琚虽然开了东都的门,但明面上毕竟是伪朝旧臣,身份尴尬,刘赐或许会在封赏的时候给他不低的官职爵位,但没有门路程琚进不了核心势力集团。
这个门路刘稷能给他,而一旦程琚进入政治核心,将会刘稷非常大的帮助。
此外,两人之间还有景修的情分在,这个联盟会非常牢固。
直到天边泛起暮色刘稷才走下楼来,他扫了一圈,找到韩昭,快步走了上去。
韩昭也见到了刘稷,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刘稷身边,与他并肩走出茶楼。
走远之后韩昭开口询问:“谈得怎么样?”
刘稷弯眼笑了:“师父送了我一个国士,我又要给师父什么才能报答呢?”
报答?给他吃的饭就够他报答的了,还在乎这多出来的一点?
韩昭回道:“漂亮话就不必了,回去吧。”
他刚走出一步就被刘稷拉住了袖子。
刘稷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坛酒,弯眼笑得像一只狐狸:“师父,时间还早,我们去朱雀城楼上喝酒吧。”听了韩昭进城时那些话,他就念着去朱雀楼上看一看了。
对酒的来历刘稷如是解释:“归元乡的千秋月明,程先生送的。”
程琚来谈事情还给刘稷带伴手礼?韩昭不信。而且送人明明河清海晏更合适,千秋明月更像程琚的口味。
归元乡的酒素来难得,估计是程琚费力气弄来算带回去喝结果被刘稷截了胡。
不过这点细枝末节韩昭也不计较了,刘稷有如此兴致,他也不算扫兴。
“好啊!”
作者有话要: 现实忙,没存稿,这周更新可能会慢下来(虽然平时也不快就是了)_(:з」∠)_
……………………
与刘稷分开后程琚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职业生涯:面试都要顺下属一坛酒的boss真的可以跟吗?
——论程相与明帝在政坛上“相爱相杀”半辈子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