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友兵一瘸一拐地跟在宋至圣的身后，穿过气派的玄关，步伐坚定沉着地进到了这栋威严肃穆的豪宅之中。

    “少爷！”家里的佣人们恭敬地迎接了宋至圣，在看到随后跟来的梁友兵后，愣了一眼才再度行礼，“梁先生！”

    在客厅里忙着插花的林静如听到前佣人前面的称呼后，脸上浮现出了母性的微笑，然而没有笑得太开，就定格凝固了。

    梁友兵来了！

    林静如在心里暗暗地咬牙：他怎么又来了？！

    宋至圣进到客厅，看到了林静如后，绅士地行了个礼：“母亲！”

    林静如看到他这副面孔，舔了舔嘴唇，快速收起脸上的表情，喃喃地唤了一声：“至圣回来了。”

    “父亲呢？”宋至圣对林静如的态度是冷漠有礼的，连上前一个拥抱都没有。

    “在，书房呢。”林静如指了指楼上。

    “我先上去了。”宋至圣再度颔首，转身往楼梯走去。

    林静如目送着他的背影，眉目之中神情堪忧。

    “夫人。”梁友兵在后面已经观察他们很久了，这时候才走进来。

    林静如闭了下眼睛，回头倨傲地觑了他一眼，“你……不是答应过我，在家的时候不让至圣这样的吗？”

    “可是，阿毅喜欢这样的至圣哪！”梁友兵无辜地摊开手，“再了，至圣本性就是如此，什么叫这样那样的？这世上由始至终可只有一位至圣呢。”

    “这里是我的家！那个孩子……”

    “是我的孩子。”梁友兵无耻地冲林月如笑了起来，“他是我创造出来的，我算他的父亲也算他的母亲。他首先是我的孩子……其次，才是阿毅的养子。”

    林静如的胸脯剧烈地欺负着，“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把至圣送来时我就知道，其实你巴不得想用这个孩子绑住我老公吧。什么父亲，母亲？？你也不嫌丟人。”

    “事实如此，有什么好丢人。”梁友兵云淡风轻地扬起了下巴，“我让至圣叫你母亲，不过是可怜你而已。你还真的爱屋及乌，把我的孩子当成你自己的了。夫人……这都多少年了，你一不下蛋的母鸡霸着窝，也不挪挪屁股，丢人的怕是你吧！”

    “你！”林静如气得差点儿哭出来。这家伙真是太懂得戳人疮疤了。

    “我还有事找阿毅，不陪夫人闲聊了。”梁友兵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越过林静如，往楼上走去。

    林静如气得握紧拳头，重重地坐回到沙发里生闷气。

    宋至圣在宋毅的面前站了足足两分钟，宋毅才停下手上的工作，抬眼看了看他。

    “最近你经常往外跑？”

    “父亲，我有自己想做的事。”宋至圣道。

    “你也到了那个年纪了，这方面我不约束你什么。你要懂得分寸。和习晗有关系的人，你多少长个心眼。”宋毅翻看了手上的一些照片，“去人家家里，有什么发现？”

    “父亲希望得到什么方面的发现？习将军并不在人家家中。”

    “今天不在，保不齐以后不在。最近那老天真奇怪的很，整天待在军部不出去，连家都不回了，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宋毅有自己担心的缘由。

    他已经在考虑扶持新的军方代理人了。只是习晗盛名在外，如果不能抓住他大的把柄，顶多只是和他闹闹矛盾而已，伤害不大，不值得。

    宋至圣没有话。

    “你待会儿出去一趟，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宋毅着把手里的照片往前推了推，眼神凌厉阴冷地盯住了宋至圣。

    宋至圣上前一步拿起了照片，扫了一眼上面的人，“我记得他。”之前这个人曾经接受过他父亲的召见。

    “干净点儿。”宋毅的回应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宋至圣把照片捏了捏，丢进了垃圾桶中，转过身往外走，“知道了。”

    梁友兵在门口等他俩完话，宋至圣走出来，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见血，你得更精准地控制自己。”

    “老师，完事了我想在外面转转。”宋至圣道，“别等我。”

    “去见喜欢的人？”

    宋至圣的眼神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去看看。”

    “去吧！”梁友兵体贴地笑笑。

    等到宋至圣离开，梁友兵推开了书房的门，‘噔噔噔’地走了进去。

    “他喜欢谁？”宋毅的问题很直接。

    “古家的孩子吧。”梁友兵没有把古家那两个孩子在脑子里对上号。

    “那两个鬼……”宋毅的记忆里还保留着古家两个孩子一点点的印象。其中一个长得很对他的审美，另外一个嘛……记不太清了，貌似是一位挺内向的孩子。

    “您认识？”

    “见过几面。”宋毅叹了口气，“他最近每天都独自出去，也不向任何人交代，真是很反常呢。”

    “怀春嘛！”梁友兵没怎么在意，“他是人，哪个这种年纪的少男不怀春的？”

    “只是，在外面的他时常会把B面孔展现出来，你还确定他的精神没问题？”宋毅还是挺担心。

    “他不是精神分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梁友兵为自己的‘孩子’辩解，“只要不过分，让他享受享受该有的人类情感也是一项研究观察嘛。”

    “可是他刚刚回答我古家问题时，明显站在了对方的立场。”宋毅到了重点，“他以前可不会这样。”

    梁友兵同样沉吟起来，“是啊！他以前不这样。不过，有什么问题吗？我了，他是人，人这种动物思想有多复杂，你还不清楚吗？”

    “多关注他一些。他很重要，在我们没有从他身上解读出‘新人种’的全部基因数据前，我不希望他做出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宋毅冷酷地道。

    “阿毅。他到底是个孩子，叫你一声父亲。你……该适当给予他父亲另外一面的感情。”

    梁友兵试着劝宋毅。

    宋毅把他的话当成了笑话，“我的孩子……得有我的种才行哪！”

    梁友兵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把事情出来。

    他知道宋毅只是在利用自己，利用至圣。可是……自己也是犯贱甘心被他利用，那又能怎么办呢？

    “十二年了，你的研究就停步在了至圣这里。你还想花多少时间？如果不行……A博士的合作也该考虑提到台面上来。”

    梁友兵的神情冷淡了下来，掷地有声地反驳：“不！这是我的成果。我的运气，我的研究，我的设想取得的撑过，而你却要让我将自己的成果拱手想让，我不服！那老家伙这些年到处找我麻烦，就是想夺走我的至圣，我的成就。我不能让他如愿！一旦他真的踩在我之上取得成功，谁还会记得我梁友兵？！”

    “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保证还不行吗？”

    “恐怕到时候不是你一个保证能做到的事了。老家伙……心狠着呢。我比你了解他，过河拆桥这种事他以前又不是没有干过？！”梁友兵拒绝在就这个问题做讨论，“要么我带走至圣，要么你和他合作。”

    “你都不是人了……怎么还跟人一样，这么的自私贪婪又气。”宋毅不客气地讽刺他。

    “咱们不是彼此彼此吗？？？”梁友兵也反讽他，“你堂堂大首长，私底下做的不也是一些龌龊无耻卑鄙的事吗？？”

    “也是！”宋毅点头赞同。

    “今天的药用上了吗？”话锋一转，这两个刚刚还把对方讥讽得半死的家伙，又一派和乐融融的场面来。话的是梁友兵，他走到了宋毅的身边，半边身体搭在了对方的肩上。

    “用了……A博士真是个天才。这种抗衰老的针剂还真让他给研究出来了。我这段时间用了之后……真的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就是这脸……也紧绷了不少。”宋毅闭上眼睛，感觉这体内那股久违的熊熊贲张的活力，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好了些。

    “老家伙怕死……又不想改造自己，做这种研究那是必然的。”梁友兵的双手沿着宋毅的肩膀往他的脖子里头轻轻滑了进去，“你不一样……最好___网.ｘītxt._的延缓衰老和死亡的方法，就是……像我这样。”

    宋毅睁开了眼睛。“不！我也要做新人种。”

    他可不想让自己变成那种像是进化到一半的某种野兽的恶心物种。

    梁友兵的爪子伸了出来，抵住了宋毅的喉咙，“你和那老家伙一样虚伪！老家伙把全人类都坑了，为的就是让自己成为超脱现在人类基因束缚的新人种。你他妈的和他一样，全世界都能辜负，唯独不能辜负你自己！”

    “这是一项跨时代的创举，是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宋毅的回答吊儿郎当，显然，他对A博士忽悠自己的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也是一个字不信的。

    不过，他这人向来务实。既然现实已经变成这样了，还不如顺应变化，看看最终能够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

    宋至圣下到楼下，默默地走到林静如的身后，捡起地上的一只玫瑰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一起送到了正在暗自流泪的宋夫人的眼前。

    “母亲！别哭了。”

    林静如接过东西，将手帕按在眼角上，“你又要出去？”

    “嗯！”宋至圣的眼神稍微软了一些。

    “才回来。至圣哪，你吃晚饭了吗？”林静如像个普通人家的母亲一样关心着这个养子，哪怕只是个养子，也是她这些年来最大的寄托和精神依靠。

    宋至圣的肚子一点儿也不饿，去仍然冷酷地回了一句：“有母亲烤的面包吗？我想带着路上吃。”

    “有！有的！”林静如笑了起来，“你等一等，我马上去给你拿。”

    这孩子无论是哪副面孔，内里都是有着善解人意的温柔感情的。林静如只是很为他难过，他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早早地沦为别人挥舞在手的凶器。而对于这一点，她自己知道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