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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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窗升起,隔绝了车外的世界。

    宁静的气氛渐渐抚平了白瑁激动的情绪,慢慢收住了哭声,仅是偶尔抽泣一下。扈栎抽了纸巾将她的泪痕拭尽。

    “别哭了,她的死与你无关,你没有连累她,而且,如果没有你,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她了。她会感激你的。”

    白瑁摇了摇头,没有话。哭了一阵,她似乎好了一些了,至少不再像方才那样不可自拔的将自己沉入了无人能进的世界里了。

    在汽车进入盛世帝景时,车速降低,大门处那自带灯光秀的喷泉喷出了丈高的水柱映着彩光出现在前挡玻璃上。她的眼睛猛地一缩,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道:“不,我要回家。”

    司机想:马上就到。这样想着,他的脚下渐渐使力,汽车加速了,平稳而快速地驶在区道路上。

    白瑁却又了一次:“我要回家。”

    司机察觉出不同来,不敢擅专,只能将速度降低,慢悠悠地爬在路上。

    扈栎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去观澜华府。”

    观澜华府正是白瑁所住的区。

    汽车绕着喷泉拐了个弯再次驶出了盛世帝景。

    白瑁紧盯着那道喷泉,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扈栎细细地端详了她的神色,伸手将已经僵直的白瑁揽到怀里。白瑁并没有随着姿势改变而放软身子,仍然紧绷着全身颤抖,那双眼随着喷泉的变化而转动。扈栎将她的头转向了自己,不再让她能瞧见车外。

    扈栎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对着平平无奇的喷泉害怕起来,只能尽量将那座喷泉抽离她的视线范围。

    “别看。”声音在白瑁的头顶响起,沉稳有力,透出令人心安的温暖。

    扈栎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不安的白瑁。

    白瑁趴在他的胸口,头紧贴在心间,耳中传来心跳声,一声声地和着节奏,让她慢慢地停止了颤抖,放松了身体。

    观澜华府离盛世帝景并不远,仍沿着环湖大道开车不过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汽车长驱直入,一直开到了楼下。

    扈栎直接将白瑁抱下了车,轻车熟路的进入电梯按下了楼层按钮。现在不过才刚刚过五点,区住户大多数还没到家,电梯一路没有任何停留的到了目标楼层。白瑁浑浑噩噩的,没有挣扎的任由扈栎一直抱到了家中。

    扈栎将白瑁放在沙发,对她道:“你先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白瑁非常顺从地在衣柜里翻出了睡衣,抱着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浴室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家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住人了。扈栎想了想,进厨房烧了一壶水。

    水刚烧开时,白瑁幽灵般地从卫生间飘出来了,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一路滴滴嗒嗒的回了卧室。

    扈栎看着她的背影倒了杯开水,端进卧室内。

    屋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傍晚微亮的天光半丝都透不进来。卧室里也没有开灯,晦暗不明。白瑁就像只猫那样蜷缩在自己的大床上,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的团微微颤抖。

    扈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伸手将灯开了。卧室内霎时明亮起来。白瑁将埋在双膝间的头抬了起来看着头顶的灯光,似乎有些疑惑而茫然。扈栎将水放到了床头柜上,看着被湿发洇湿的睡衣和床单问:“吹风机在哪里?”

    白瑁转过头来望着扈栎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你回去吧,我没事的。”

    现在愿意话了至少也是件好事。扈栎想着,对她道:“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了走。”

    白瑁又摇了摇头:“没有,我现在好多了,你别担心,回吧。”

    家里住的都妖,洗完澡都是自己施个术法就能干的,根本没有买过吹风机这样多余的东西。

    她的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变得无神而红肿。扈栎看着眼中,心里自然生出万般怜惜,他道:“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扈栎出去拿了块干毛巾回来。他在床边坐下,将白瑁抱了过来,放在膝上。白瑁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扈栎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别动。”他有种她似乎随时会离开自己的感觉,他将她拥得更紧了:“无论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我会陪着你的。”

    白瑁僵了僵,没有再挣扎。她想,她还是贪恋这被人爱护的暖意的,但是……

    扈栎拿了毛巾开始帮她擦干头发。白瑁有一头浓密的长发。他细心地分出一缕用毛巾轻柔地擦过,指尖绽放出丝丝缕缕的暖意透过毛巾将这缕发慢慢地拭干。扈栎想着这样没有吹风机也不错,以后都可以这样施法帮她擦干头发,他很愿意,也是一种享受。

    “以后都让我这样帮你擦头发吧?”

    以后?白瑁一动不动地任由扈栎擦着,会有以后吗?眼中又突然有湿润的感觉,背对着扈栎的她忙闭了闭眼,将那湿润逼了回去。

    扈栎的心也沉了一沉,他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妲己的确提醒了他,可妲己知道得并不多。沈先究竟了什么才会使白瑁变成这样?

    扈栎的术法温暖而有效率,白瑁一头黏哒哒的湿发不久就恢复成柔软顺滑的秀发。连被湿发洇湿的睡衣也被扈栎顺手施法烘干了。没了湿发湿衣,白瑁觉得人也渐渐得回暖了。

    白瑁想自己真的很贪婪,留恋不舍,这样不好!

    “扈栎,谢谢你。你回去吧。”白瑁想自己该果断一些,她从扈栎膝上跳了下来,赤着一双雪白的足站在地板上,道,“我想一个人静静,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扈栎看着她那双眼,沉默良久后方道:“好,你先一个人静一静,明天早上我来看你。”

    白瑁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觉得眼前的人被蒙了一层纱一般模糊不清。她用力眨眨眼,有些哽咽道:“谢谢。”

    扈栎摸了摸她的头:“白瑁,我不清楚沈先究竟跟你了些什么,我也不明白你在害怕什么,但是你记住我在身边,我会陪你一起面对的。你不必更不该将所有的事都背在自己身上。”

    扈栎轻轻地带上门出去,留下白瑁一人站在床边发呆。

    防盗门发出轻轻的一声响,白瑁知道这是他出门了,赤着足追了几步停在房门口。

    白瑁想,不该追出去的。

    与她亲近的人如扈樱,如心尘子,一个个都被她连累了。如果不是她,扈樱到现在还是好好的,心尘子也不会受六百年的刑。

    这些人待她都很好,可最终都是为了她而出事。

    白瑁靠在门上,软软地蹲了下去,眼眶就不知不觉地湿了,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喜欢和他们相处的日子,扈樱待她亲如姊妹,心尘子收留了她给了她安稳的生活,扈栎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依恋。

    白瑁觉得自己太贪得无厌了,她想要所有的一切,可是她不能也不该。沈先的对,那样的大恩,不该铁血无情,不该不动容。可若是相报,她终究是辜负了扈栎,辜负了他对他的一片真心,若是扈樱还在,这也会伤了扈樱的心。

    白瑁捂住心口,只觉得心里烦闷得慌,透不过气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觉得似乎根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只有两行又咸又苦涩的水划过脸庞流入口中,顺着舌尖直往下滑入心里,让心也变得苦涩痛苦。

    扈栎站在了防盗门外,他六识灵敏,自然听见了屋内传来了压抑的抽泣声。那抽泣声声音不高,却绵绵不断。他的手几番作势预敲门,又几番垂了下来。

    既然答应让她一人静静,便要做到。

    扈栎终究没有敲门,只是在门外站着,听着里面一声声的哭泣和偶尔几声呢喃自语。

    那每一声哭泣和每一声呢喃都让扈栎的心随之狠狠地揪起,让他不得不尽力克制自己欲冲入屋内的冲动。

    她终究还是只愿意一人独自舔舐伤口。

    扈栎的心也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而疼痛不已。他想他该狠心离开的,不看不听不想,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的脚却如生根一般死死地定在门口。

    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都不在,如若佘城与龙福生现在出现,以她现在的状况肯定难逃毒手。扈栎告诉自己不过是为了她安全着想,在这里看着。

    屋内传出了一阵音乐,扈栎听得分明,那是她的手机响了。这样也好,有人电话给她陪她能分散她的哀伤也是不错的。

    但扈栎显然想的太过乐观了。那哭泣声始终没被断,手机的主人完全忽略了这铃声。对方显然也是个有耐心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人接听。

    扈栎终于没有克制住自己,身影一闪就进入了屋内。门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束缚力,算不上障碍。他站在客厅里,悄无声息地看着卧室。卧室里的人还在声的哭泣,手机响起最后一遍乐声后对方终于放弃了。

    扈栎想我还是该尊重她的意愿的,于是他又不舍而静默地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