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淇水向下，汇聚为亭水，淇山为亭洲水之上源。

    千百年来，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亭洲人民，也灌溉着亭洲的万顷良田。

    毫不夸张地：淇山如父亲，淇水如母亲。

    只是现在的母亲越来越瘦瘠，越来越苍老罢了。

    而淇山也有历史记忆：当年杀人魔王张献忠亭洲屠城后，这群长矛贼后以淇山为据地，依山抗击明督师杨嗣昌部队。

    吴三桂反清时，淇山聚集一批乡党响应，后来，于成龙带领清兵在此围剿那些乡党，把他们打得四零八碎，最后不得不投奔他乡，有些还成了湖广填四川的先民。

    当然这都是几百年前的历史。

    在大革命时代，先后有很多乡民参加了红四方面军，成为中国革命的先驱。

    所以人们常这是一片红色的土地，现在红色的土地除了贫瘠之外还多少有些彪悍。

    王六就是这剽悍乡风哺育的子民，对这些历史耳熟能详。

    在炊烟袅袅中，他看到了一个身影，一米七不到，样子清瘦，肩挂一个黄布包，正急匆匆地向山谷走去。

    他定神一看，那身形怎么好像从前的自己？他紧步跟上去，如影如行，看到另外一个自己。

    啊，他想起来了，那是庚戌年四月，正是祖国山河一片红的时候。

    那一年刚满十七岁，在母亲的再三央求和一坛麻油作用下，村里同意他到公社学习，他从公社卫生院学习三个月归来，就顺理成章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赤脚医生。

    经过短暂的紧张培训，他初步掌握了打针、换药的基本技巧，带教的刘三针医生还曾多次表扬他勤奋、刻苦、有热情，是人民的好赤脚医生的苗子。

    那一天是他回家后第三次出诊，枫上刘的刘老三，哮喘病发作，前天他的领导、卫生室的刘医生为他打了一针，还未见好转。

    大清早，他的儿子狗柱就找上门来。

    那时，刘医生在家还未来，他粗略地问了一些情况，让狗柱先回家，后来刘医生来后，就自告奋勇地出诊了。

    刘老三这一年刚过五十，但长年的疾病，又没有什么调养，人已经瘦成一根刺。

    王六还未踏进门坎，就听到了房里传来了刘老三的咳喘声，像一支呜呜长笛。

    这号角让王六心惊肉跳。

    他迅速地在脑海中过滤，搜索刘三针过往治疗这病的方法。

    他装模作样地拿出听诊器在刘老三石板一样的胸膛上移动，走出房门，对狗柱：“这病好狠，要不到公社去住院吧？”

    “六还是帮忙吧，你刚从公社学习回来，反正这是老毛病，就用点药先试试。

    再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狗柱一脸的哀求。

    “那，”王六拖长了声音，他有些心动了，他想：这病一时半会大概也不要紧。

    ：“那先打一针，再吃点药看看。”

    听到王六很爽快地答应治疗，狗柱的脸色也和缓好多。

    王六用开水冲了冲注射器，吸了一支0万的青霉素，翻起刘老三干瘪的臀部，就注了进去。

    然后还给了0粒去喘片，并特别交代，一天三次，一次一片就迅速地离开了刘老三家。

    还未走出村口，只听到狗柱急匆匆地跑来，大声叫：“六，六，快回来，我爹不行了。”

    听到狗柱的呼喊，王六松下的心又提紧起来。

    和狗柱赶到家门口的时候，王六已经听不见刘老三刚才呜鸣的声音。

    走进房门，刘老三脸上乌灰，这时候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王六有些慌了脚，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从何处下。

    不到五分钟，刘老三已经停止了呼吸了。

    王六搓了搓，对狗柱：“看来真的没救，准备后事吧。”着就快步离开了枫上刘垸。

    一路上王六有些不安，不过他想：反正是没救。

    那两天，王六虽然情绪有些低落，但后来听到了刘老三按乡风下葬，又很快恢复了活力。

    这差不多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在王六的心中，早就荡然无存，今天看来，限于当时的条件和医术，似乎也无可厚非。

    但听鬼医令：“你知错否？”

    “不是很明白。当时虽然有些疑虑，但那些年我们都是这样。”王六只好如实地回答。

    “按照阎王生死簿记载：刘老三在阳间大限为54年个月6天，甲辰年淇水泛滥的那一年，救了三户人家，追加阳寿6年6个月。

    刘老三当时虽然病情严重，还不至无救，你既然拿捏不准，就应该让其另请高明，千不该，万不该，你一针下去，连皮试也没做，让他枉丧性命。”

    “那？”王六争辩：“刘老三前一天还打过针，做什么皮试。”

    “你想当然。”

    鬼医令提高了声音，“刘老三前两天是打过，那是长江厂生产的钾剂，你用的是头天老刘才进来的，黄河厂生产的钠盐，你做不做皮试，你后来查过药没？”

    “没。”王六轻声回答。

    又：“我们那时都是这样的，也没人。”

    “哎。”鬼医令轻叹道：“实在的，这些事，哎。”

    他又叹了一声，或许想起了自己那些模糊的过往。

    良久，又：“这件事虽然阳间没有追究，但阎君慧眼如炬，将你的阳寿减了一年。”

    这或许是个秘密，只有看过生死簿那些圈圈点点的才能知道。

    王六不再做声了，他看到了自己十七岁的影子慢慢消失于红尘之中。

    枫上刘垸那熟悉的村落也消失了。

    王六和鬼医令继续前行。

    时光的魔镜，又出现一番风物：

    残阳斜照，墟里炊烟。

    正是七月下旬，田畈中一片忙碌，割谷、插田，人们紧张得不亦乐乎，而这些与王六似乎没有多少关联。

    那一年是甲寅年，王六经过四年的赤脚医生生活，不仅心智成熟多了，人的个头也长高了，一米七六的身材，身上的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