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章】囚鸟笼
沈缚心中一沉。
她亦不知自己如何有这般天大的本事,能让少年为她而活。
话语清冽,却叫她听后面上发烫。
隔着衣物的火蛇抬首,她能感受到腹胃处奇异且深刻的涌动。
江偃的额头抵住沈缚,每一个字,便像是吃掉她的欲望一般:“只是……姐姐满足吗,今夜一场闹剧,官家的态度非常明了,姐姐所求的真相大抵永远不会被公布,不如复仇来得爽快。”
身体的奇妙,与耳中少年所言揉杂,沈缚口中发干,为了驳斥他,沈缚自清一般努力,却表现得如图欲拒还迎:“我怎敢不满足……复仇谈何容易……”
只是两股中的酥软再度侵袭。
沈缚咬着下唇不发出声来,少年见她如此,扯去隔阂,试探般将她的手探入,微弱烛光下,他面色晕红带笑:“姐姐心愿未了,不如依靠我。”
她怕他自顾不暇,也未曾敢要寻人依靠。
不谙世事,被挡风遮雨多好,可她是自己毅然决然地要自己走一条路。
沈缚心口一颤,极其隐忍不想发出示弱般的声音,咬字不清道:“不了。”
江偃则是充耳不闻,轻轻咬住沈缚的肩颈,又覆之以舌尖的温柔:“是谁害了你爹娘呢?我去把他的头拿来不好?或者把人带到这里,由姐姐亲自来杀。”
沈缚一瞬间僵硬,什么叫做这里?又怎会有人将提头来见得如同提壶来见一般轻易?
少年的情绪并不稳定。
沈缚听得见自己胸腔里如鼓的声音,江偃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异物还在内,沈缚动弹不得,面色潮红。
少年呵呵地笑了起来,呼出一口气:“姐姐不喜欢这样,我知道的,可是啊,你不可以不喜欢。”
这是真正的他,完整的他,不可被她所厌恶。
“江偃……”沈缚羞恼惊怖情绪参半,根本挣脱不开他。
这是道义,是公道啊。
可江偃从不将之作为什么章法准则,他心底全然没有那一道底线。
少年疏朗如皓月的面上,却嵌了一双魔罗眼色的双目,不知耻地低声轻喃,温柔到骨子里,又肆无忌惮:“因为啊,姐姐是我的。”这样的目光将她一切的伪装都无所遁形:“你是我的,沈缚。”
江偃或是洪水猛兽如狮似虎,相比之言,沈缚则太容易被撕烂,直至大卸八块吞噬用来果腹。
沈缚背着光,根本挣扎不出,只能去设法接受,被迫接受这如浪潮般的低喘。
她眼前空无一物,直愣愣地看着少年身后的平整墙壁。理智与生理是难以果断隔离开的,她忍不住轻轻发颤。
“要是赵构死了,姐姐……就不必听其令了。要是……徐入澜死了,姐姐就不必嫁了。”少年的话语断断续续,伴着低低喘气娇吟。
他杀心从未消减过。
即便他隐忍过,魏无忌执掌子规时,勿认逐霞下令杀之绝后患。而亦未取得逐霞性命,大抵是想到她忿忿所言,收过一次手了。
官家是明君是昏君,她不可断言。生为帝王或多猜忌,或言不由衷。
站在朝堂,逐权势守江山,本就是相互利用。
少年要杀这位面目可憎的帝王,沈缚自觉自己难以干涉,甚至会觉得,弑君也好,是报了一己之仇。
因此人不无辜。
可是徐入澜呢?于沈缚而言,他是少时救她于水火的郎君,是余尔砚的执念与青鸟,是春风和煦一般的长兄,是朝堂不可多得的仁义谋臣,多少人爱之敬之。
即便他从尔砚口中挖得信息,加之以利用,将沈缚险些置于丧命之地。
沈缚并不想要他死,更不想要少年杀他。何况,他已因少年身负重伤久治不愈。
“……放过徐夫子罢。”沈缚像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你是在为余尔砚愧疚,还是愿意配婚于他?”江偃的滚烫醴酪忍不住四溢,他紧抓住沈缚的手,感受那份极尽强硬却又万分的绕指柔:“姐姐心里没有我。”
少年言毕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并不罢休。
见红肿之处,艳若桃花;观溃烂之时,美如醴酪。
沈缚眨了一眨眼睛,她并不想否认。
但她如何证明,都觉无济于事,沈缚只能兀自吻上少年,以行动缓和他有些癫狂的情绪。
今夜并非圆月,且蛊毒对于江偃来,已经有所消减,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自入了这地宫,亦或者这地牢,反倒似应激戒断一般,像是发作了,强忍着痛苦不堪,想用感官的欢愉去掩盖另一种痛楚。
少年铁了心一般,将她此时此刻禁锢在黑暗中。疯狂的掠夺攫取,又撒娇似地低喃无措,他越偏执,他越脆弱。
只听到少年的声音:
沈缚,不要离开我。
江偃显然是魔怔的,可沈缚不知他的头脑算不算得上清楚。
或许是张天师与赵璩达成一个暂时的稳定局面,使得他身上的蛊毒并没有如前几次一般折磨,而少年的不甘与浑噩占了上风,纠缠了半夜才罢休。
沈缚觉得累极了。
身心皆疲。
少年已经就这个难堪的姿势睡着,而她依旧无法抽身。
她想着座不被外人所知的地下秘密宫阙豢养了多少只如江偃一般的子规呢?
江偃所愤恨的人何其多,他是杀不完的。
*
张问道见禁军将大殿上的这颗头颅带走,而宫人早早侯在边上等着清洗。
他跨过布满血渍的前殿地砖。
望着那跪倒在地无头的宦官,鄙夷与厌恶之色难掩,却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想起几个月前,此人拿下禁军调度令后,便来找过他一次。
“应是恭喜魏公公。”张问道善作人,精于世故。
此二人互看不惯,却也不是时时争锋相对的。在这朝堂之上,魏无忌着实是白脸的奸诈角色,而张问道却是道骨仙风的真人。
而这朝堂嘛,是个戏台。张问道从来便这样想。
他人听闻魏无忌的话,只觉他字字皆假,作足了架势:
“为上担责分忧,是杂家该做的。”
为上?张问道心中讥讽的便是这一句“为皇室,为官家”,做了一辈子的爪牙。分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魏无忌为数不多的几次“为己”,是为了他的厂卫,或是向张问道学的,因此也便要见他一面,请他相助罢了。
官家突然叫他回京,皇后忽然薨了,便是不予他生路的意思。他想杀了鸦阁的主人,将这墨色暗探皆归入他的旗下。扩充自己的势力,也算是夺得多一些的筹码。
魏无忌并非稚嫩的朝臣,而他所谓的忠心,却建立在如虎的帝王身上,张问道觉得这自然不值得。一方面防着备着,一方面却又任劳任怨地听之从之,真是笑话。
如今禁军在魏无忌手上,本这是他握权用兵之事,司天监自然也从来不会参与。而他特地前来,便只会为了拼凑所谓的“二色”,唤起那群喋血子规。
这确为宫中阴秘之事,若无巫蛊,鸟儿是不会听话的。若无笼子,鸟儿是会飞走的。
而这地下的宫阙,便是鸟笼。
果真,张问道明明白白地听闻那句话:
“天师的子规,可否借杂家一用?”
而非官家的子规。
看来他心知肚明啊,子规是要屈服,备受控制的,不似这位魏公公,空有一番耿耿忠心罢了,还怕被人欺。
血腥味混着浑水的气味并不好闻,像是一片真心被挖出、被践踏。这样的景象也不止一次了,张问道离开大殿,想着魏无忌死前看着他的讥诮眼色,自觉绝不会如他一样落到这般下场,只是这夜的“三皇子”,叫他感到怪异极了,不像是他,更像是另一人,因此忽而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一国之后被金人掳掠,是一国之耻。
而再早些年,宋钦宗赵桓、徽宗赵佶亦为金军阶下囚。无数宫人逃离不开开封,欺凌致死在开封,这样的事,早己成算不得更大的耻辱。
而十九年前李家少年将军李末单枪匹马深入金国腹地,皇后被救回了临安,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几日后官家令司天监卜卦,狐疑鄙夷,求问其子是否为蛮夷之子,皇后是否自洁。
而排完这婴儿八字,他却算出了两种截然不一的运道结果。
心中有惊异,沉思苦索,他只出了一种。
尔后再排盘,罗盘将指向一处别院。
而这处别院是在这位少年将军名下。
恍惚间,他闻婴儿啼哭。
作者有话要:
开始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