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边疆
范溪回府也有好几年了, 从未听家里有什么西北的亲近故旧。
她心中疑惑, 面上也显露些许。
戎谨候还没什么, 三位兄长见她这样, 神情有些不自在。
范溪本就是心思敏锐之人, 见这模样,哪里不明白这个故旧有问题,她不好当着一大桌子人问, 只得算用完饭私下再找父亲问一问。
用完饭,一家人聊了会儿要各自起身离开的时候, 范溪忙站起来,“爹,我与您一道回去。”
戎谨候有些无奈, 顿住脚步等她,“想找我问故旧之事?”
“什么都瞒不过您。”范溪笑了笑,“我还不知咱家在西北有哪门亲戚,找爹聊聊。”
戎谨候唏嘘一声,“你呀, 心思怎么敏锐成这样?”
“虎父无犬女嘛。”范溪挽着他胳膊,抬头看他, “我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 爹您直罢,兄长们都知晓,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戎谨候看她一眼,道:“你没猜错, 此羊乃是你养兄们送来。”
养兄,还们?
范溪的表情渐渐凝固了,问:“他们还真去西北参军了?我二兄也去了?”
“去了有一阵子了,写过几回信来报平安。”
范溪其实也能收到兄长们的信,大概两三个月能收到一回。
信里自然是一切安好,他们也未多提他们的去向,范溪还以为他们一直在村里待着,没想到他们已经去了西北。
边疆多危险,刀枪无眼,一不心就得马革裹尸,范溪表情不大好看,她问道:“二兄不是文职么?怎么也去西北?”
就她二兄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模样,去西北能作甚?
戎谨候道:“这个我也不知,许是当文书参将去了罢。”
范溪叹口气,忍不住嘟囔,“怎么一个两个的就想去参军?”
戎谨候看她,“男儿有心功业,这是个好事,你愁甚?”
这不是怕他们受伤吗?范溪抿抿嘴不好话。
范溪知晓这个消息后第二日问兄长们在哪里,她倒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问,而是委婉地听了一下。
因为心里存着事,她这封信写得格外厚实,捏在手里厚厚一沓。
戎谨候拿了这封信要帮她寄,见状道:“我还是第一回见人家书写得那么厚。”
范溪轻哼一声,“这不是他们瞒我那么久,我有许多事要问嘛。”
戎谨候将信放在匣子里,看了女儿一眼道:“你们感情倒好。”
范溪有些怕她爹吃醋,便抬头朝他笑道:“若是爹爹在外头,我也给您写那么厚的信。”
戎谨候揶揄她,“不应当写比这还厚的信才是?”
“若爹爹不嫌我烦,女儿自然也是愿意的。”
戎谨候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你两位兄长人品才干都不错,就是不知哪家女孩有那个福气,能嫁与他们。”
范溪于男女之事上向来懵懂,也没往那方面想过,一时没听出他的话外音,还点头附和道:“正是,我两位养兄人品才干都一等一好,我先前还安慰我养娘,好饭不怕晚,他们就算晚一些,也能娶不错的女子。”
戎谨候原本这番话只是试探,不料女儿眉飞色舞地附和起来,一副恨不得帮她养兄拉媒保纤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你可是看上了谁家的女娘,想帮你两位兄长道道?”
范溪摇摇头,“这倒没有。”
着她冲戎谨候挤眉弄眼,“爹您要是有人选倒可以帮他们介绍一下。”
戎谨候道:“看缘分罢,我这里兴许真有一个好人选。”
她爹话云里雾里,范溪也没听明白,她再问他却是不肯了。
范溪现在倒不是很担忧兄长们的亲事,她已经听出来了,兄长们在边疆干得很不错,才去了几个月,他大兄现在已是百夫长了。
范远瞻能有现在这个成就,其中固然与他曾是千户,拿过武状元有关系,另一个方面也明他勇武,在边疆混得如鱼得水。
范溪只祈求她兄长们在边疆能平平安安,其他都不奢求。
过了九月,很快立冬。
范溪院子里的丫鬟们已翻出厚衣大氅洗晒香薰,准备过冬。
绿鹦仍然是范溪手底下第一大丫鬟,她没有选择嫁人,反而想一辈子跟着范溪,老了在她身边当个老嬷嬷。
范溪跟她认真谈过一次,见她坚持,便应允了。
绿鹦愿意留下来,范溪就会安排好她一辈子。
她们这种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年轻时放出去嫁人,嫁与一般的商户书生做个平头正妻绰绰有余,哪怕老了,万一迫不得已要出府出去,外头也有的是人家愿意请她们到家里教导自家姑娘。
当大丫鬟或嬷嬷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不一定就比嫁去外头差。
范溪在深宅大院里低调过日子,符雪倒是比较经常找借口跑出去。
她原本想进宫,秦夫人拗不过她,话里曾露出过帮她找门路的意思,戎谨候也默认。
后来符雪借茶会引导女伴们在伍四娘面前范溪坏话,致使符炬与伍茗了一架,双方受到国子监先生责罚,两家也差一点生出嫌隙。
戎谨候查出来后,知晓符雪心思不正,不愿意为她张罗,便将她定给了一个外地举子,待明秋她便要嫁出去。
戎谨候不喜符雪,倒瞧着她是妹妹与舅子亲女的份上从未苛待过她,府中也无人敢闲话,只不过双方到底亲近不起来。
符雪愿意出门,只要她不惹出岔子来,阖府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便这么一日日平淡过下去,又一年年关将至。
大嫂马想孕肚已显怀,二嫂徐廉姝十二月也诊出身孕,想来明年家里便会添上两个以上的娃儿。
整个戎谨候府平静中带着喜悦,有种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大嫂二嫂都不宜劳累,秦夫人年纪又大了,松懈了两年,现在要再接手也是难,管家之事便落到范溪手上。
范溪数学好,前世大学毕业,此生又一直在做生意,为人细致,管个侯府绰绰有余。
往年都是马想跟她一起管,秦夫人在旁边指导,范溪人才不显,今年她第一回独自出手,侯府众人方见识到姐的才干,心下都觉得怪不得自家姐能将香露铺子支起来,管得红红火火,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有本事。
范溪倒不觉得管家有什么难,该松就松,该严就严,往事依例而循便是。
她是侯府的主子,天然就有优势,她爹又宠她,是她坚实的后盾,要是这样都管不好,那就是她无能了。
范溪管着家,家里信息来往也最先送到她手中,在她手中汇集。
戎谨候极信任她,许多事都不避讳她,范溪由此知道了不少秘闻。
在一众消息中,她最高兴的莫过于范远瞻又升了官,现在已经是范千户。
范溪跟戎谨候汇报这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感慨,“大兄这个升迁速度也太快了。”
“他先前就是这个职位,现在在升回来又不是什么难事,再在边疆可比在皇都容易升职得多,你且看着罢,明年他还得升一升。”
范溪咋舌,“这会不会太人眼了?”
“战场凭军功话,他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众人看着都是服气的。”
范溪这才略放下心。
马上就要过年,范溪着人给各府有交情的人家送年礼之时,没忘记给远在范家村的安娘与在边疆的范远瞻兄弟送一份。
年礼远道而去,东西不多,许多东西都要在当地置办,这却也是范溪的一份心意。
范溪今年也给宁国公府送了年礼,宁国公府还在孝期,范溪请示过戎谨候府后特地将礼加厚了三成,给伍茗制的衣裳鞋袜里头还加了一件大氅。
这些自然是丫鬟们做的,范溪却吩咐过,也略修过几针,也是她的心意
范溪做事厚道,就连马想与徐廉姝两妯娌在一到话的时候都感慨过范溪仁义。
可见她风评之好。
过了年,范溪已十七岁了。
她人长得高,亭亭玉立俏生生,整个人已是倾城之姿。
好在她养在深闺,人性情也淡泊,并没有多少外人见过她,也未引起过太大的风波。
她越长越好,符雪在她身边,越发显得逊色。
符雪这两年也一直在长高,戎谨候府没有亏待过她,她一身肌肤依旧白皙细嫩,却无范溪那种欺霜赛雪莹莹生光之感,她就是普通的不见天日的白。
且随着越长越大,她五官也不若先前精致。
女娘们皆是如此,符雪出去外头也是个清秀美人。
偏偏年节她总要站在范溪旁边,个人便显得有些粗拙。
长年累月的对比与扭曲,符雪对范溪越恨越深,两人之间已经不话了。
平日里各住各的院子,交集不多,倒显不出来。
一到过年,一大家子在一道,谁都看出了符雪的不对。
对符雪最好的符岚都忍不住对妻子道:“我看大妹有些不对,夫人你帮着劝着一些。”
徐廉姝自然应下,“我知晓了,不过我瞧大妹妹并非那等听人劝的人。”
符岚轻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罢。”
戎谨候与秦夫人也在讨论她们姐妹的问题。
秦夫人大过年还忍不住红着眼眶垂了一回泪,“她时候也是个好的,怎么现在倒这个样子?”
戎谨候道:“她自心中狭隘,几个兄长都一路让着她,溪儿又处处比她好,她咽不下这口气,天长日久便这样了。我瞧她不是能容人的人,我去封信给亲家,看能否将婚事提前罢。”
“这,万一太仓促了些……”
“无碍,她都十七了,我们着急也正常。”
戎谨候一锤定音,算开年便找符雪未婚夫家商量她的婚事。
秦夫人虽有些舍不得,却也只好应了,准备盘点符雪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