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六劫(8)
被水撒了一脸, 江柏庚怔住, 抬眼看她, 竟有些没回过神来。
苏淮看他发愣的模样,只觉有趣, 把脑袋凑了上去,一顿乱蹭,蹭湿了他的衣裳。
江柏庚眉眼一柔:“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你不带我去晒太阳, 那我只好拿你当帕子咯。
苏淮看了他一眼, 眼睛晶然发亮。见他不生气, 她遂是一低头, 愈发大胆地在他身上蹭了起来。
他低低笑出声来, 突地抬手抱住了她的脖子,二话不便顺起了毛。
这次,反倒让苏淮愣住了。
灵气缓缓涌入身体中来, 教她惬意得有些呆傻。
鼻间溢满了他的味道, 清清浅浅,甚是好闻。
“你——”他话的声音沙沙的, 听得她耳热。他笑开,“莫不当真是什么精怪变的?”
她心头一紧, 不上是什么滋味。
片刻,他笑叹道:“你这般通人性, 若是与我待得久了, 我只怕会舍不得。”
听罢, 她突地想答他:那就不要舍了……
话落, 她却一震。
她倏忽想起,千百年前,自己好似也曾过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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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清早,苏淮窝在马舍里盹,耳朵一动,睁眼便见江柏庚穿戴齐整,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这是做什么?他已经在沙地赛里夺魁了,想来不必再参加旁的比赛了……
那他……莫不是要带她去训练?
苏淮睨了他一眼,见他这一身常服扮,想来不是去练习,遂松了一口气,朝他甩了甩尾巴。江柏庚嘴角扬起,在她身旁蹲下,拍了拍她的脑袋,轻笑道:“又趴着睡了,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得他话中亲昵戏谑之意,她但觉羞恼,拿脑袋直拱他。
“走吧。”他牵她。
苏淮顺势起身,不解地望他,也不知他要到何处去。
江柏庚带她一路下山,进了城中。只道这清秋楼所在之城离京城不远,触目所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其繁华程度不亚于京城。入了城,江柏庚便下马牵着她走,一人一马行过一阵,到了一家茶馆。
苏淮仰头一看,差点儿没把脖子仰断,只觉这茶馆气派得可以。
也不知……他今日突地跑这地方来做什么。是要将新办马楼的事情提上日程了?还是要查赵骏明的事情?想起他昨日对她那些话时的神色,苏淮只觉好奇不已。
把马交给楼中的厮后,江柏庚便进了茶馆去。苏淮被牵到了马舍里,挑剔地量了一番四周,只道这虽比不上阿析拾掇的院舒服,但也还算不错。
待在马舍里,苏淮对江柏庚此行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她稍稍看看了四周,只见马舍外头虽有人守着,但注意到她的人倒是没有的……
要不,化形上去看看?
哇哦,想想就有点儿激动呢!
苏淮凝神将自己从马身中剥离,化出实体,低头只见自己未着寸缕,她匆忙给自己捻了一记匿型术。
马身因失去了她的支撑,膝盖一软,眼见着就要倒下去。苏淮一惊,连忙施法扶了一把,心虚地左右一看,幸好没有人看到。
她看着眼前如死了一般的骓马,有些犯难。她若是抛下马身,就这么跟江柏庚上楼去想必是不行的。只道这毕竟是在外头,马舍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人过来探看,若是教人瞧见这马出了什么问题,那么楼里的人一定会急匆匆去告诉江柏庚。
若是……若是让他担心就不好了。
苏淮如此想着,只得分一缕魂魄出来,控制着骓马,让它站好。
等苏淮做完这事儿后,她抬步向楼中走去。她许久不曾用人的样貌活动,一时间用两条腿走路竟是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与江柏庚相处了好些时候,苏淮存了不少灵力。她且用神识一探,便知江柏庚和一个男子在楼上的单间里。
苏淮刚刚摸到屋门外,侧耳刚想偷听,突地,房门被向里拉开,她吓了一跳。
只见江柏庚立在身前,她差点儿撞到他的怀里去。
江柏庚站得离她几近,气息拂面,闹得她耳根一热。她退了一步再抬眼望他,暗笑道,原来他这么高。
因着匿型的缘故,江柏庚看不到她,只兀自和他身后的男子交谈着。
苏淮探头一看,只见那男子看起来约摸四十上下。他衣着光鲜,蓄了长须,身姿挺拔,气度不凡,想来许是个什么大人物。若非如此,江柏庚也不会到这种烧钱的地方来见他吧。
也不知他二人方才聊了什么,怎得这么快就出来了。
如此想着,她让到一边去,怕挡了江柏庚的路。
那男子走两步相送道:“事情我已知悉,御府这边会派人去查的,贤侄自己要多多留心才是。”
“多谢伯父。”江柏庚颔首言谢。
而后二人再寒暄数句,江柏庚离开了茶馆。苏淮先一步回到马身中,脑里过着方才他二人所言。想来,他定是与御府的官员有些干系,所以先将赵骏明的事情给报了过去吧?
随后二日,江柏庚带着她跑了好几处地方,她偷偷跟上,这才明白过来。
苏淮本以为江柏庚只是想将赵骏明暗算他的账给算了,但没想到,他竟是在查赵家制私药之事。只道那赵骏明也是一个世家子弟,而赵家在御马业界中也有着不的产业。但细细一查,却是知这里头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田朝尚马,国中马术赛事繁荣,人皆往之。其中自然不乏有投机取巧者,想要利用药物或旁的什么方法在大赛中谋取利益。
赵家便是如此。
只是,他们将尾巴藏得太好了。在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之前,御府于此事无法置喙。
突地有一日,苏淮遇到了一个人。
是时,她正被拴在一个茶坊外的木柱上,躲在棚子的阴影里,看着江柏庚借着付账的机会与那店主人探消息。
她闲闲地摇了摇尾巴。
“喔哟?”
突地有一人从苏淮的身后绕过,带起一阵风,空气中弥散开淡淡的木香味。
苏淮僵了一下,侧眸看去。只见是一个约摸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正眨着明亮的桃花眼望她。这男子一身风骚的白衣,扮得衣冠楚楚,面白如玉。他手里握一把折扇,正悠悠地扇着风。
苏淮看他那玉佩香囊带得精致,又生得白白嫩嫩人模人样的,想来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许是看她生得太好看了,所以留下来多欣赏几眼。
嗯,对此她深表理解。
却不想他看着看着,嘴角便挂起一丝轻佻的笑意,苏淮愈看愈觉得不快。
崽子,你娘亲没教过你礼法么?
就在苏淮犹豫着要踹还是不踹的时候,那人冲她风骚笑开,道:“啧啧,骓马,你要不跟爷走吧?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苏淮:“……”
他不还好,一苏淮便想捂胸口,只觉这里痛。
身为一匹只吃草的马,她多久没吃烤鸡了啊啊啊!
就在苏淮仰首感叹马生不易之时,只听身后有人淡道:“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