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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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气湮灭之后,仿佛有一重镜花水月轰然破碎,原本潜藏在寝室四处的众暗卫立刻现身出来,与此同时,门外的侍卫们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急迫万分地高呼“殿下”,若非御飞虹及时喝止,恐怕他们就要破门而入。

    “属下失职,罪该万死!”

    眼见当下情景,暗卫们皆大惊失色,他们始终守护御飞虹不敢错眼擅离,刚才分明未见异常,岂料眨眼功夫,寝殿里已是一片狼藉,御飞虹坐在榻上,右腿伤口崩裂,鲜血浸染了白纱,正由叶惊弦重新包扎。

    “尔等自去执法堂领三十鞭。”御飞虹瞥了旁边的暮残声一眼,对方倚靠在木架前凝眉沉思,这样一个大活人突兀地出现,暗卫们却都视若无睹,仿佛压根儿看不见他。

    听到她这话,暗卫们如蒙大赦,他们立时用刀剑将那胆敢刺杀主上的同僚架起,发现此人已然气绝,致命伤赫然是被御飞虹亲手刺穿的胸膛,再看不见其他外伤。

    御飞虹脸色微沉:“跟他一起去地牢的人呢?”

    暗卫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回禀殿下,除地会之外,其余三人尚未归来。”

    地会正是这名死去暗卫的名字,他们总共有七十二人,以七十二地煞命名,最初是先皇驾崩前留给御飞虹的人手,在她远离天圣都的那段岁月里奉命在暗中保护御飞云,同时作为她掌握皇城动向的情报来源,当御飞虹回到天圣都后,她将折损的人手重新补齐,用他们干涉明流暗涌,这些人各有所长,缺了哪一个都能让她心痛。

    “殿下伤病未愈,切勿大动肝火。”叶惊弦将纱布重新缠好,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在下愿往。”

    御飞虹双眉微蹙,忽见一旁暮残声向她点头,这才取出令牌抛了过去,道:“可。”

    叶惊弦得令出去,暮残声仿佛一道幽魂般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所见之人无论侍卫宫婢皆无所觉,哪怕暮残声从他们身体穿过,也当是吹过了一股风。

    叶惊弦眼中掠过一道暗色,他这人知情识趣,在最初那句孟浪言语过后,现下再无半点逾越,领着暮残声穿廊过院。

    皇庄下设地牢并不大,却是幽深阴冷,看守大门的狱卒验看了令牌,这才放叶惊弦进去,后者问了两句,对方连忙表示没有发觉异常,所经牢房也都一切如常。

    直到他们开最靠里的那间囚室,看清内中情景后,狱卒当即吓得两腿一软——只见里面有四具尸身,一名女子七窍流血,浑身筋脉暴突,剩下三名身着暗卫服饰的男子皆是被人以利器割喉,血溅满墙,死不瞑目。

    这四人正是宫婢钟灵和将她押来的另外三名暗卫。

    暮残声闪至尸身前,探手轻压钟灵颈脉,叶惊弦也回过神来,一手晕了张口欲呼的狱卒,快步上前查看尸身,眉头深锁。

    “他们的魂魄都没了。”暮残声道。

    “此三人都是被一刀致命,观伤口形状与暗卫佩刀相符,结合适才地会刺杀殿下一事,恐怕是他们皆是被其偷袭致死。”叶惊弦走到钟灵身边,“倒是她……死因与地会相同。”

    地会看似是被御飞虹当胸刺死,实则在那一剑后他犹有余力,直到地会被暮残声拿捏住,黑气脱离身体,那人才彻底没了生机。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道:“若我没看错,那是饿伥。”

    所谓饿伥,是指一种终年不得饱食的煞魂,不计生前种族如何,死后化灵不得超度亦无香火供养,只能日复一日地饥饿下去,逐渐丧失理智,若有邪道术士以香火供养之,它便沦为对方役使。

    暮残声自然晓得这里面的门道,他眉头微皱:“可是饿伥贪食暴戾,若受驱使自当滥杀,钟灵在药里下毒的行径并不似……”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却见叶惊弦正好看来,唇角笑意微冷。

    这只能明钟灵下毒是出于本意,她知道御飞虹不信任宫人,故而将目标定在随行暗卫身上,用自己作饵将四名暗卫引入这里,然后放出蛰伏体内的饿伥,使其转移寄生到地会身上,先杀三人吞其魂魄,再佯装无事回归寝室,在御飞虹卸下防备时暴起出手。

    “看来,我是要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你不仅救了殿下,还救了我叶家。”叶惊弦目光微垂,“当时在场唯殿下与我二人,倘若饿伥杀死殿下后自行兵解,我必百口莫辩,叶家也难逃干系。”

    暮残声初至天圣都,对这里头的诸般利害皆不清楚,只晓得以御飞虹的性子肯将他留在身边,明不止是此人可用,其背后势力也当可信。想到这里,他眼睛一眯,问道:“设计者本欲一石二鸟,而天圣都里同时与宗室长公主和你背后家族对立至此的……想来不多吧?”

    “敢想的多,能做的少。”叶惊弦竖起两根手指,“一为当朝左相周桢,其女贵为皇后,现已身怀龙嗣,是为当朝外戚权臣;二为晟王御崇钊,乃先皇七弟,坐镇东部沿海三州十载,二十年前因先皇驾崩回京,主动还了兵权,留王位就虚职,现为宗室之首,与当今关系亲厚。”

    暮残声似笑非笑:“既然关系亲厚,你为何把他归于对立?”

    “因为晟王虽与陛下亲厚,却向来薄待殿下。”叶惊弦叹了口气,“先皇登基前曾发生一场宫闱内祸,晟王与先皇乃一母同胞,故而力挺兄长登上大宝,按理……”

    叶惊弦到这里便住了口,暮残声想了想,晟王御崇钊既然与先皇乃是手足同胞,又有从龙之功在,按理他该留在皇城享尽富贵,而不是率兵远镇东部,兄弟二人间恐怕有所龃龉。然而,先皇敢让他镇守一方,后者又在先皇驾崩的关头主动交还兵权,明他们并未反目成仇,那么御崇钊独与御飞虹不合的原因,恐怕就在她自身。

    他眼睛微眯,想起了御飞虹的命格——寡宿入命,加会权星,生带三劫。

    这是她出生时就被大祭司批下的命语,御氏虽不薄待女儿,却因为高祖受命天选而尊崇神道至上,何况她当年为了获取北疆兵权摆脱周桢掌控,不惜借刀杀人、扶柩成婚,更坐实了寡宿之名。面对这样一个长公主,即使她才能无双,宗室也将不喜。因此,哪怕在周桢权倾朝野的当下,御飞虹要想获得御氏宗室支持还得费心拉拢,是为她在他们眼中,生而不祥。

    暮残声心思急转,看向叶惊弦:“还未请教叶公子出身?”

    叶惊弦微微一笑:“家父是当朝右相,先祖受勋定国公。”

    外戚、宗室和勋贵。暮残声总算明白御飞虹为何将此人留在身边,他挑了挑眉:“若从二者中论,叶公子认为此番幕后黑手更可能是谁?”

    “自然是左相。”叶惊弦毫不迟疑地道,“晟王为人稳健,他与殿下的对立在于观念分歧,归根结底都是御氏嫡血,为的也都是保证皇统不落,在眼下多事之秋,晟王不会对同宗用此下作手段。”

    “我喜欢跟聪明人话。”暮残声站起身来,“走吧。”

    他正准备离开,冷不丁被人揪住了衣袍下摆,只见那身着幽兰便服的翩翩公子抬起头来,有些赧然地道:“抱歉,可否请阁下帮个忙?”

    “什么?”

    “蹲太久,腿麻了。”叶惊弦抓着他的胳膊缓缓站起,“烦请带我一程,莫让殿下久等了。”

    暮残声:“……”

    去他娘的君子如兰。

    他怀疑地看了叶惊弦两眼,后者也坦坦荡荡地任他量,暮残声终是没什么,反手将人当麻袋似地往肩上一扛,旋身消失在地牢里。

    “……”叶惊弦被顶到胃的时候,觉得自己就不该对这死狐狸抱有半点期待。

    眨眼之间,暮残声带他回到了御飞虹的寝室,尚未立定便将把人抛出,好在叶惊弦反应不慢,脚下一错,稳稳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

    “有何发现?”御飞虹已经屏退了暗卫,地上的药碗和尸体也都被收走,寝室里真正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人都死了,那婢女的杀招不在下毒,而是饿伥。”暮残声简述了适才发现的线索,又连同推测和盘托出。

    御飞虹听完,半晌沉默不语。

    窗外雨声未歇,屋内灯火明灭,映得她的影子摇曳不定,暮残声将目光落在那只垂在榻旁的右腿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御飞虹不答,叶惊弦只好道:“三天前有山南使者急报鼠疫成灾,可惜他已经身染疫病而不自知,殿下与他会面接触后也染上此疫,为免疫病在皇城内传播开来,这才搬到此地暂居养病。”

    “疫病?”暮残声冷笑,他双目流转金色,透过纱布看到了下面的满目疮痍,“仅仅三天,一条腿烂成这个样子,这是疫病?”

    何况三天前恰好是那张灵符燃毁的时间,明御飞虹在那时一度危及性命,差点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疫毒。”御飞虹抬起头,“疫病不假,其中暗藏猛毒,我一接触便险些毒攻心脉,那人染病后还能从山南奔赴天圣都,证明这毒是在他见我之前才染上的。”

    “你中毒不死,还顺凶手心意搬出皇城,再给他下手机会?”

    御飞虹反问:“若有人存心想害我,哪怕我躲在铜墙铁壁里也防不胜防,何必为此押上皇城的安危?”

    暮残声沉默了片刻,道:“萧……师兄他,知不知道?”

    “他若是知道了,必定要来看一眼才肯罢休。”御飞虹攥紧拳,“我不能让他来。”

    她是不能,并非不想。

    暮残声无话可,只能道:“疫毒可解?”、

    “可。”接口的是叶惊弦,“我用针药将毒素都引到这条腿上,经过反复拔毒便能使殿下痊愈,可要想事半功倍还需修士相助。”

    “怎么做?”

    “将你的灵力凝成一线注入殿下体内,经足少阳胆经运行三个大周天,方能引出余毒。”叶惊弦道,“此举不允半分差错,否则你与殿下都将当场毒发。”

    暮残声看向御飞虹,后者颔首道:“我信你。”

    闻言,叶惊弦立刻着人来热水和烈酒,又封闭寝室,重新开自己的药箱,先取丘墟,再下中渎,然后示意暮残声动手。

    暮残声如今与白虎法印融为一体,本身妖力业已成杀性,因此为人疗伤必须提起十二分心。他将力量甫一探入御飞虹体内,便感觉女子气脉虚浮,丹田被破不仅让她失去了傲人修为,还损了她身体根基,这些年来劳心多虑,现在看着还好,以后怕是难免缠绵病榻。

    他目光微黯,按照叶惊弦的提点心游走经脉,当最后一点余毒逼出时,那盆热水已成一片污浊,御飞虹腿上的毒疮却都不见了,只剩下先前拔毒时留下的伤口。

    叶惊弦重新为她包好了腿,拎起药箱知趣地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俩。

    “……你不该来。”没了外人,御飞虹总算能把这句话出口。

    暮残声不置可否,在灵符燃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御飞虹已明白自己尚在人世,倘若她有心向重玄宫示好,完全可以将消息告之重玄宫,然后在此设下埋伏,等他自投罗网。

    以白虎法印作为筹码,重玄宫绝不吝于给与她助力。

    “你没有这样做。”暮残声嘴角微扬,“明那张符,我并未送错人。”

    “我只是……不愿傲笙日后因此恨我。”御飞虹看着他,“这十年来,他穷尽心力还想着为你翻案,让你得以光明正大地回到玄门。”、

    暮残声喉头微哽,他这一生交际不少,却多缘分寡淡,尤其在十年前重玄大乱后,萧傲笙始终不曾动摇的信任与维护真正令他触动,他真心认这个兄长,也就万分不怨他被卷入浑水中。

    “我劝过他了,没用,真个死心眼子。”御飞虹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与其让他浑然不知地跌跌撞撞,你不如把其中内情都告诉他。”

    “他……我只希望他好好的。”暮残声扯了扯嘴角,“至于其他,算计我的人当有我亲自报复,诸般麻烦也都来找我便是。”

    御飞虹忽地反问:“你有徒弟吗?”

    暮残声一怔,下意识地摇头后,心里有块地方蓦地如针刺般疼了下。

    “幸好,以你这般的性子若是有了徒弟,怕是要将其捧在手心,半分危险磨砺不教经受,养得安稳体面、天真无知。”御飞虹毫不客气地讥讽了他,“可是这样的家伙就像暖房里的一朵花儿,赏玩时美不胜收,一旦经了风雨就只能零落成泥,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找棵大树借荫,做个不谙人事的娇宠。”

    暮残声心头一震,他自幼被净思教养严苛无比,作她的锤下铁、炉中剑,生死祸福间踏了无数来回只为磨砺锋芒,因此除却养成不肯求人的死倔性子外,还对未曾得到过的温柔抱有妄想。

    他厚待亲友因缘,也的确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收了徒儿,必定要将其好好保护,不教受半点委屈难过,现在却被御飞虹点出这是大错特错。

    “我的弟弟飞云,就是被我父皇母后一直娇宠着长大,现在成了天子帝王,不仅被周桢把持朝政,连皇后都可倚仗母族给他没脸,一些官宦世家宁可给勋贵溜须拍马,也不去他面前献殷勤。”御飞虹冷冷地笑了,“不是他昏庸无能,我这身文武典术恐怕还不及他所学一半,只因他从未将这些学以致用,幼时受庇于父母,少时依赖周桢,现在将力挽狂澜的希望寄托于我……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废物。”

    暮残声张了张嘴,不出话来。

    “这世上或许真有命好的人能够一世无忧,可一生未尽之前,谁能料得风雨祸福?”御飞虹凝视着他,“都‘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可是归根结底,天道也不能规定谁必须为其他人决定选择、担起责任……暮残声,傲笙待你如手足,愿为你不惧危难,你却以保护为名替他放弃,你凭什么?你把他当什么?”

    “即使,他可能会因此而死?”良久的沉默后,暮残声忽然开口问道。

    “那也是他自己选择所要面临的后果。”御飞虹五指收紧,突然自嘲一笑,“我劝不动他,唯有成全他。”

    “……你既然如此明白,为何阻止他来见你?”

    “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御飞虹手指痉挛了一下,“他就是块臭石头。”

    寝室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暮残声长叹一口气,正色道:“下次见面,我会向师兄道歉,然后……再无隐瞒。”

    御飞虹终于真心地笑了起来,仿佛冰消雪融般,横在两者之间的岁月隔阂消弭无形,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寒魄城煮酒舞剑的时候,不论身份地位,只记并肩为战。

    她喝了一口白水,问道:“你来中天境不只是为了看我吧?”

    “其实我是来请你相助的。”暮残声坦然道,“我需要麒麟法印的力量帮忙通灵台内窍。”

    “麒麟法印……”御飞虹苦笑一声,“我很乐意帮你,可是自高祖过后,再无人能做印主,只将法印供奉在太庙镇压气运。”

    “你也不行?”

    “我与麒麟法印确有感应,也学过麒麟法相咒等术法,可始终未能得到承认,自十年前在寒魄城……我便歇了心思。”御飞虹双眸微敛,“这个忙,我帮不上你。”

    “麒麟法印为何不承认你?”

    御飞虹扯了扯嘴角,语气微冷:“麒麟法印乃是人皇象征,我没这个资格。”

    暮残声皱起眉,他想起当初御斯年通过天选得到法印的事情,彼时对方尚未称帝,明法印承认的不是身份,而是为皇者的功绩和能力。

    御氏传承六代以来,再未有帝皇成为麒麟法印,恐怕就是因为他们无一能与御斯年相比。若有谁能再得法印承认,其功绩要与开国高祖相提并论,怕也只有中兴之君了。

    恰逢皇朝气数将尽,高楼玉山亦当倾,倘若……暮残声猛然惊觉这点,他想要对御飞虹什么,话到嘴边却连口也难开,一股冥冥之力从穹顶落下,尖锐冰冷地刺在他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天上有眼睛正在看自己。

    他只能将话咽下,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御飞虹见他神色不对:“你怎么了?”

    “……既然如此,我就来帮你吧。”暮残声看着她难掩疲倦的脸色,“天命御氏气数将尽,你却还不甘心。”

    “我不是不甘,而是不服。”御飞虹的声音难掩阴冷,“天下芸芸众生各行其道,可人为什么一定要遵从神谕而活?我御氏先祖金戈铁马下的社稷,历代将士热血封疆护住的家国,凭什么……因一句‘气数将尽’,我们就要听天由命?”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我死之前,江山必在!”

    “我帮你。”暮残声向她伸出手,“江山社稷,我一窍不通,可是对方用了鬼蜮伎俩,便是邪道中人,见者当诛!”

    御飞虹定定地看着他的手,用力反握了上去,她脸上不见喜悲,眼眶却突然红得想要滴血。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三更天,寝室里的烛火只剩下半截蜡炬,宫婢们捧着新灯和用具鱼贯而入,暮残声这才穿墙离去。

    朝政军事他一概帮不上御飞虹,可是饿伥的出现证明幕后有人施用邪法作祟,既然御飞虹自己直面明枪,他就去找出那暗箭伤人的鬼祟之辈。

    他走得无声无息,沿途都不被察觉,偏偏在下山时撞上了一个人。

    风急雨大,四野暗黑,地上汇成无数大大的水洼,闪电一闪即逝后,原本看不真切的人影乍然变得清晰——叶惊弦一手提药箱,一手撑着把二十八骨油毡伞,静默地站在路旁一棵大树下,绣有幽兰暗纹的浅碧色衣衫被斜雨湿,沉重地贴合着身躯。

    他已经等了很久,在看到暮残声的刹那,唇角微勾,眸光流转,后者只看了下那双眼,脑中就跳出了四个字:子夜寒星!

    这一眼当是惊艳绝伦的,暮残声嘴角不禁勾起了笑意,开口道:“叶公子,雨天站在树下可是容易引得天雷劈呢。”

    “我不怕。”叶惊弦执伞而来,话里似乎暗含别意,“你不是来了吗?”

    伞面微倾,刚好遮住两人身形,暮残声喉头动了动:“等我做什么?”

    “你要入城,我亦然。”叶惊弦笑容清浅温柔,“恰好同路,一起走吧。”

    近在咫尺,呼吸相闻,暮残声凝视着他,意味不明地反问:“真的同路吗?”

    “至少这次是。”叶惊弦将药箱推过去,“再帮我一把?”

    四目相对,仿佛只是一瞬,又好像过去了许多年。

    暮残声伸手接过了药箱,两人共撑一把伞,并肩而行。

    直到他们渐行渐远,脚印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才有一道灰色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遥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同路……呵,下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别无选择,谈何同路?”灰影似乎在嘲笑,又好像自言自语,“就算是同路,总也有分道扬镳的时候啊。”

    他手中攥着一本线装古书,风雨一接触到那陈旧封皮便自动偏移,自始至终都不曾沾湿它一分半点。

    灰影深深地看了那方向一眼,转身向山上皇庄遁去。

    这章粗长吧!明天出门办点事,后天继续日更新!!! 以及,关于天雷劈那里的对话,不明白意思的回想一下他俩最初在万鸦谷咋认识的…… 暮残声:老子真不是避雷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