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法案与街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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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纳森·贝茨, 纽约布鲁克林人, 与威廉·布兰德利同为哈佛校友, 在校期间是话剧和LGBT社团的成员, 曾创办威廉·布兰德利北美影迷网站, 在网站出人意料的迅速发展壮大后,拆分为非商业性质的布兰德利个人粉丝网站与商业运营的新闻好莱坞新闻在线(Hollywood news online)。

    HSO自成立后就发展迅猛,2002年底已经有了超过四百万的每日访问量,是北美非常知名的娱乐八卦网站,以爆料真实、范围广泛著称, 并且近来已经和包括威尔洛特在内的多家好莱坞公司达成合作, 在网站上提供丰富的正在热映以及即将上映的电影资讯信息, 包括首映礼门票、电影衍生产品的预订, 还和数家大型院线达成合作, 将在年底前上线运营在线快速购票服务。

    ——这段关于乔纳森·贝茨和他任总编辑的HSO网站的简介, 最近出现在了不少报纸杂志甚至是新闻节目中,并且,媒体还给贝茨贴上了同性恋, 布鲁克林人, 威廉·布兰德利校友,互联网创业者,编辑, 商人,LGBT权益活动家等诸多标签。

    乔纳森·贝茨本人还在昏迷当中的时候,他的名字近期以来在媒体上出现的频率已经比总统还高了。

    和乔纳森·贝茨有关的新闻迅速发酵扩大的原因很多, 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威廉在贝茨遇袭次日便前往医院探望,为这起事件迅速吸引了大量关注——虽然大部分感兴趣的媒体当天都堵在市政厅和纽约警察局门口等待官方记者会,威廉也戴帽子墨镜口罩做了伪装,但仍然有几家本地媒体如《纽约邮报》守在医院想要探知贝茨的伤情状况,而当医护人员认出威廉的时候,第二天的报纸就有了头条,乔纳森·贝茨在哈佛就读时的一些经历和毕业后的个人履历也一同被曝光。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案件受到了媒体市民的广泛关注后,纽约警察局召开了新闻记者会,警察局长公布了嫌犯汉克·奥尔森袭击乔纳森·贝茨的原因和案件发生当晚的细节。

    29岁的汉克·奥尔森曾为曼哈顿西村的一家酒吧工作数年,后因私自向客人兜售丸药被酒吧老板辞退,他认为是另一名酒吧员工的告密才害自己丢掉了工作,恰巧那名员工是出柜的同性恋者,奥尔森本就对同志抱有偏见,这件事后,他成为了恐同和反同群体中坚定的一员,一直想要伺机报复。

    在格林威治村同志游行活动中因袭击罪被判入狱没有令奥尔森悔改,反而加重了他对同性恋的仇恨,出狱后,奥尔森经常在东村和西村的酒吧游荡,还写了很多要“杀死所有同性恋”的纸条放在同志酒吧外面,给那些酒吧的工作人员和顾客制造恐慌情绪,并以此取乐,包括之前曾疑似高发他的那名前酒吧同事,都被他骚扰的不得不离了职。

    案件发生当晚,汉克·奥尔森正在乔纳森·贝茨光顾的酒吧外散播仇同纸条,当他看到贝茨和男友捡到纸条后不仅没有反应,还当街亲密后怒不可遏,认为这是对他的挑衅,随即尾随二人并攻击了他们。

    在纽约警察局的新闻发布会后,乔纳森·贝茨的男友也出来接受采访,他们确实在酒吧门外捡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杀死同性恋”,还画了一把枪,但他们以为这是恶作剧。

    当《纽约时报》的记者采访问:“为什么你们在看到恐吓纸条后不觉得害怕呢?”

    乔纳森·贝茨男友回答:“因为这是纽约。”

    《纽约时报》在刊登采访稿的时候,将这句话的字体加粗高亮显示了。

    为什么乔纳森·贝茨及男友没有将恐吓纸条当真?因为这是纽约,是全美最自由开放、对同性恋最宽容友好的城市之一——虽然经常在“同性恋天堂”的竞选中输给旧金山,但纽约独特的经济文化地位,让这座城市成为了各种同性恋骄傲运动的起源地。

    这也是为什么乔纳森·贝茨遇袭事件会迅速成为全美热点新闻的最大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威廉的探望,也不仅仅因为贝茨的名人身份,更因为发生地点是纽约,而且在曼哈顿西村。

    上一起轰动全美的同性恋被攻击事件发生在1998年的怀俄明州,21岁的同性恋大学生马修·谢泼德在酒吧喝酒时结识了两名青年,两人假称自己也是同性恋引诱马修和他们一起乘车离开,然后在拉莱米市的郊外,两人抢劫并虐了马修,还用链条将他捆绑在木栅栏上并丢弃在郊外自生自灭,马修在一天后才被发现,昏迷了六天后因伤势过重死去。

    马修·谢泼德之死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最著名的反同案件,不仅在全球范围内引起关于同性恋群体权利和地位问题的话题讨论,引出各个国家地区对于同性恋和谐包容与否的广泛对比,还一度引发北美同志阵营和反同阵营的激烈对抗,以及民主党共和党两党议员竞选时对于修改法案的争议。

    乔纳森·贝茨和马修·谢泼德案最大不同点,在于青年马修·谢泼德是在怀俄明州被害的,那是美国最保守封闭的一个州,宗教氛围浓厚,基督教信仰让那里的人们认为同性恋是恶心的异常行为,和自由开放的东西海岸大城市简直像是处在两个不同的国家,所以当得知马修·谢泼德去世的时候,媒体和公众除了同情,更多的情绪是愤怒,愤怒案件发生地拉莱米镇的冷酷苛刻,人们纷纷指责是拉莱米镇长期具有歧视、恐惧同性恋的环境,才催生了针对同性恋的仇恨案件的发生。

    虽然反同者袭击乔纳森·贝茨的手段不像马修·谢泼德案那么残忍冷酷,但因为贝茨的遇袭地点在纽约,在这座以开放自由宽容著称的国际化的大都市里,他的遭遇却更令LGBT群体感同身受,也更能催生出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全美的同性恋者都前所未有的、清醒的意识到,他们在保守的怀俄明州不安全,在开放自由的纽约同样不安全,一个人去酒吧不安全,和伴侣一起去酒吧同样不安全,作为普通人不安全,当个有钱人同样也不安全。

    纽约波士顿也好,芝加哥西雅图也罢,就连洛杉矶和旧金山的同性恋群体(以及有同性恋孩子的家庭)都开始了焦虑——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难道只能逃离北美去欧洲吗?

    深切的不安、恐惧和害怕让所有人用比在1998年更快的反应速度,迅速的行动起来。

    一些之前从未被主流媒体重视的数据开始出现在晚间新闻、甚至是脱口秀节目中——近两年,北美各地基于性倾向的暴力案件呈现剧增倾向,截至这个月,全美发生的近千起仇恨犯罪案件中,有17%是性取向歧视造成的犯罪,这个概率比千禧年前足足增长了6%。

    百老汇的剧院将几年前根据马修·谢泼德真实故事改编的舞台剧《拉莱米计划》重新开演,前三场的门票在开售几个时后就被一抢而空,同时,同名电影纪录片的版权也被几个有线台买走在晚间播放,收视率一度赶超同时段的一些热门剧集。

    HSO在网站上推出了一个北美同志平权斗争史的专题板块,科普石墙运动等北美同志平权标志性事件,历数世界各地LGBT组织争取权益的过程和进展,以及历史上的同性恋名人。

    托最近被包括NBC新闻、《纽约时报》等影响力大的媒体频繁提起的福,再加上对于此次热点新闻的报道和追根溯源到历史事件的准备确实详尽充分,甚至超越了BB等新闻网站,HSO网站名气大增,引起了LGBT群体和不少关心时政新闻的普通网民的关注,网站访问量也一下子从每日的四百多万人次激增到了上千万——一方面HSO是借助了这次事件扩大了网站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利用网站的渠道最大程度的在推动新闻发酵。

    美国同性恋者反诋毁联盟在纽约、洛杉矶、芝加哥、旧金山等大城市组织了同志游行,谴责乔纳森·贝茨被袭击事件,其他城市的同性恋权益组织也开始举行各式各样的反歧视聚会、演。

    一开始,游行活动基本上都是以规模、和平的方式进行的,直到反同群体也出来示威,难以预料的骚乱开始产生。

    在佐治亚州首府亚特兰大,同志游行的队伍和反同群体行至中心时狭路相逢,两支队伍的情绪一开始还都相对稳定,直到三名年轻男子用反同脏话辱骂了两名变装皇后,并开枪射伤了其中一人,双方随即爆发了激烈冲突,事件严重性迅速上升。因为这起事件就发生在演播中心大楼下,自然早就被摄像机拍了全程,又经由晚间新闻播报后,迅速传遍了全美。

    在洛杉矶,北美最大的“弯掰直”组织——号称通过祈祷可以把人从同性恋变成异性恋——基督教福音派反同性恋团体出埃及记组织了声势浩大的反同示威活动,数百名出埃及记成员举着“GAD HATES FAGS(俚语男同蔑称)”的牌子招摇过市,引发了当地同性恋组织的强烈抗议,一方朝对面人群扔了闪光弹,另一方回以石头、瓶子,随后两队人马立刻了起来。最终这起冲突造成五人受伤,包括一名警察,警方逮捕了四人,并撤销了出埃及记的游行许可。

    亚特兰大和洛杉矶的市长先后发表声明,谴责两次游行活动中出现的暴力行径,并呼吁市民停止分裂和对抗,一起行动起来对抗仇恨。

    “在二十一世纪,在多元化的洛杉矶,任何人在任何地点都不应该因为自己同性恋者的身份而感到恐惧。”洛杉矶市长在电视上再三强调:“我们也绝不容忍任何暴行。所有的洛杉矶人都应该团结行动起来,反对仇恨和任何形式的暴力。”

    这番呼吁一开始取得了不错的安抚效果,但是,当媒体披露纽约警察局已经结束针对汉克·奥尔森的调查,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决定以伤害罪的罪名起诉奥尔森后,人们的神经再次被挑动了起来。

    这一次,矛头甚至直接对准的是联邦政府。

    在这里,不得不提到一部法律——《仇恨犯罪法》。1969年,联邦政府通过了《仇恨犯罪法》,这部法律规定任何组织团体不得宣扬挑动群体间的仇恨,任何个人在公共场所发表仇恨言论都是违法的。

    这部法律出台的年代特殊(马丁·路德·金死后第二年),很大一部分目的是为了平息黑人族群的愤怒,适用范围也只包括了以种族、肤色、宗教和国籍为借口的犯罪,并没有涉及到性别、性倾向的犯罪,所以多年来一直被妇女团体、LGBT群体诟病,因为对犯罪的惩罚量刑过轻,连有色人种群体也颇有不满。

    纽约警方是以仇恨犯罪的名义对案件进行调查的,但因为《仇恨犯罪法》的适用范围并不包括针对同性恋的犯罪,地区检察官也只能以伤害罪的罪名起诉汉克·奥尔森——这首先让同志群体感到不舒服,其次是女性群体,因为这部法律也不保护她们。再然后是黑人组织和其他少数族裔,他们提起了1998年黑人詹姆斯·伯德在德克萨斯州被三名白人种族歧视者杀害事件,抨击这部法律过于柔和而威慑力不足,无法真正对有色人种起到保护作用。最后抗议的是一些少数宗教,他们也谈论到了2001年9月亚利桑那州一名信奉锡克教的加油站老板因为被误认为是穆斯林教徒而被凶手报复性杀害的案件,希望政府能够修改法律为他们提供更多的保护。

    连续几天,LGBT、有色人种和女权团体都联合起来,在国会大厦前举牌抗议,他们重新提起了马修·谢泼德、詹姆斯·伯德和乔纳森·贝茨的名字,强烈要求修改《仇恨犯罪法》,即将法律的适用范围扩大到性别、性倾向、国籍、肤色、残疾、宗教、变性、政党等方面,并要加重惩罚用危险武器造成的暴力犯罪。

    以往时候,这三个团体中任何一个行动起来,都能令国会山感到头疼,现在他们联合到了一起搞事情,直接把示威抗议变成了又一次平权运动,并带往了一个轰轰烈烈的新方向——足以引起白宫重视的那种。

    现在不止全美,就连其他国家也在关注事件发展,尤其是欧洲地区的团体,分分钟都能给大洋彼岸的远房表亲美国以响应,就像六七十年代不止一次发生过的那样。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跟乔纳森·贝茨有关又无关了,他就像是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效应,事件变化之快、影响之大恐怕事前没人能预料到。

    而且现在没人敢断言,之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演变,会不会最终引发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石墙酒吧遭遇警察突袭、米尔克遭刺杀、克林顿总统签署“不问不”法案的最初,人们也没想到,不过是在美国平和的表面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就让早已隐藏着、发酵着的社会矛盾像毒瘤一下子显露爆发了出来。

    但是能够确定的是,等到美国同性恋合法的那天,乔纳森·贝茨这个名字,肯定要被写入到同性恋平权史中去。

    ……

    “——多年以来,不少民间组织和议员都提交过议案,旨在加重惩罚以种族背景和性别、性倾向为由引起的暴力犯罪,但每次议案提交到国会,都会引起共和党议员和民主党议员的激烈交锋。以基督教联盟为主的右翼宗教组织认为不应该为同性恋者和有色人种提供‘特殊保护’,因此对共和党议员施加了强大压力,使该议案在国会屡次受挫。”

    “随着示威游行规模的不断扩大,议案被再一次提交到了国会,将经由众议院进行投票。日前,白宫发言人弗莱舍在例行记者会上对外表态,布什总统尊重每一名公民生活的方式,无论他们是不是同性恋,都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身份或个人特征,被罪犯当做侵害对象。汉克·奥尔森的罪行不仅制造了身体伤害,还试图传播恐惧,给公民带去精神伤害,白宫支持法律对于这样的罪犯施予更严厉的惩罚。”

    “众所周知,布什总统一向有着坚定的反对同性恋婚姻的立场,白宫此次非同寻常的表态,是否意味着布什的坚定反同态度正在发生转化,新的《反仇恨犯罪法案》有了通过的希望”

    亚蒙·高夫曼按下遥控器,电视里穿职业套装一脸严肃播报新闻的CBS主播立刻消失无踪。

    “瞧见没,威尔,形势正在好转,就算没有你也一样。”

    “你看起来太紧张了,阿米。”威廉将刚煮好的加了三倍糖的咖啡递过去:“放轻松,我没有去华盛顿参加游行的算。”

    而这正是犹太经纪人所担心的。乔纳森·贝茨的新闻,亚蒙·高夫曼一开始也从电视上看到了,当时他只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社会新闻,除了觉得同情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感受,在人人喊着自由开放其实现实生活远没那么和平包容的美国,作为一个公开出柜的GAY,总有些不可避免要承担的风险。

    这份隔岸观火般的冷静并没有维持多久,第二天,他先是被气势汹汹的芭芭拉·威尔逊电话吵醒,然后就从电视新闻上看到了刚刚从纽约医院出来的威廉。

    威廉对乔纳森·贝茨事件的关注引起了亚蒙·高夫曼和芭芭拉·威尔逊的极大恐慌,他们既担心媒体歪曲纠缠,唯恐天下不乱的给威廉虚构一个“乔纳森·贝茨哈佛同性密友”的名头,又害怕威廉为贝茨的遭遇愤慨不平,冲动之下出柜,然后整个好莱坞(或许不止好莱坞)就要迎来大地震了。

    以威廉现在的影响力和地位,如果他真的出柜,恐怕会立刻遭到极端反同人士的敌对,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甚至可能遭到袭击刺杀,一想到这样的恶性事件有可能发生,亚蒙·高夫曼就心生恐惧,他想到了约翰·列侬,想到了肯尼迪,甚至想到了朱迪·福斯特和里根。

    亚蒙·高夫曼甚至找了个工作上的借口,专门让威廉飞回洛杉矶,然后又找其他事情绊住他,还拦下了他去华盛顿和麦当娜一起演讲的机会——虽然那只是一封面向大部分好莱坞电影明星派送的活动邀请。

    好在乔纳森·贝茨事件本身的导火索的作用,连带引起的其他抗议活动和对美国政治、社会、法律的研究讨论吸引走了绝大部分的关注度,没有哪家媒体盯上威廉的性向不放,他们都忙着去拍国会山下的演讲游行或是去采访敢于在此刻发声的名人明星,并没有出现亚蒙和芭芭拉所担忧的发展。

    但是亚蒙·高夫曼仍然不能完全放心,因为威廉太沉默了,他除了每天看看新闻报纸了解一下最新进展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做,这反而是最不正常的。犹太经纪人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威廉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过长的注视已经引起了威廉的疑惑,亚蒙·高夫曼移开视线,啜饮了一口咖啡,让自己显得不太像一个盯梢的。“太甜了。”他咂了咂舌。

    “甜食有助于舒缓情绪。”威廉没有继续拐弯抹角,而是对着自己的经纪人直接来了一记直球:“你不用每天找借口来看着我了,阿米,我明白你的担心,我是不会冲动行事的,单纯的愤怒并没有用,只能惹来一堆麻烦。”

    “我并不是在盯梢你……不过你能想开最好了。”被看穿的亚蒙·高夫曼没有半点不快,相反,他此刻的心情简直是一周以来的最愉悦,“我是,我也在关注着这件事,并为乔纳森·贝茨的健康担心,但是身为公众人物,威尔,你真的不适合过多的参与到这些事情中,除非你未来想像施瓦辛格或里根一样从政。”

    威廉不感兴趣:“从政?不。”

    犹太经纪人今天份的愉悦只维持到了兰斯·罗德里克出现。

    兰斯从二楼卧室走下来,一边系领带一边朝亚蒙淡淡的点了点头,亚蒙用举了举咖啡杯的动作回应,算是过招呼了——而在犹太经纪人的心里,正在用“他们住在一起了!威尔和一个罗德里克同居了!”这句话疯狂刷屏。

    喝完咖啡后,亚蒙·高夫曼很快提出告辞,威廉挽留他一起吃早午餐也被拒绝了。原因么,也不难猜,自从接受威廉的私下出柜,亚蒙·高夫曼看兰斯的目光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友善了,或者,他视兰斯为一颗定时炸弹,时刻充满警惕。

    “你的经纪人盯着我看的样子,好像我是个好莱坞掘金婊。”兰斯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望着窗外,亚蒙·高夫曼正在院子里发动汽车。

    威廉是真的被呛到了,他用手帕捂着嘴,咳得脸颊涨红:“你从哪儿学的这个词?”

    “八卦网站。”

    “我不知道你还喜欢看这个。”

    “大概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

    “那么普通人先生,你还看了什么?”

    “每当你有外出,网站上的街拍照片就会铺天盖地——顺便,这些网站也有对你的评价,他们你的街拍从不出错,除非是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走在一起。”

    这种评价威廉还是第一次听,他觉得很新奇:“什么叫‘除非是和莱昂纳多走在一起’?”

    兰斯看了威廉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一无所知后,挑了挑眉:“你到底是多久没谷歌自己的名字了?”伸手拿过iBook,开几个街拍网站给威廉看。

    自千禧年的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后,经过两三年的沉寂,今年以来美国的IT行业开始全面复苏,在好莱坞的表现之一,就是一大批和娱乐相关的网站相继涌现,如HSO这样已经成了规模和气候的综合性网站,还有专门报道电影资讯的,专心音乐分享的,甚至是专做明星街拍的。

    街拍文化在欧美盛行多年,最早是时尚杂志想要通过街拍的方式传递生活中的时尚元素,毕竟T台流行过于高冷,既不接地气也不实用,而街拍就能满足公众对于“明星穿什么”的好奇和想要模仿明星的心情,进而促进杂志的销量。

    西好莱坞几个明星高频率出没的地方常年有杂志记者蹲守,当街拍网站越来越多后,连明星的家门口和马路上都有了四处游弋的拿着相机的人,而且和只会精挑细选有品位的照片印刷的时尚杂志不同,街拍网站会将各式各样的街拍照片放上网,为了吸引点击量,还会给照片分类,比如超模组、轻熟女组、大龄熟女组、辣妈组、明星宝宝组、型男组、撞衫组等等,附带时尚编辑的辛辣毒舌点评,每周还有最佳着装的投票,可谓是将明星时尚消费到了极致。

    像威廉正在看的这个名为好莱坞街拍周报的网站,就很懂得如何抓住网友的眼球——上周街拍照评选出来的最佳着装前三名的照片被标注名次贴上皇冠,放在最醒目的头条位置,让人点进网站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向下的位置是本周最受关注的街拍照片,再往下是音乐节着装指南的男星篇女星篇等分类,整个网站的排版都是力求照片最大化、文字最化,好达到一目了然的目的。

    可以是时尚杂志上的街拍版面催生出了这些街拍网站,而网站的蓬勃发展,也在助推街拍文化更加流行,现在好莱坞的明星们出门(尤其是女演员和女歌手),普遍的更加注重自己的穿着。

    也有一些清流,比如男星们通常(除非是英国来的)都不太重视街拍,不过,他们好歹也会扮的清爽一点,勤快修剪胡子,穿合身的衣服,不让自己看起来邋遢,如果能抹点发胶再戴个墨镜,都能称得上是精致男星。

    不过,清流当中偶尔也会出现一股泥石流,比如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在所有的街拍照片里,他的衬衣皱巴巴的好像从买到起就没有被好好熨烫过,裤子松松垮垮到能装进去四条腿,像是从不在意自己在记者的镜头里是不是好看。当发现有狗仔追着他拍照时,更是会突然把脑袋缩进连帽衫里,或是随便拿一件外套盖在脸上,以至于在他的街拍照片里,连张好好走路的都很少。

    不用再次谷歌,也不用在让人眼花缭乱的照片中搜索,威廉一眼就看到了在好莱坞街拍周报网站上的自己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照片——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照片紧邻着上周最佳,被放在网页C位的位置上,还因为它们实在是……一言难尽。

    倒不是形象上有什么问题,在时尚杂志眼里,威廉是出了名的衣品好——虽然他不是来自欧洲,但在大都市纽约生活了多年,身为插画师的母亲玛德琳审美又一直很在线,耳濡目染之下,威廉对于服饰搭配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他的日常装扮哪怕款式简单也总有亮点,色彩搭配又很舒服,在对男演员时尚感要求并不苛刻的洛杉矶,拿去出席首映礼都过得去,所以,也从来没人觉得威廉的街拍能和“糟糕”划上等号。

    而且,真的,莱昂纳多虽然从不用心扮自己,但他的脸在好莱坞绝对还是TOP级别的,就算他永远穿着中年男人审美的T恤帽衫,也顶多被人议论一下放飞自我随性不羁。

    威廉和莱昂纳多两个人各自出街的时候,无论是什么角度的街拍照,都不可能丑陋,但当他们一起出现,养眼的画风时不时就会变得奇怪起来。

    对着网站上的本周最热街拍看了半天,威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不是我的错。”

    他点了点那两张被编辑标注了“黑色铁艺波浪发箍,好莱坞的新时尚?”的照片,解释道:“这个发箍是莱昂纳多的,只不过他后来跑去试礼服,没办法再戴,就跑到了我的头上。”

    在这组照片里,第一张是威廉和莱昂纳多坐在露天咖啡馆里聊天的场景,那是在拍完戏后两人出去喝咖啡,其中莱昂纳多的头上戴着一个指宽的黑色发箍,就是在普通商店里随处可见的,女生洗漱时用来固定头发的那种铁制黑发箍。

    莱昂纳多之所以戴着发箍,是因为《飞行家》里他的大部分发型都是用发油将头发全部梳到脑后的传统背头,这种发型需要他将额前的头发留长,拍戏的时候有发油固定还好,日常生活时头发一直垂下来就很碍事了,嫌弃头发太长的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发箍私下里一直戴着——而到了第二张隔着定制店橱窗偷拍的照片里,这个发箍却出现在了威廉的头上。

    然后是在拍《飞行家》时,两人在拍戏间歇出街被拍到的另外几组照片,一组是两人一起从健身房出来,威廉背着黑色健身包走在前面,莱昂纳多没有健身包,他直接把毛巾和换下来的衣服塞进了个紫色的塑料袋里随手提着,边走边晃悠悠的,后来还偷偷将塑料袋系在威廉的背包上,见威廉一直没有发现,还在后面边走边窃笑。

    威廉抚着额头:“天啊,他是幼稚鬼吗。”

    下一组照片,证明了要么莱昂纳多真的是个幼稚鬼,要么偷拍的记者有诡异的生殖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