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平滑的一声突兀地轻响在这有限空间——是裙子背侧的拉链倏然被人拉了上去, 严丝合缝。
心跳慌乱, 却终回笼。
本能的反应, 童谣转过身去。
背靠着一方笔直的墙, 洒在室内是昏淡的光。
而门不知在何时已经被关上。
封闭的空间——
相对的彼此。
形状漂亮的凤眸微眯了弧度, 陆知行朝她瞥来,没有回避, 目光是深沉清淡的。
“……”
这样的他让她感到有些陌生,而大脑是一团交织错乱的麻, 童谣抬起头来,在半暗不明的光里, 丁达尔效应令灰尘成一道通路般的鲜明, 她与他对视着, 思考着他刚才过的话。
脑内负责思考的几块部分,却像是不约而同地罢工了,只是不住地机械重播着。
永远不要……暴露……另有所图……
仰视着眼前的人,童谣勉强地重复出四个字:“另有所图……?”
眼神专注地看着她,他嗯了一声。
她只是重复, 却不解,“另有什么所图?”
看了看她, 陆知行一张俊脸静了静。两秒,菲薄的唇边挽起笑意。他声息悠然,也像冬日蒙雾的玻璃被擦净,缓慢而又清晰:
“男人对女人,还能有什么所图?”
没有任何的肢体触碰, 他只是堪堪地站定在她眼前,距离极近,彼此的呼吸也亲密地交缠在一起。觑视着她的脸时,也如铺天盖地的威慑一并压下。
那目光形同围猎,让她避无所避,也躲无可躲。
只能直面,只能正视——只能看着他唇微掀,听见他入耳轻却有声地问她:“还看不出来吗?”
与她对视,他低低地着:“我在追求你,谣谣。”
“……”
就像是,视觉与听觉被割裂,而眼与耳皆成了独立的个体。
看,她眼睛里此刻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听……
他的一字一句,入耳皆是清晰。
他……他在追求她。
……追求她。
追求?
他……她?
一个动词,将两个人称代词牵连到了一起。
最简单的主谓宾结构,动词后跟着宾语,亲密而无嫌隙的动宾短语。
追求也是普通的动词。
只是在此刻听来也像落雷与霹雳。
当追求的主语成了他……而宾语是她。
他追求她?
瞳孔无声放大。
或许是忽略了,又或许是刻意无视了她的震惊,陆知行只是低低徐徐地往下继续道:“哥哥喜欢你,谣谣。”
“喜欢你,想要你,想要得到你,想要你跟我在一起。”
“哥哥不只想做你的哥哥,”黑眸直视着她的脸,他停顿了一下,吐息悠长地道:“——哥哥还想,做你的男人。”
芙蓉塘外有惊雷。
来自他的一声声,其实是很轻很低的。
可是落在她耳膜,也如云中闪电无声息蜿蜒,继而蘧然,巨大光团的球形炸裂在万米高空,焰火般点明苍穹让夜明如白昼——也将晦暗着的心房一并地照亮。
訇然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开始崩塌。
一分,一寸。
崩溃,破碎。
太多来自他的话均在入耳的瞬间被炸成了碎片。
令她一时间既难以捕捉,同样难以承接。
他,他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他喜欢她……他喜欢她?
四个汉字就足以拨乱一片春水。
他怎么会喜欢她的,他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还有……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
这混乱搅成一团,在心里作乱,也将她的疑问尽数地在喉间阻拦。
无法言明。
而这始作俑者仍让薄唇近至于贴在她耳廓,声音轻沉而缓慢地叫着她,“——谣谣?”
上扬的尾音,像是一柄弯起的钩,钩动着心向他靠近。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是他深邃而沉静的一双眸。手抬起,在她眼前修长而指节分明的——如要触碰她的脸般的。
却被她下意识偏过头地回避了。
陆知行脸色如常,手上也只是停滞了几秒,微微。
而后下移,将她耳鬓一缕的碎发拨至了后耳。
来自他的动作极自然,而又极亲密。
却也让她……
无法呼吸。
随着香气涌动逼近亲密,童谣呼吸艰难,出声像罩在一张鼓里,咚咚咚的鼓面敲击让声音在她耳中回荡得瓮声瓮气,“找我什么事。”
陆知行,“……”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他掀了掀唇,眼角上挑桃花瓣新展的艳丽弧度,流转在双眸中是潋滟的眼波,而男人徐徐地上勾了唇:“哥哥的话听清楚了吗,谣谣?”
童谣,“……”
“……听见了,”垂眸默半秒,她抿了抿唇,勉强:“不过没有听清楚。”
陆知行,“……”
他抬了眉,喉咙像泡在烟雾里的轻哑模糊,“哪里不清楚?”
“……”不想话。
在她仔细梳理好他的话之前,她也不想回答。
静了静,童谣,“您好,您拨的用户已停机。”
陆知行,“……?”
他扯了扯唇,“我充话费了。”
“我关机了。”
陆知行,“……”
站直身体,长手随意落进兜里。他低垂了狭长凤眸,薄唇掀动,“什么时候再开机?”
她偏了头,声,“……待定。”
“……”
“好,”长身虚倚在笔直墙壁,陆知行轻敛着眉目,眸光凝定在女孩一张脸与回避视线:“什么时候开机了,哥哥再来找你。”
“……”
而后她一直沉默到家。到楼下,童谣原以为他还要再跟她一起上楼吃饭的。
然而解开安全带几秒,察觉驾驶上人在位置未动,她动作停顿,亦不知觉地朝他的方向望了过去。
目光专注在一个人,因而一分一毫的细致动作也能被轻易捕捉。
她一偏眸,他便勾起了唇。
陆知行侧眸看她,声线清淡,“临时有事,我今天要回番阳。”
童谣点了点头,下车,她径直地走向了楼道方向。没有回头,双耳却留心着身后动静。
他车未熄火,却也没有发动的声音。
直至她彻底地走进到楼道里。
一秒,两秒……
若干秒。
这才离去。
暂停的脚步挪动,她退步,从楼道位置走出。
目送着他的远去,她唇微抿起。
一个近似于不太可能的想法慢慢地上涌浮现——
他这一次回来,不会就是专门为了跟她这些的吧?
……
心乱如麻。
-
下午在影厅时候吃那些膨化食品吃得很饱了,回家后童谣也没有吃晚饭。
在卧室的床上趴了会儿,思绪也随之放空着。
而那些听到的话便像是雨前窒闷气氛里的气泡,从深水上涌而不断,破了一方平如镜的水面。
男人对女人,还能有什么所图?
还看不出来吗?
我在追求你,谣谣。
我在追求你……
她把脸深埋进了枕头的绵软质感里,两只手把耳朵捂住。
别了。
过两秒,屏蔽外界而过于寂静,唯独心跳是成群连片的聒噪。
她安静的一方世界里,此时也变得很吵。
喜欢你,想要你,想要得到你,想要你跟我在一起。
哥哥不只想做你的哥哥……还想,做你的……
……别了。
但下午刚刚上映过的情景,在此刻却比那一部电影来得更为缓慢,也更为清晰。
近在眼前,明晰如从工笔画中勾勒的场景,他眼眸沉沉地看着她,唇线掀动,并不理会她的心理活动,一字一句仍萦绕在她耳边,轻而分明的。
哥哥还想,做你的男人。
……
脸颊烧热,她随手扯过了枕头旁边的牛玩偶,抬起眼睛与它对视着,“你怎么话这么多啊。”
牛玩偶,“……?”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
有问,但理所当然地没有答。
脸红了红,四目对视间,她声地道:
“你的嘴,好甜。”
牛玩偶,“???”
迟迟不能平静,余光分散,终于落在了堆在陈列橱一侧的盒子上。
三只的顺丰盒,一样的尺寸与体积,堆积起来十分整齐。
视线停了停,童谣踩着拖鞋下床,拿了剪刀后走到那三只快递盒旁边,心地拆开了封胶。
第一年是wiiu。
第二年是卡地亚的表。
童谣,“……”
他送她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
手表旁边还附带了一件工艺品般的瑞士军刀,银色的金属质地,很巧很精致的样子。她看了看,把它扣在了自己的钥匙扣上。
美丽。
拆到第三年的时候,一张卡片也从里面倏然滑出,像蝴蝶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轻飘飘地坠落在地。
抬脚走过去,童谣捡起了那张纸。
“不知道谣谣想要什么礼物,所以东西都是按哥哥的喜好买的。”
有力而清俊的,是他写在纸面的笔迹。
“谣谣喜欢什么,可以等考试结束了再跟哥哥。”
“生日快乐,考试加油。”
“陆知行”
“2017年5月13日”
“……”
原本只是轻捏着那张纸片,到最后,随着指间力气的加重,指节也渐渐捏得有些发白了。
那一字一字,由黑笔写在白纸上的句子,入目是无比的清明。
是写在纸上的。
也像是……
印在了她的心里。
拇指与食指间捏着薄薄的纸张,童谣闭了闭眼,而他写给她的句子如能记诵般地浮现在眼前。
谣谣喜欢什么……
你啊。
作者有话要: 获评“嘴好甜”陆知行。
嗯,上章结尾算是表白的一个开头吧,我觉得断章在那里比较好,所以断了。
然后表白完让谣妹当场接受是不太现实的,不过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