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堂鸟

A+A-

    唐晚是从馄饨的意识中挣扎着醒过来的, 睁开眼时, 身体上的酸痛疲软让她忍不住蹙起眉。

    她像是被注射过什么昏迷的药物,应该是睡了很长的时间,具体多长就不清楚了。

    这是一间黑暗逼仄的屋子,只有一扇的窗户, 窗外有直直的光落在地上,在这间屋子里形成的四四方方的光亮。

    唐晚撑着手臂爬起来, 身体里猛窜上头的眩晕感让她险些站不稳, 有些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墙壁, 想寻找出口在哪里。

    黑暗里一声轻笑传来, 唐晚汗毛竖起, 安静下来:“宴珏,你到底想干什么?”

    脚步声渐渐走近了, 宴珏笑着:“你不是很爱.宴非白吗?我也让你感受一下被关在这种地方是什么感觉。”

    唐晚环视了一圈房间, 光线昏暗不太看得清,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是在中国还是到了英国, 不知道现在是被绑后的第几天, 只能凭借着窗外的光线判断, 现在是白天。

    “怎么不话?”宴珏的脚步停住。

    唐晚顺着墙壁坐下:“我们不如来你吧,你这么恨宴非白, 不止是因为他是你的竞争对手吧。”

    房间外面的宴珏有片刻的沉默,脚步声再次响起,唐晚听见门锁被扭动的声音。她的眼睛动了一下, 抬起手在衣服的左胸口拿下一个东西,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垂着头。

    宴珏进来的时候,电筒的光在唐晚身上,这样的她安静乖巧,没有丝毫杀伤力,像是个被遗弃的洋娃娃,狼狈得楚楚可怜,宴珏挑起眉,让人把房间的灯开。

    明亮的灯光照得一室敞亮,有人为宴珏搬来凳子,他坐下,翘起腿俯视着坐在墙角的唐晚:“你真的很聪明,也很敏锐。”

    唐晚抬起头看他,只看了一眼,又把眼睛垂下去,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神色。

    宴珏心神一动,她真是很美,哪怕再怎么狼狈,可美貌依旧不受一丝影响,甚至于那苍白的脸色和水盈盈的眼眸都为她的美貌增色不少。

    宴珏冲她招招手,唤道:“过来。”

    他甚至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在地上多凉,来我身边。”

    唐晚静静看着他,有某些瞬间,她真的觉得宴珏有些宴非白的影子。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把手里的东西握得严严实实,慢慢站起身朝宴珏走过去。

    宴珏坐得很慵懒,敞开手臂,好像在迎接她,唐晚神色不变,看着他伸过来想拉住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不同于宴非白的冷白,他看起来很健康,手心里有正常的红润,唐晚看了一眼,顺从的,慢慢的抬起手。

    宴珏见她终于识相了一些,挑了挑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眼里其实带着点期待。

    唐晚的手就快要放在他手心了。

    他想,他会牢牢握住,从此以后宴非白的所有东西他都会抢过来,无论是地位,权势,还是女人。

    然而就在唐晚即将碰到他的一瞬间,她猛然握住他的手腕,高高抬起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把什么尖利的东西插进他臂弯。

    “啊!”宴珏疼得闷声低吼。

    手臂上的东西又被唐晚猛地拔.出来,她将那东西抵在他脖子上,没丝毫手软的把东西插进去几厘米,立刻有大量的血涌出来。

    屋外守着的保镖们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立刻举枪对准唐晚,唐晚手握尖锐的利器,拽住宴珏起身:“敢开枪的话,宴珏也活不成了!”

    “唐晚!”宴珏压低的声音满含暴怒:“你用的什么东西!”

    “是胸针。”

    宴珏脖子上的血流得越来越多,再不救治的话恐怕会一命呜呼。

    但他不知道的是,唐晚其实插得很讲究,不会要他的命。

    渐渐流失的血液以及眩晕感让宴珏变得有些慌乱,他的精神和力气仿佛都在随着这些血液流失。

    他好像失去了一切反击的能力,不,他不是不能反击,而是不敢。

    唐晚现在捏着他的命脉,他怕自己动作大一点,她手上的东西会刺破别的动脉血管,所以他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听凭她的摆弄。

    “你想怎样?”宴珏低低的问,嗓音里带着恼恨。

    “放我走!”唐晚威胁的看向保镖们。

    宴珏想抬起手摸一摸脖子上的伤口,唐晚立即将胸针插得深一点:“别动!否则你的命不保。”

    他忙安抚她:“好,你别冲动!我让你走。”宴珏看向保镖们:“把枪放下,让她走。”

    “给我准备一辆车,快点!”

    宴珏马上道:“快,给她准备。”

    唐晚拽着宴珏慢慢走出去,保镖们拿着枪慢慢后退,唐晚走到外面才发觉,这是在一栋郊外的别墅,她没来过,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先离开再。

    那辆宴珏给她准备的车正停在别墅外面,唐晚走到车外,保镖们都在举着枪对准她,仿佛只要找到任何机会,他们立刻就会将她置于死地。

    唐晚心下一凛,扫了一眼车:“你们别是在刹车上做过什么手脚吧?”

    保镖们面面相觑没答话,宴珏吼道:“有没有做过手脚!”

    有一个保镖回答:“没有。”

    “那就是装了什么炸.弹?”唐晚又。

    保镖依旧答:“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你现在可以放过我们老板了吧!”

    “这可不行。”唐晚笑了一下,推着宴珏也上车:“如果这车有问题,那咱们就一起死。”

    正在她准备起火的时候,保镖突然开口:“别,别开车!”他看向另一个人,急切道:“快,重新准备一辆车。”

    唐晚盯着那保镖看了一眼,她就不可能这么容易。

    宴珏又被唐晚毫不手软的拽下来,牵扯到他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伤口,疼得他有些颤抖,唐晚在他耳边了句:“你的下人对你还挺忠心,要不然,我们现在应该都粉身碎骨了吧。”

    她就知道,那车上一定有炸.药,只要她点火开车,立即就能爆.炸。

    另外一辆车很快就被开过来,经过刚才的危险,唐晚并没有卸下任何防备,依旧把刚刚问过的问题再问一遍,这一次保镖们保证道:“这车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行。”唐晚还是不放心,仍旧拽着宴珏一起上车。

    车子开出去之后,保镖们也立刻开车追上去。

    唐晚踩住油门,车速越来越快,宴珏已经很虚弱:“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过我?”

    唐晚冷笑道:“谁我要放过你了?”

    宴珏震惊的看着她:“唐晚!”他吞了吞口水:“你想干什么?”

    现在轮到他来问这个问题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唐晚笑着:“既然你这么恨宴非白,我当然也要带你回去关黑屋。”

    这话他刚刚还对她过,现在她原封不动送给他。

    你看,她就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人,简直跟宴非白一个样。

    宴珏却突然挣扎起来,唐晚分出心神与他纠缠,车子在荒凉的道路上飙来飙去,一个不心或许就会坠入山崖。

    “宴珏,你这个疯子!”

    宴珏眼中满是疯狂:“那就一起去吧,我要让你跟我一起死!”

    他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用力的拨过她的方向盘。

    唐晚猛踩刹车,恶狠狠的摁住宴珏脖子上的伤口,疼得他一瞬间剧烈颤抖,只能靠在车上瞪着她。

    唐晚也凶恶的瞪回去,她开车门,将宴珏踹下去:“别想拖着我一起死,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她把胸针拔.出来,有血溅在她脸上,宴珏慌乱的睁大眼,连忙用手捂住脖子上的血口:“唐晚!我不会放过你!”

    唐晚站起身踹了他一脚,荒凉的公路上有枪声和车辆行使而来的声音,看来是他的保镖们追过来了。

    她赶紧上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迅速开车离开。

    那些追上来的保镖对着她的车开枪,唐晚低着头掩护自己,后视镜里,保镖们救起受伤的宴珏。

    宴珏似乎已经昏过去,有保镖在急救电话,而另外两辆车气势汹汹的朝唐晚追了过来。

    他们一边追,一边还开枪她的车胎,唐晚凭借着娴熟的车技避过。

    她的车越来越快的行使在山路上,可后面的两辆车依旧紧追不舍。

    唐晚心里沉了沉,思考着要用什么办法才能甩掉这些人。

    车子行使到山路的岔路口,唐晚快速的着方向盘,这时候,另一条山路上突然冲出几辆车,竟然与她身后追来的保镖们开始了枪战。

    唐晚皱起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赶紧选了一条路疾驰离开,可途经的弯道上停了一辆红色豪车,正正好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后视镜里看去,身后又追过来几辆车,正是刚才替她拦住保镖的那些车辆。

    难道是宴非白的人?

    她踩住刹车,不动声色的坐在车里。

    如果是宴非白的人,那他那本人呢?

    他不可能不出现,既然不出现,那就明,这些帮她的人不是宴非白。

    他们或许是宴珏的仇家,或许是想抓住她向宴非白邀功,又或许是想用她来威胁宴非白。

    唐晚看了一眼前面的红色豪车,再看看后视镜里已经堵在她身后的黑色车辆,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但唐晚一向很有耐心,连宴非白那种恶劣的性子都能容忍,更别这群人想跟她耗时间。

    就在两辆车的主人都在等着对方先下车的时候,红色豪车里的女人渐渐失去耐心,她把烟灭了,推开车门。

    入眼是一双红色高跟鞋,接着是一双涂满寇丹的手指甲,从红色豪车里出来的贵夫人容貌很美,气质优雅高贵,大概五十多岁,保养得像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唐晚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女人的眼眸很冷,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和冷冰。

    透过车窗,她与唐晚的眼神对上,脸上没什么情绪,语气也很淡:“还不下车,是等着我来请你吗?”

    连话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唐晚面无表情的拉开安全带,推开门也下车。

    俞凝将她从头到脚量一遍,视线接触到她身上的血时,女人的目光徒然变得锐利。

    唐晚看得出,对方的眼神带着挑剔,好似她是商场上的某件衣服或是某件首饰,却独独不是一个人。

    她不喜欢那样的目光,不尊重,不礼貌,唐晚简单的开口:“多谢夫人救我。”语气也并没有多么诚挚感谢,显得很是敷衍。

    她们的对话,在这荒凉的山路里显得有点诡异,救命的人仿佛觉得自己救的是一件货物,而被救命的人也没觉得多么感恩。

    俞凝不喜欢这姑娘,同样的,唐晚也不喜欢俞凝。

    “上车。”俞凝上了自己的红色豪车,唐晚并不动,俞凝再次看向唐晚:“你想跟我闹脾气,你可真是找错人了。”

    “当然不会。”唐晚淡淡的笑着:“我既不是宴非白,也不是宴星沂,既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什么我就要听呢?”

    没错,俞凝是宴非白和宴星沂的母亲,唐晚其实很失望,宴非白和星沂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他们的母亲是这个样子?只是一眼,唐晚就知道俞凝这个人是毫无感情的冰冷机器。

    对于她直言不讳的话,俞凝果然没什么表情,甚至对她一瞬间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也只是淡淡了一句:“很聪明,是非白喜欢的类型。”

    唐晚温温柔柔的笑着,她不话,安静的样子像一个狼狈的洋娃娃,不带一分攻击性。

    俞凝在车上翘起腿,微微抬起下颌睨她一眼:“不走,是想留在这里被宴珏追杀?”

    “我只是希望夫人让我独自离开。”

    “你觉得可能吗?”俞凝抽出一根细长的烟夹在手指间,在她完这句话的时候,唐晚的后颈突然被被人重重一击,她晕了过去。

    看着躺在地上的姑娘,俞凝点燃烟深吸一口,烟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女人的嗓音冷冰,不带一丝情绪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保镖把唐晚扔上车,一行人很快在山里消失。

    **

    宴非白找了唐晚三天,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可是没有一点唐晚的消息,也没有再收到任何邮件。

    他的脾气和心理状态一朝回到最糟糕的状态,这三天内发病很多次,每一次都将他折磨得筋疲力尽。

    吃药缓解不了,针他不愿意,因为了针会睡着,他不知道自己会睡多久,怕自己一觉醒来就会错过唐晚的消息,一切都跟他失之交臂。

    所以他几乎硬抗,每次发病都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唐晚成了他度过难关的唯一慰籍。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葛御带回来一些消息:“宴珏把唐晚关在渝水郊外的一栋别墅里。”

    宴非白听完后,突然暴戾地扫落桌上所有的东西,屋子里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吓得屋外的女佣胆战心惊。

    男人用力的抓紧轮椅,低低的嗓音趋近嘶哑:“马上去渝水别墅,马上!”

    葛御和罗管家把一切都准备得很快,长长的车队气势磅礴的朝着渝水别墅飞驰而去,宴非白总觉得车子开得很慢,他整个人变得很暴躁:“快点!开快点!”

    司机战战兢兢的点头。

    宴星沂握住宴非白手,温声安慰道:“哥哥,晚晚会没事的。”

    宴非白有些张惶失措的看向宴星沂,连忙点点头,急切的:“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他的眼眶通红,因为越来越靠近目的地而紧张的攥紧拳头。

    星沂心里叹气,与周岩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蹙起眉。

    宴非白的精神状态是越来越差了,最近有点疯癫状态,总是时不时就发脾气,要不然就是自己嘀咕什么,嘀咕着嘀咕着,就莫名其妙的低声痛哭,然后就开始发病。

    除了有唐晚的消息传来时他会听一听,否则他谁也不见,常常抱着唐晚的照片发一整天呆。

    骆庭已经束手无策,住在宴非白庄园里的心理医生们都愁坏了。

    而故茶欢则是在两拨人争抢的路上突然消失了,目前没有任何消息。

    宴星沂不敢想象,如果唐晚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哥哥会变成什么样。

    两个时后到达渝水别墅,这120分钟里,分分秒秒都是对宴非白的折磨,他焦急的下车,保镖们在别墅周围搜了一圈后回来,有些不敢话。

    宴非白低声问:“怎么了?我的晚晚呢?”

    他已经等不及了,自顾自的推着轮椅要进别墅里,保镖在他身后:“先生,别墅里没有一个人,他们应该是昨天就离开了。”

    宴非白猛地看向那保镖,眼神凶悍阴寒,吓得保镖缩了缩脖子。

    宴非白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摇头,一边推着轮椅到处找,一边厉声:“不会!她不会离开我!你们都在骗我!”

    着着,他的嗓音带着哽咽,因为他真的找不到唐晚了,别墅的里里外外每个角落他都认真找过好几遍,可是根本就没有唐晚。

    星沂红着眼上前,蹲在他身边柔声安慰:“哥哥,没关系,我们继续找,晚晚一定还在的,她在等你。”

    “对,对对!”宴非白把眼角的湿润擦掉,他怎么能哭呢?他哭就明晚晚真的不在了,他忙:“她在等我对不对?她还在的,还在的。”

    男人的瞳孔失焦,有些疯狂的喃喃低语着。

    星沂鼻尖一酸,握住他的手:“对,她还在,她一直都在,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所以你不能放弃,你要等她回来。”

    宴非白连忙点点头,期待的看向宴星沂,像是要得到一个答案:“她还活着,对吗?”

    宴星沂的眼泪一下子滚出来,宴非白突然推开她,厉声吼道:“不准哭!我的晚晚没死!”

    周岩忙把星沂扶起来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宴非白半疯半癫的模样:“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他突然捏住宴非白的衣襟,低声吼道:“你给老子振作起来!唐晚还没死!宴珏等着用她威胁你,所以绝对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的去死。”

    宴星沂赶紧擦掉泪,连声安慰:“哥哥,周岩得对,晚晚一定没事,你是最不能乱的,因为宴珏就是想看到你变成这样。”

    宴非白听进去周岩和星沂的话,怔愣了半响,最后煎熬的闭上眼,慢慢点了点头。

    周岩松开他的衣襟,因为怕他再耍疯病对星沂做什么,默默把星沂拉开一些。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结果都没有查到,也是因为如此,宴非白变得越来越沉默。他好像一头困兽,在酝酿着毁天灭地的暴风雨。

    **

    唐晚醒来的时候忍不住自嘲一笑,刚刚出了一个狼窝,马上又进了另外一个。

    不过俞凝的品味比宴珏好很多,唐晚并不是在阴冷潮湿的屋子里醒过来来的,相反,她躺在温暖的床上,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雕花典雅的天花板,这是一间华丽漂亮的卧室。

    唐晚从床上坐起来,俞凝正在窗边抽烟,知道她醒过来,倒也不急着话,依旧慢条斯理的抽着烟。

    唐晚下床走过来,她已经换过一身衣服,现在穿着精致的黑色吊带短裙,俞凝回头看她一眼,被她的美貌惊艳了一下。除了自己的女儿宴星沂,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唐晚坐在她身边,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楼下的树梢,风吹得树叶莎莎响动,阳光落在绿油油的叶子上,枝叶晃动间有星光灿烂,是夏天又来了。

    俞凝懒洋洋开口:“你和宴非白吧,我想听听你对这段感情的看法。”

    唐晚看着女人,轻声道:“我猜想夫人今天特意等在这里,不是想听我看法,应该是想让我离开宴非白吧。”

    俞凝再次看向她,眼中带着点欣赏:“你真的很聪明,星沂跟我提过很多次,她很喜欢你,能让我女儿和儿子都喜欢的姑娘,果然不一样。”

    唐晚笑了一下:“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我很喜欢您的儿子,不会离开他。”

    俞凝开始觉得这个姑娘有趣了:“你不离开他?你有什么资格跟他在一起?”

    唐晚太了解这一套了,电视剧里和里都经常出现,有钱有势的母亲拿着几千万砸在女主角头上,轻蔑的让她离自己儿子远点,还声称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她倒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夫人是不是还想在我脸上甩几个亿,然后让我离您的儿子远远的?”唐晚笑着。

    俞凝冷笑一声:“你想多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你想过的桥段不会出现在你我身上,我你没资格跟他在一起,并不是你配不上他,真要起来。”她的眼神从上到下,很快将唐晚看了一遍:“你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你很优秀,很有能力,也很聪明,你配得上我的儿子。但配得上,也并不代表有资格跟他在一起。”

    这话唐晚倒有些不明白了:“夫人想什么?”

    俞凝灭掉烟,抬起眼,尖锐的眼神看着唐晚:“我知道,十多年前你们也算一对青梅竹马,可这段孽缘也始于那个时候。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们狠狠伤害了宴非白之后,他险些死了。”

    唐晚皱起眉,一言不发。

    俞凝看她的神情就猜到宴非白根本什么都没,她想起那段时光,对唐晚话的语气不自觉冷了很多:“非白的精神状态从到大都很糟糕,我们不得不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虽然他还是会经常发病,但是也能在药物的控制下好很多。可就是你!自从他遇见你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变得不再听长辈的话,变得不再好好接受治疗,变得更加叛逆!让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会一身伤痕的回到英国,精神状态变得前所未有的糟糕,药物已经控制不了。他随时都会发病,发病的时候甚至会伤人,我们不得不将他关在屋子里,但他又开始自残,所以我们用手链脚链捆住他,将他困在轮椅上,没想到……”

    女人突然沉沉的闭上眼,涂着寇丹的手捏成拳头:“……他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唐晚浑身一颤。

    俞凝睁开眼睛,满眼冷冰的瞪着她:“都是因为你!他的双腿会废都是因为你!”

    唐晚木然的愣住,失神的摇着头,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俞凝抓住她的双肩,尖利的指甲掐进唐晚的肩膀里:“你不知道吧,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叫着你的名字,他为你疯狂,为你哭泣,为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爱他?他在痛苦的时候你在哪里?他的腿被废的时候你在哪里?他每一次煎熬得用刀子伤害自己身体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享受他给你的爱?”

    这些话如尖刀利刃刺在唐晚的心上,让她呼吸变得急促,她猛地推开俞凝,扶着桌角用力的喘息,却每一下的呼吸都堵在嗓子眼让她难受:“那么你们呢?”

    唐晚红着眼盯着俞凝:“儿子生病了,可你们当父母的只在乎自己的地位和权势,你们将他关起来的时候他才五岁,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过来的?他被关了两年之后,非但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反而被送进精神病院做活体研究,那十一年你们为什么不去看看他?哪怕只是看一眼他也会很高兴的。你的对,我是有错,我错在没有留住他,错在让他再次回到那个冰冷的家,接受你们非人的折磨。你们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要拷住他的双手双脚?为什么要把他困在轮椅上?是你们害了他!是你们!”

    她拼命的吼,吼得嗓音都有些嘶哑了,泪水落得满脸都是,俞凝摇摇头:“不是,我们都是为他好!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他生在宴家,作为宴家的后代,他必须优秀,不能犯任何错,哪怕是生病,也绝不允许!”

    唐晚抹掉泪,冷冷的笑了起来:“是啊,你们都是冰冷的机器,你们都没有感情,你们发觉自己再也控制不了宴非白,所以你们慌了,你们怕他坏了你们的事,怕他给你们丢脸,所以就把他囚禁起来。现在他逃出了牢笼,你们却还是见不得他好,甚至想剥夺他的温暖,逼着他心爱的人离开他,你们想从心底击垮他,想让他再次跳入你们的陷阱,等得到他全部的资产之后,你们会用金钱麻木自己,告诉自己,你们只是为他好,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住口!你住口!”俞凝维持了很久的冷静自持终于有些崩坏的趋势了。

    其实刚刚生下宴非白的时候,夫妻俩还是很爱他的,只是自从他生病后,他们就很少见他,自然而然,感情也就淡了。

    等感情淡了,这份微薄的血缘关系就被利益所取代。他们当然也知道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是错误的,可是时间太长了,长到他们渐渐都麻木了,只觉得宴非白应该受自己的控制,因为他的生命是自己给的,因为自己是他的父母。

    但是当唐晚犀利的出这些话时,俞凝像一个气球突然被人戳得漏了气,像是自己的野心被窥见,像是自己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被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急需拉一个人下水,以此证明自己并不是那么卑鄙无耻,于是,她再次指着唐晚:“不要把自己得那么伟大,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想宴非白,想想你每次在娱乐圈谈笑风生的时候,他正在为你受苦!你在享受的时候他可能在痛苦的呼喊着你的名字!你在饮酒作乐的时候,他或许正在发病发狂!这十年,他每一分钟都在思念中煎熬度日,而你呢,你摇身一变成了唐制片,忽略着他这十年是怎么度过的,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给你的一切,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她在恶劣的指责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别人,唐晚忽然觉得累,她看着俞凝急促喘息的模样,轻轻开口道:“你口中饮酒作乐的唐晚,她这十年并不好受,她也在煎熬,她也每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会每天认真的写信寄到信箱里给他,她学习关于心理疾病的相关知识,拒绝一个一个的追求者,一直心翼翼保存着这份沉甸甸的喜欢。”

    唐晚低下头,眼泪掉下来,她擦掉,轻轻的:“宴非白想了她十年,可是她也等了他十年啊。”

    俞凝忽然安静下来,盯着唐晚看了很久,她摇着头:“可惜,真是好可惜。”

    唐晚抬头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

    俞凝看着窗外:“如果你听我的话离开宴非白,兴许你还能活下去,但是……”

    “砰!”唐晚突然又被人敲晕。

    她倒下那一瞬间,身后的宴珏笑起来:“但是没有如果。”

    俞凝看着趴在桌上的唐晚,淡淡道:“没想到她这么不识好歹。”

    宴珏拎着唐晚的胳膊将她翻过来躺在椅子上,随意的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眯起眼看着昏迷的唐晚:“你可真够心慈手软的,故意演一场戏让他逃走,你以为你是唐僧呢,还能把她劝退?这妞还挺厉害,竟然随身带着凶器,我原本还算假装被她抓住让她逃走,没想到她倒有点真本事。”

    唐晚的逃走不过是俞凝和宴珏的一场戏,这是俞凝要求的。

    不过她可不是宴珏的心慈手软,她故意做出这场戏,假装救了唐晚,是想让她对自己心生好感,然后再劝她离开宴非白。

    等宴非白知道之后,她会告诉他,是唐晚抛弃了他。

    俞凝要宴非白尝尝被心爱之人抛弃的痛苦,等他幡然悔悟之后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像五岁那年一样做个乖孩子。

    谁知道唐晚根本不为所动,甚至险些让她情绪失控,不得不,她是挺难对付的。

    “你算怎么处置她?”俞凝淡淡问道。

    宴珏抽出一把匕首,漫不经心的审视着昏迷的姑娘,尖锐的刀锋从她优美纤细的脖颈滑落到胸口,宴珏阴鸷的道:“当然是杀了。”

    他提起刀,准备刺下去……